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炮彈不可能落到同一個坑裏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翻滾的肚皮字數:4938更新時間:24/07/30 20:30:35
    這會兒已經年底,劇組戲份所剩不多了,雪山片場的氣溫更是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在這氣溫下,一瓶開水只需不到半小時便會結冰。

    他空手趴在雪地裏,就這十來分鐘,雙手便凍木了!

    但與之對戲的六老師並不知道,他還按照之前套招時那般,用盡全力踢了過來。

    張遠趕忙怒吼一聲。

    “停!”

    六爺反應也快,發覺對方動作明顯慢了。

    可有心殺敵,無力回天。

    腿已踢出,若想收勢,已經來不及了。

    他只得全力減速,可身形已出,難以消去,腳尖仍帶着五分力,重重的朝着張遠的腦袋踢了過去。

    頭顱是絕大部分碳基生物的弱點所在,張遠也不例外。

    在這剎那間,他知道自己躲不過,所以現在的問題關鍵,是該怎麼接!

    後腦死亡率極高,當然不行。

    側臉有耳朵,踢得不好容易耳膜穿孔,甚至失聰。

    所以最好的選擇,反而是違背人類躲避本能的,用額頭去接!

    人類頭骨最堅硬的地方便是額骨,不光厚度超過其餘位置,拱形結構更是增強了其抗壓能力。

    張遠一咬牙,迎頭而上。

    只聽到“砰”的一聲悶響,他的腦袋隨着對方的腳背往後一仰,連帶着脖子也像鞭子般甩了出去。

    隨後便是眼前一黑,伴隨而來的還有耳鳴,暈眩,麻木……

    “快……”

    “扶起來……”

    “怎麼回事?”

    “遠哥,你沒事吧……”

    嗡嗡,嗡嗡,嗡……

    張遠壓根就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得過了六七分鐘,他眼前的黑暗才徹底散去,所有感官迴歸軀體,頓覺額頭火辣辣得生疼。

    “我沒事。”

    他用力擠了擠眼睛,又輕輕的動了下腦袋,立馬有種噁心感從大腦深處往外翻涌。

    他判斷着,應該有點輕微腦震盪。

    但動了動手腳,能感受到四肢,感官功能也正常,應當問題不大。

    看向左右,一邊是舒唱哭花了妝的白嫩小臉。

    一邊是六老師顫抖着的老臉。

    相同的是,兩者在見他緩過來後,都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面色緩和。

    “要不要把你送去山下醫院。”

    “不用。”張遠接過舒唱早就準備好的氧氣瓶,吸了幾口,覺得又清醒了一些。

    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反應明顯比平時慢半拍。

    “還能拍,但打戲最好緩緩。”

    “你確定?”王導已經非常意外了。

    他覺得被踢中腦袋,至少要躺個十天半個月的。

    還能拍文戲?

    這已經不光是身體素質的原因了,這小子的意志力和專業精神真恐怖!

    六爺也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反覆確認。

    他最近和張遠關係處的挺好,又是自己造成了對方的損傷,自然心驚擔顫,生怕把這後生給嗑壞了。

    同時心中也有所感嘆。

    “他膽子真大,反應也是真快!”

    “敢用腦袋迎着我的腳面上,一般人壓根沒這膽。”

    “若不是他調整姿勢,後果恐怕比現在更嚴重。”

    他又想起,自己在《西遊記》劇組,因爲導演組那不專業的“土質威亞”而從半空墜落,昏迷半個多小時的事。

    當時自己也就在樹蔭下歇了半晌,檢查沒事後,就繼續演出。

    他看着現在的張遠,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喃喃了幾句,像是在說給張遠聽,也像是在說給多年前的自己的聽。

    雖然張遠一再強調自己問題不大,但導演組還是調整了拍攝計劃,將他的戲份儘量挪後。

    結果一個白天,他只拍了兩個鏡頭,格外輕鬆。

    到了晚間天黑之後,算是還有一場文戲,也就和舒唱兩人邊吃邊說,壓根沒啥大活動。

    拍完一天的戲份,導演領着大家往纜車方向趕。

    按理說,最晚一班纜車在六點左右。

    可劇組有夜戲,必須天黑了才能拍。

    便只能與景區商量,在十點多時給劇組單開一班。

    一開始,景區是不同意的。

    倒不是因爲錢,主要是晚上黑燈瞎火,雪山上蒼茫一片,啥都看不清,纜車運營怕有意外危險。

    最後好說歹說,導演又拉着大家簽了免責協議,人家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

    而且籤協議的時候,王導還瞞着對方,沒讓園區知道劇組還有舒唱這個未成年人在。

    畢竟未成年人籤“生死狀”,其實並不受法律保護,籤了也白籤。

    真出事,園區照樣倒大黴。

    王新明也老道,籤協議這事都沒讓劇組所有人知道,只有少數幾位主演清楚。

    張遠,六老師,計老師,舒唱他們幾個都清楚。

    雖明知有風險,可下山總比在山上安全,萬一再雪崩了呢?

    所以明知如此,也只得如此。

    幾人惴惴不安的拍完了夜戲,已經晚上九點來鍾,大家還要徒步前往纜車站。

    大部分道具都丟在片場,只有相對昂貴的攝像機等物會每天扛下山。

    衆人排成“一字長蛇陣”,在嚮導的手電燈光中,踩着積雪向前走去。

    “哎,唱唱呢?”走在隊伍中的張遠望了望,發現舒唱沒在。

    “她好像去廁所了,說肚子疼,讓我們先走,一會兒就跟上。”一旁的化妝師周小麗說道。

    “就她一個人啊?”

    “對呀,她不讓別人等着。”

    嘖……張遠心說,舒唱那怕麻煩人的心思又來了。

    大冬天的,她個弱女子孤孤單單,萬一出點問題可咋辦。

    “我去找他,你們先去纜車站。”

    “好嘞。”周小麗大大咧咧的回道。

    張遠估摸着,劇組那麼多人,下山至少得六七輛纜車,得折騰會兒了,有的是時間。

    他轉頭朝着片場位置走去。

    “唱唱,你在嗎?”

    來到兩隻移動廁所旁,他喊了聲。

    吱呀……門鎖打開,舒唱從裏面緩緩走出,手裏拿着捲紙和溼紙巾。

    女生就是講究。

    “怎麼了?”

    “剛纔拍吃東西的戲時,我真咽了。”舒唱的臉蛋有點泛白,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疼的。

    “你也太敬業了,那肉是道具,估計不新鮮。”

    “嗯。”

    她輕嗯了一聲,隨後展開笑顏,雙手環住了他的胳膊。

    “你特意回來找我呀?”

    “當然啦,走吧。”

    舒唱心中暗自慶幸,肚子疼也好,至少能和張遠單獨走一路。

    兩人在片場中緩慢穿行,張遠傷到了腦袋,腳步明顯沒有往日輕便。

    “遠哥,小心,那兒是頭一天來時,章老師掉下去的暗洞。”舒唱的手臂緊了緊。

    “放心,那天六爺還是我拉上來的呢。”

    “就我這反應,摔不着。”張遠自信的咧嘴笑着。

    “對呢,遠哥最利害了。”舒唱趕緊捧哏。

    啊,有個能無時無刻提供情緒價值的人真好。

    “但還是小心,才受傷,我扶着你吧。”

    “沒事,你沒聽過這麼一句俗話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炮彈不會掉到同一個坑裏。”張遠伸手比劃着:“我們的運氣沒那麼差的。”

    咔嚓……

    張遠:!!!

    “別動!”張遠雖然受傷,但依舊耳聰目明。

    這聲音他可太熟了。

    其實除了第一天王導崴腳和六爺掉坑外,整個劇組在這一個來月的雪山拍攝中,有過無數人,無數次踩坑的經歷。

    光王新明這位大導演就滑到十幾次,還有兩回差點掉冰窟窿。

    幸好踩塌的部分小,下半身掉下去後,用倆胳膊撐着邊沿,其他人便給他拽了上來。

    劇組裏都習慣了,每多一個坑,便用工程膠帶在地上貼個X,算作標記,提醒別人繞道,也就這樣了。

    顯然,他倆踩的這個是“新產品”,而且就離六老師掉的那個不遠。

    “不慌,只要我們穩住重心,別亂動,冰面不一定會繼續開裂。”

    咔嚓,咔嚓……

    張遠:……

    老天爺也太不給面子了!

    他想着,應當是兩人離得太近,重量集中,才會如此。

    “唱唱,我穩住,你往一旁跳。”

    “遠哥,你……”

    對方還未說完,他便擺擺手:“我身手好,不怕。”

    “你體重輕,先走。”

    這會兒的舒唱還不到80斤,是真正的少女體重,輕飄飄的,張遠單手就能悠出去。

    “哦。”舒唱很聽話,開始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

    可才剛纔了兩步,張遠便覺得腳下一輕。

    舒唱也回過頭來,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俗話說,炮彈不會落進同一個坑。”

    張遠苦笑了一下:“可沒說人不會。”

    呼啦……兩人腳下的冰面立時粉碎。

    張遠想着用力朝舒唱方向躍去,以自己的力量,應當能連帶她一塊撲到坑外。

    可他忘了,自己的腦袋才挨了一腳!

    發力,起跳,抓人,這幾步都很順利,然後……

    他發現自己沒有預想中飛的那麼遠。

    “WDNMD……”

    張遠還未來得及罵完,便頓覺失重感傳來。

    此時來不及多想,他將已經抓在手中的舒唱一把摟到懷裏,用身體和手臂僅僅包裹住。

    幸好舒唱小小一隻,若是高媛媛這般的大骨架子,他還真未必能包的住。

    就這樣,兩人打着轉的往下落。

    其實他倆運氣不賴。

    這個坑洞連着六老師掉的那個。

    那天他便和計老師觀察了,洞不深,才兩人多高,不是啥陷空山無底洞。

    而且因爲六老師破開了洞口,現在洞裏也有一層厚厚的積雪,像條雪白的鴨絨被一般,鋪在洞底。

    噗!

    不到兩秒,兩人便落到了積雪上。

    有張遠抱着,舒唱一點傷都沒受,甚至紅着臉,覺得格外溫暖。

    “呃……”

    可耳中傳來的沉吟聲,讓她立馬反應過來。

    “遠哥,你怎麼了?”

    張遠鬆開胳膊,齜牙利嘴的翻過身來,將自己的右側大腿擡高。

    “呀!”舒唱立即捂嘴驚呼。

    憑藉洞口處灑入的微弱星光,她看到張遠的右側胯部的褲子破了一個大洞。

    洞裏是有積雪。

    可也有石塊!

    不巧的是,他的大腿外側在石塊的尖尖上蹭了一下,疼的他直抽涼氣。

    “嗚嗚嗚……”舒唱立馬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落在雪地上,打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別哭,我又沒死。”張遠謹慎的伸出手,朝着破洞的位置摸去。

    若是骨折的話,那就麻煩了。

    一摸二摸,他的眼神一滯。

    “遠哥,怎麼了?”舒唱就怕聽到壞消息,原本秀麗的臉蛋扭成了一團。

    然後,她便看到,張遠從破洞中掏出了一根白色的物體。

    “遠哥,你大腿骨都摔出來啦!”

    張遠:……

    我能摔的這麼有技巧性,死都值了。

    他將東西一扔,舒唱慌忙的接到手中一看,便愣住了。

    這是一卷書冊,看着眼熟。

    打開一瞧……《刑法》。

    程好送的這本書,他一直隨身攜帶。

    畢竟舒唱太勾人,他得靠這玩意壓制人性。

    如今這書冊上多了一個小洞,沿着這個洞,紙張皺成了一團。

    被石頭磕着時,這本書幫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張遠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外側,有點腫,一動就疼,但骨頭應該沒事。

    他有聽說過《聖經》擋子彈的,現在多了《刑法》擋石頭,也差不多。

    張遠拿回書冊,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電視裏說的果然沒錯。”

    “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舒唱:……

    不久後,舒唱脫下自己的羽絨外套,墊在他身下。

    “你這樣會着涼的?”

    “沒事,遠哥可以像上次那樣摟着我,就不會着涼了。”

    夜晚寂靜無人,舒唱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遠哥,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我一直覺得蔣昕說話喪氣,你是被她傳染了嗎?”張遠沒好氣的回道。

    “那如果今天是我們人生的最後一晚,你會做些什麼?”舒唱邊說邊靠上來。

    “我想求救。”

    “遠哥!”舒唱的嗓音突然急躁了起來:“你爲什麼老是迴避,打岔呢?”

    “難道是因爲程好姐姐?”說到這裏,她的眼角掛上了淚水。

    “那倒不是。”

    “莫非是茜茜……”

    “她和你都不行。”張遠肯定的回答道。

    “爲什麼!”舒唱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難道我不夠漂亮?”

    “不是。”

    “身材不好。”

    “也不是。”

    “那是……你討厭我?”舒唱的淚珠已經滑落臉頰。

    張遠見狀,決定給他解釋一下,順帶好好普普法。

    “來來來,你過來。”

    在他面前打開《刑法》,翻到因爲經常閱讀而邊角翹起的那一頁。

    “情節較輕的,判處xxxx有期徒刑。”

    “情節惡劣的,判處xxxx有期徒刑。”

    “我覺得你想害我。”

    舒唱張了張嘴,她打死也沒想到,張遠一直抗拒她,是因爲這個理由。

    “大姨小姨他們都說,演藝圈亂的很,讓我小心。”

    “我是一直很小心。”

    舒唱鬱悶的接過書冊,撅着嘴翻了起來。

    張遠則看向那一線天空,等待着劇組發現他倆丟失,前來找人。

    “遠哥,遠哥,你快看……”

    幾分鐘後,舒唱的聲音突然興奮了起來,並用力推了推他。

    “怎麼了?”

    回頭望去,舒唱臉頰泛着酡紅,一手手機。

    “遠哥,你看。”

    “我生日是十二月一號,今天已經十一月三十了。”

    她晃了晃手機:“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也就是說,再過一個小時,我就合法啦!”

    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