第二百四十七章 好賤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翻滾的肚皮字數:4409更新時間:24/07/30 20:30:35
    “這個小問題,就是他!”

    順着張遠的手指,三位合夥人一同看向了身旁安靜坐着的沈藤。

    沈藤:我也妹說話呀?

    我就是個打工仔,怎麼還先拿我開刀呢?

    張遠心說,就因爲你是打工仔,所以才拿你開刀。

    難道我還直接懟這三位老闆啊?

    一步一個臺階,第一個臺階,他選的便是沈藤。

    “張遠老師,你並沒有看過我的演出吧?”沈藤也才從大學畢業,在軍藝四年,他都是天之驕子。

    再加上長的帥氣,倒追的女生都不少,他自有股傲氣在身。

    聽聞素未謀面的張遠這麼說,他立馬反駁道。

    “沒看過。”張遠笑着回道,一改剛纔手指沈藤時的態度。

    “哎呀,我瞎說的,別當回事。”

    他不是來打工的,是來分一杯羹的。

    就和算命先生一樣,越擺架子,對方反而越容易相信。

    小品《賣拐》中不也是這個套路。

    趙本山是怎麼騙範偉的。

    “沒你事。”

    “應該告訴他,不告訴危險。”

    “你也不能信,你走吧。”

    “就這病發現就晚期!”

    這叫欲擒故縱。

    “藤,人家是客人,你幹嘛呀!”張晨瞪了他一眼,隨後回過臉來,笑容滿面。

    “您說說,他有什麼問題?”

    張晨也是病急亂投醫,現在自己這兒都快黃攤了,甭管是哪家醫院的大夫,只要開藥他就敢吃。

    都下病危通知了,還在乎治療方案嘛。

    “哎,算了算了,我就是一個外人。”張遠作勢就要起身。

    “何老師的朋友,不是外人,是自己人。”張晨趕忙壓着他的肩膀讓其再次坐下。

    張遠面色微變。

    對方壓他的手力道非常輕,顯然知道他不會離開。

    “我倆旗鼓相當,都在做樣子。

    “果然,會和稀泥的可都是人精。”

    “好,那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張遠看向沈藤,隨後開口。

    “我聽何老師說了,咱們這部劇叫《想吃麻花現給你擰》,是部喜劇,對吧?”

    “沒錯。”

    “沈藤老師是男一號?”

    “是的。”

    沈藤聽到“老師”二字,剛有些不滿的情緒稍稍淡了些。

    “是這樣的,咱們別的不說,春晚小品史上,最出名的作品和人物都有誰?”

    張遠沉着的發問。

    “陳佩斯,趙本山,趙麗蓉?”張晨想了想,一一回道。

    “沒錯,那你有沒有想過,說起春晚小品名人,爲什麼你想到的是這幾位,而不是他們的搭當。”

    “如朱時茂,鞏漢林?”

    “這?”張晨是影視圈外行,看了眼內行的田有良和遇凱。

    那兩位只是輕輕搖頭。

    “願聞其詳。”張晨愈發恭敬道。

    “那是因爲,喜劇這東西,要想讓觀衆發笑,主角所處的位置一定要低於觀衆!”張遠不緊不慢的說着。

    “陳佩斯是陳小二,趙本山是趙老蔫和大忽悠,趙麗蓉是進城打工的老太太。”

    “他們的角色,地位都遠低於臺下的觀衆。”

    三位合夥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再舉一個例子。”

    “範偉在《賣拐》中的形象經典不,觀衆喜歡不?”

    “那是當然,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伕嘛。”張晨對經典臺詞張口就來,可見這節目經典到了何種程度。

    “那爲什麼《牛大叔提幹》和《拜年》中的幹部和經理形象卻沒有讓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呢?”

    “哦!”這麼一說,兩位內行率先反應了過來。

    “陳佩斯老師敢硬鋼央視,什麼氣節?”

    “趙麗蓉老師不光是老藝術家,還是咱們國家首位國際A類電影節獲獎者,什麼水平?”

    “趙本山能從農村走到春晚,什麼能力?”

    “可強如這三位,在喜劇創作上,都將自己的角色放到了極低的位置上。”

    “範偉老師也在角色下沉後,才獲得了觀衆的認可。”

    “再看他!”張遠起身,來到沈藤身旁。

    “明眸皓齒,清秀俊朗,站如鬆,坐如鐘,渾身上下都端着股俊氣在。”

    “這形象氣質超過九成九的觀衆,演偶像劇合適。”

    “帥成這逼樣,怎麼演喜劇?”

    莫說舞臺劇,就算相聲也是一樣。

    說謙哥父親,媳婦,孩子,那都有好詞嗎?

    可觀衆就是樂。

    因爲喜劇需要給觀衆營造一種居高臨下,俯視角色的感覺。

    嘲弄,戲謔,鄙夷……這些便是大部分笑聲的源頭。

    沈藤被他這麼一說,也很鬱悶。

    可人家誇你帥,你又不好反駁。

    “高了。”張晨立馬起身握手:“你說的太高了。”

    “那該如何改善呢?”

    張遠信誓旦旦,比出一根手指來:“就一個字。”

    “賤!”

    張遠伸手,將沈藤的頭髮弄亂,劉海弄成全都往前,貼着腦門的憨樣。

    又一拍他的後背:“搓下去,別那麼挺。”

    隨後又將他一把拽起,待其直立後,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膝蓋窩:“帶點彎,別崩那麼直。”

    揉了揉他的臉,再次說道。

    “樂,直到眼角樂出褶子來爲止。”

    “別裝帥,這裏又沒有大姑娘,氣質往下沉。”

    “眼神別那麼陽剛,中性一些。”

    “中性聽不懂,非讓我說娘們唧唧是吧。”

    五分鐘後,經過他一番改造,當張遠將鏡子遞到他面前時,這位都被自己給嚇了一跳。

    “妖怪!”

    “您三位瞧瞧,這樣是不是市井很多了,是不是看着就想笑。”張遠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三位合夥人全都止不住的頷首。

    “這也太賤了!”

    “我都想給他一棒子!”

    “可我接受不了自己這種形象!”沈藤跟至尊寶似得,拿着鏡子左右上下來回照。

    “那我問你。”張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要錢還是要臉?”

    “要錢……”半晌後,沈藤糾結的回道。

    “爲了錢臉都不要了,你覺得自己賤不賤?”

    “賤!”

    “好的,保持住這種感覺。”張遠挺感動,到底是好演員,開竅就是快。

    現在這個劇團患的是絕症,而他給開出的只是一片止疼藥。

    但這就夠了!

    因爲只要見效,他們便會再來找自己。

    以後再想藉着“開方子”的由頭進家門,那便簡單多了。

    “說得好啊,要不您再聊聊還有什麼別的見解?”張晨笑容和煦的望向他。

    張遠擡了擡手腕。

    他出門時特意帶上了賈婧雯送的那塊腕錶。

    不是爲了裝逼,而是爲了打退堂鼓用的。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點事,要不今天就聊到這裏。”

    “啊……好吧,有機會您多來玩。”張晨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復笑容。

    這三位和沈藤一塊將送到軍藝大門外,張遠攔了輛車後,揚長而去。

    在出租車上,他掏出手機,播出了一個號碼。

    “終於想起我來啦?”不多時對面便傳來了一道和風細雨,柔情似水的女性嗓音。

    “好姐姐,我想你啦。”

    他聯繫的是程好。

    “哼,我還以爲你早把我忘了呢。”程好冷冷的回道,隨後話鋒一轉,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今晚,你在家嗎?”

    張遠明白,程好這是想通了。

    沒事,剛好他也想穿了。

    “在呢在呢,就我一個人,你啥時候到呀?”

    “看心情。”程好還擱那來回拉扯呢。

    但張遠之所以會找他,可不光是爲了顛鸞倒鳳。

    他到家的時候是五點半,程好不到六點就到了。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一段時間不見,其實程好也是小火苗子蹭蹭的。

    晚上八點左右,趁着程好喘氣歇息的時間,張遠推了推她的後背。

    “你就饒了我吧。”程好媚眼如絲的回過頭來,用手縷順自己那如瀑的秀髮。

    他和程好兩人每次玩耍的流程基本是固定的。

    程好那是:開始前豪言壯語,中間胡言亂語,最後鶯聲燕語。

    “這事一會兒再說。”張遠把她橫抱在身前,對方則非常自然的將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怎麼了,是遇到困難了,我有點小金庫……”見他面色嚴肅,程好立馬說道。

    “不是錢的事,我哪能用你的錢呀。”

    雖然用不上,當對方的心思讓他很滿意,附身叩緊雙脣便吻了起來。

    半晌,脣分,程好早已滿面桃花。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的到,都會幫你的。”

    “也沒有那麼難,只是想讓你當個中間人。”

    剛纔他在劇場時便聽到了,田有良想要賣出自己的股份換錢。

    自己自然不能唐突的上去說要買。

    一個陌生人,人家容易逆反或者起疑心。

    然而田老師是中戲的,程好也是中戲的。

    只不過程好是98級,對方教的是97級,剛好錯開了。

    但也沒關係,都是中戲的,程好又比較出名,輕鬆便能連上線。

    “沒問題,你定個時間,我來約他。”

    “不急。”張遠摸了摸她那柔嫩細滑的臉蛋:“讓子彈飛一會兒。”

    ……

    與此同時,軍藝小劇場內。

    合夥人張晨手拿計數器,看向鋪着硃紅色木地板,存在大量磨損痕跡的大舞臺。

    他坐在觀衆席的最後一排。

    整個軍藝小劇場總有202張座位,可是和往常一樣,《想吃麻花現給你擰》的上座率將將超過一成,只有23位觀衆。

    觀衆席空曠無比,買了後排便宜票的觀衆能夠輕易翻到前排座位上觀看。

    臺上沈藤此時按照張遠剛纔的教導,腰也搓了,腿也彎了,氣質也慫了,平日的帥氣也消失不見了。

    “哈哈哈!”

    咔噠!

    “哈哈哈哈……”

    咔噠!

    “哈哈哈……”

    咔噠!

    觀衆每笑一次,他就會按下一次。

    直到正常節目結束,演員集體上臺鞠躬道謝,他才拿起計數器,查看上邊的數字。

    “117”

    這場舞臺劇一共120分鐘。

    如果擁有117次笑聲,那包袱的密度就近乎每分鐘一次了。

    “遇凱的本子沒問題,老田的指導也沒問題。”

    張晨的雙眸中掛着滿滿的欣喜。

    他掏出手機,立馬給何炯打了一個電話。

    “何老師,高人吶!”

    “什麼高人?”何炯一臉懵逼。

    “你介紹來的,那位開小劇場的演員張遠,高人吶!”張晨無比激動的語道:“他來後就提了一個意見。”

    “您才怎麼着?”

    “咱們今晚這場表演的笑聲密度比平時高了足足一倍!”

    “啊?”何炯也被嚇了一跳。

    “他是怎麼做到的?”

    張晨便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那就難怪了。”何炯嘆了口氣:“他對喜劇的理解比你們高出了一層。”

    “哎呀,他呀,和我關係其實也不算太熟。”

    “但該幫忙時人家是真不手軟。”

    何老師想到只見過一次的張遠。

    真乃一言爲定,說到做到,且行之有效。

    “過兩天再看看,上座率有沒有變化。”

    “好,至少有進步,就有希望。”張晨信心滿滿。

    然後,現實的打臉總是來的異常迅速。

    一週後,同一天。

    同一個位置,同一只計數器。

    他們三位合夥人因爲資金太有限,都沒錢長租劇場。

    一開始,每週演兩場,後來因爲上座率太差,自己難以爲繼,學校也勸解後,改成了只有一場。

    整個劇團已經站在懸崖邊許久了。

    “笑聲密集度依舊,有115次,說明張遠的辦法真的有效,可是……”

    看着慘淡的上座率,今天依舊只賣出了25張票,只比上次多了兩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想象中的口碑帶人氣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剛燃起希望,便又再次陷入了絕望。

    拿出手機,這次沒有打給何炯,而是撥給了張遠。

    “喂,張老師,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再來我們這邊坐坐?”

    “不急,我最近還有點事要辦,待閒下來,我會主動登門拜訪的。”張遠接到對方電話時,心中大喜,強壓下情緒才沉穩開口。

    “好,一切依您的時間。”

    放下手機,張遠迫不及待的便撥了出去。

    “好姐,子彈飛到了。”

    “幫我約對方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