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深淵之門

    在鑽進密室的瞬間，一股渾濁的空氣就涌入巴里爾的鼻腔內，雖然讓他有點難受，但好在還能正常呼吸。

    莛油燈的微光照亮了密室，這裏的面積大約有一百多平方米，高度在三四米之間，雖然看起來不大，但卻顯得很空曠。

    一條條詭異的花紋扭曲糾纏着蔓延在地面上，遍布整個房間，就像邪惡祭祀儀式的現場，讓巴里爾的背後微微有些發涼。

    他敢肯定這是那些職業者大人們的手筆，畢竟這裏的地板也是由那種神祕金屬製成的，如果用普通的手段，絕對無法留下如此清晰細膩的劃痕。

    “這是什麼鬼東西，某種怪物的觸手嗎？居然乾癟成了這樣，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啊……”小心翼翼地在這裏走了幾圈後，巴里爾看着地面上的一個個形狀詭異的物體，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越是仔細觀察，他就越覺得這裏是一種邪惡儀式的現場，甚至從進入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到身體有些不舒服。

    “這些奇怪的金屬和寶石看上去還完好無損，還有這把短劍，該死的，還是不要靠近爲好。”莛巴里爾剛朝着那把靜置在地面上的短劍的方向走了兩步，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就立刻傳來。

    隨後，他似乎感到自己身上的不適變得更加嚴重了。這頓時嚇得他往後退了兩步。

    “還是不要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那邊的小門是打開的，或許可以過去看看。”巴里爾心中有了些退意，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想到更深處探索一番。

    ……

    “這邊就感覺舒服多了。”莛穿過那個小門後，巴里爾進入到了另外一間密室。

    這裏的面積只有之前那個房間的一半不到，油燈的光亮可以讓他一眼看清周圍的情況。

    還沒開始觀察，巴里爾就立刻感到身上的古怪症狀減輕了許多。看樣子之前的不適果然是那些花紋或者物品搞的鬼。

    “咦？一張桌子？”巴里爾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這個房間的門雖然挺多，但擺設只有中心的一張大圓桌以及幾把東倒西歪的高背椅。

    這些門不知道上鎖了沒有，但就算沒上鎖，他肯定也沒辦法進去探索。

    莛畢竟這兩個房間還有一小部分與外界聯通，周圍的空氣雖然難聞，但巴里爾倒還能忍受。

    可一個密封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進啊。

    巴里爾定了定神，邁步走向那張圓桌旁。桌面上並沒有擺放多少東西，只有一本積滿了灰塵的書籍，以及一面同樣被灰塵覆蓋的小鏡子。

    “傳奇在上，這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書，爲什麼擺在這裏這麼久還完好無損。”巴里爾先將兩樣東西表面的大部分灰塵拍去，隨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布，用水壺澆了一點水在布上，接着仔細擦拭起書籍的表面。

    “這本書的名字叫——《詭異深淵儀式·深淵之門召喚守則》？”莛巴里爾有些茫然地將這個繞口的書名念了出來。

    根據前言裏的介紹，爲了確保每位拿到這本書的讀者都能依照書中的指引成功佈置儀式，這本書的操作部分是簡化過後再用通用語和圖像書寫的，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照葫蘆畫瓢進行模仿。

    而詳細的步驟與深度解析，則在通用語版本的後方，佔據了這本書99%的篇幅。

    “所以我只能看最前面的幾頁啊……”巴里爾有些遺憾地往後翻去。拜倫語他是一點也不會的，就連通用語，他也只能勉強看懂一部分。

    這一部分還得多虧了他的父母。莛爲了不讓巴里爾走上成爲礦工的老路，父母在他小的時候就託關系送他去一位商鋪掌櫃手下打工兼學習了一段時間。

    只可惜，一次礦洞深處發生的塌方事故將兩人埋在了地下，而當時幼小的巴里爾付不起進一步學習文字的費用，只能回到礦區裏找點輕鬆的活計混口飯吃。

    ……

    “深淵之門……儀式……召喚……咒語——”

    “這都是什麼玩意！”巴里爾煩躁地將這本書丟到一旁。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弄明白這書上所說的深淵之門召喚儀式到底是什麼，簡單來說，就是打開一個能連接所謂

    “深淵”的大門。莛

    “深淵”他當然聽說過，只是深淵裏到底有些什麼東西，這個門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巴里爾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這個名字倒是讓他感到有點耳熟，好像數年前發生的那次死傷慘重的戰爭裏，就有這個所謂的深淵之門被打開的消息四處流傳。

    據說，當時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就有數個鎮子被深淵裏的惡魔屠殺，這種邪惡的東西，哪怕給了他他也不敢用啊……

    “好吧，再看看這個，一面鏡子。”巴里爾嘀咕着將這本書隨意丟到一旁，隨後拿起旁邊的那面鏡子仔細端詳着。

    它看上去很普通，完全不像是一個強大的超凡物品。鏡子的鏡框是用一種奇特的木質材料做的，哪怕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洗禮也沒有絲毫腐朽，當巴里爾將鏡子上積累的厚厚一層灰擦掉後，鏡面就再次恢復了往日光潔的模樣。

    莛

    “可是到底該怎麼用呢？”正當巴里爾琢磨着這件東西的用法時，他突然發現鏡子的背面有着一段簡短的通用語文字。

    “愛之鏡，映照你心中所牽絆之人。”巴里爾的眼睛頓時瞪得渾圓，他連忙將手中的油燈舉起，藉着光線反覆朝鏡子中看去。

    “愛莉安娜、愛莉安娜，你在哪裏……”巴里爾唸叨着，不斷變換光線與鏡子的位置，可是不管他怎麼看，都沒辦法看到他女兒的一點影子。

    “奇怪，爲什麼沒反應呢——”莛

    “對了！或許是沒有能源的緣故。”一想到這裏，巴里爾有些鬼使神差地將口袋裏的那顆寶石拿了出來。

    這東西名叫能量水晶，雖然看起來小小的一塊，但其中的能量如果在一瞬間內釋放而出，卻足以將他炸得粉碎。

    不過實際上能量水晶的內部相當穩定，別說這樣簡單地攜帶了，哪怕拿個大鐵錘將其砸成小塊，也不會對其造成分毫的影響。

    抱着試試看的心理，巴里爾將能量水晶輕輕貼在鏡子的鏡面上。一秒——兩秒——莛鏡子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巴里爾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他看到能量水晶的表面隱隱泛起了白色的光芒。

    這光芒一開始十分微弱，但沒過多久就越來越亮。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隨着眼前一陣爆閃，整顆能量水晶就突然化作細密的粉末，從他手指縫中灑落在地上。

    ……壞了！巴里爾的全身突然一抖。莛能量水晶的礦脈十分稀有，因此價格也非常昂貴，哪怕是這小小的一枚，在外面也能賣到數十上百金幣。

    根據布勒伯爵的說法，這寶石若是拿來爲那枚指環提供能量，哪怕連續釋放信號數年也沒有問題，因此在事情辦完後，指環和能量水晶都是要還給他的。

    可現在……巴里爾臉色難看地看向地面。那個貪婪的貴族如果知道了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他呢，說不定自己就會莫名其妙地欠下一大筆鉅款，然後被賣成奴隸。

    這該死的鏡子，怎麼就吸得這麼快呢？不應該啊！……莛還沒等他從恐慌的情緒裏緩過神來，那面鏡子的表面突然模糊了一下。

    隨着光線的不斷扭曲，一幅光線昏暗的圖像很快清清楚楚地呈現在鏡面上。

    巴里爾下意識地擡起頭。他看到了他的女兒，他最愛的愛莉安娜。她正以一種四肢扭曲的姿勢倒在籠子裏，全身不着片縷，幾乎每一處都佈滿了可怖的傷痕。

    暗紅色的血痂覆蓋着撕裂的皮肉，斑駁的血跡灑落在一旁的地面上，周圍擺放的一件件猙獰無比的

    “刑具”，則悄無聲息地向她的父親講述着曾經發生過的暴行。這裏似乎是某個地牢，幽暗的燈火晃盪着，在地面上劃出陰影，鏡子中的視角好像在地牢的頂部，並且正不斷緩慢地下降。

    莛場景越拉越近，直到巴里爾能清晰地看到愛莉安娜那幼小的胸口上已經沒有了絲毫起伏，鏡子上的畫面這才突然中止，直至徹底定格。

    ……砰！隨着一聲悶響，他手中的油燈突然砸落。巴里爾痛苦地彎下身子，雙膝跪倒在地面。

    他的眼中止不住地流下了淚水，這淚水與地面上的泥灰混雜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塊塊如血跡般的斑痕，彷彿在無聲地控訴那殘酷的命運。

    “爲什麼……爲什麼……不是說好了會放過我的女兒嗎？爲什麼……”莛巴里爾用拳頭狠狠地砸着地面，就好像在砸着達維斯·布勒的臉。

    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猶豫不定，痛恨自己面對強權時的卑微。

    也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在瘋狂地發泄了一會兒後，巴里爾安靜了下來。

    他如木偶般坐在地上，注視着鏡子中的場景，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莛還能怎麼辦呢？報復嗎？這是不可能的。面對強大的職業者，哪怕他顯露出絲毫惡意，也會在一瞬間被制伏，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更別說主動攻擊了。

    “首先，我或許應該確認一下事情是否真實。”許久後，巴里爾的眼神越來越冰冷，他喃喃自語着，突然站起身來重新將鏡子拿起。

    擴大範圍……擴大範圍……擴大範圍……莛巴里爾反覆地在心裏默唸。

    這面鏡子很明顯擁有一定程度的讀心能力，或許他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摸索出具體的操控方法。

    在嘗試了許多不同的詞彙後，鏡子總算有反應了。昏暗的畫面以一種飛快的速度上升。

    巴里爾重新看到了愛莉安娜的屍體，看到了那些刑具，還看到了其它被關在籠子裏的幼小女孩，以及整個血腥味快要溢出的地牢。

    然後，他看到了正在一點點清掃地牢的僕人，看到了一棟別墅，看到了布勒伯爵家的莊園，還有被星星點點燈火點綴的霍格爾城。

    接着，畫面開始下降了，他很快就從中發現了礦區，和此刻正待在密室中的自己。

    莛巴里爾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的肉裏，原本以爲已經到頂的憤怒與絕望再次增長。

    他的眼球中佈滿了血絲。沒有疑問了，這面鏡子沒有理由造假來騙他，哪怕造假，也不可能造得如此真實。

    巴里爾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嘶吼。他將鏡子扔下，拿起了丟在一旁的《詭異深淵儀式·深淵之門召喚守則》。

    什麼後果，什麼禁忌，此刻都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後。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力量。

    莛這本書就是力量，能讓他復仇的力量。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願意接受，哪怕這代價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巴里爾一頁一頁地翻着，不厭其煩地揣摩着書中的內容。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知識，但他願意學習，哪怕花費再多的時間，他也要把這本書上記載的深淵之門召喚儀式學會。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根據書中的記載，前面的幾頁內容本來就是針對沒有任何基礎的學習者的教學，只要收集到足夠的材料或者擁有足夠的力量，儀式的操作哪怕完全照搬，也沒有任何問題。

    莛更何況……巴里爾在看了數遍之後發現，外面那個密室裏刻畫的花紋，似乎就是這個無限制深淵之門召喚儀式的基座。

    還有那些擺在地上的東西，也完全可以爲儀式的啓動提供能量，雖然巴里爾也不清楚它們具體是什麼，但與書中插圖部分的對比，卻讓他對自己的判斷十分有信心。

    ……在仇恨的驅使下，巴里爾飛快地吸收着書中的邪惡知識。他強忍着身體的不適，一點點地校對着外面刻畫的儀式所需圖案，直到確認其沒有任何錯誤後，他才搖搖晃晃地彎下身子，將地上擺放的古怪金屬與寶石挪到書中描述的位置。

    當這一切完成之後，巴里爾站在儀式基座的中心，照着書上的讀音磕磕巴巴地誦唸起咒語。

    莛一遍又一遍，在這黑暗的密室中，古怪的音節迴響。當一陣戰慄傳遍巴里爾的全身，他睜開了血紅色的雙眼，這雙眼睛裏滿是仇恨、怨毒、以及無窮的惡念。

    他彷彿感受不到痛覺一般，不斷舉起匕首朝着自己的腹部刺去。飛濺的鮮血澆灌着地面上妖冶的花紋，巴里爾的身體扭曲着，被深淵深處傳來的邪惡能量徹底污染。

    ……最終，他倒下了。在他的屍體上方，綻放出了一扇古樸而華麗的純黑色深淵之門。

    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