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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道的盡頭是向下的豎井，井壁上釘着一截一截、一看就是手工打製的金屬豎梯。

    豎井到底又是曲裏拐彎的地道, 地道的盡頭還是豎井。他們在地道中走了兩個多小時, 嶽洋終於推開一扇厚重結實的金屬圓門。

    門後面是一個不比黑鏡城小的地下城市廢墟。點點螢光似的燈光錯落分佈, 白芷感知到了風的流動, 水的氣息，還有生物的信息素……除了她已知的地球純種動植物和變異動植物, 還有喪屍的氣息。

    很多年了, 這是白芷除了熟人喪屍之外, 第一次聞到喪屍味兒。

    當年藺家人離開的時間, 地球上到處都是喪屍。他們會帶走一些喪屍和變異動植物很正常。高級變異的喪屍藏在他們中間離開也有可能。

    白芷快速的寫備註：

    嶽洋帶我進入星林的地下城，我聞到了地球變異動植物和喪屍的氣味。

    嗅覺比白芷還要靈敏的雲來迴應：星林地面沒有喪屍和地球變異動物的氣味。

    張天照的備註立即變成了：喪屍也有可能是突破失敗的變異體, 千萬小心。

    海風秋說：我們到星林要經過水田屯和水風井兩個星門, 飛船航行時間加起來將近兩個月。如果堅持不下去你們就匯合開啓星門離開。白芷你帶在身上的隨機星門可以開啓幾次？

    白芷飛快的回答：一個，十次。

    雲來回答：我這有四個, 兩個二十次，兩個加起來九次。

    洞庭感慨：星林真是好地方, 王制霸前幾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一個能開啓一次的隨機星門，把他和全體隊員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搜刮乾淨了, 他還怪開心的。

    洞庭的感慨近似嘲諷，白芷有點想笑，一點都不緊張了。

    嶽洋站在門後的小平臺上, 繼續按動他那個手動發電的手電筒, 咔噠咔噠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裏傳的很遠。

    過了一會兒, 遠處傳來同樣的咔噠聲，嶽洋鬆了一口氣，掉轉手電筒在平臺邊緣找到一根手腕粗的金屬滑桿。在微黃昏暗的手電光中，小蓮攀住滑桿滑了下去。

    一分鐘後，小姑娘的聲音傳了上來，“喬嬸，下面是繩牀，結實的！您放心滑。”

    白芷抱住滑桿滑了下去。她很謹慎的只是裝裝樣子的虛抱，略微使用了一點風異能，樣子和抱住滑桿差不多。滑桿到底是個離平臺一米多高的繩牀。小蓮手裏也有一個咔噠咔噠響的手電筒，不過光亮時有時無。白芷腳尖輕點繩結就跳到了平臺上。

    嶽洋滑下來之後沒說話，在這一級平臺邊緣抱住滑桿又滑了下去。

    “每次這樣下來都好刺激。”小蓮走動兩步照亮那根滑桿請喬嬸先下去，“嬸，您的身手真好，您是怎麼練的？”

    “身手不夠好的人都死光了。”白芷總感覺這個繩牀不大對頭，攬住小蓮的腰，“嬸帶你下去。”

    下一秒她就帶着小蓮滑了下去。小蓮手裏的電燈光轉了一圈，白芷就帶着她從繩牀上跳到平臺上。

    敢花大價錢買船票跑來星林淘金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本事。喬叔不帶兒子卻帶着喬嬸出來討生活，這位看上去和房東大娘一樣酷愛縫補的喬嬸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嶽洋驚奇的看了一眼白芷，率先向下一層滑。

    平臺之間的距離大約是五十米到六十米。雖然嶽洋下滑的速度很快，燈光也從不往平臺靠壁的那一面晃，白芷還能看清楚，每層平臺都有一扇金屬圓門，一共十二層平臺，十二扇圓平有七扇是鏽住封死的，有三扇經常開啓，門後還有人。他們進來的那扇和中間路過的一扇很少有人開啓。也就是說，溪谷城附近的那個入口不是他們經常出入的地方。

    最後一層滑桿到地沒有繩牀，崎嶇不平的岩石地面上到處散落着小石塊和沙礫，腳步再輕也有一點聲音。

    這地方也算把所有能利用的警戒手段都利用上了，不過也只能防備普通人和不會飛的變異獸。

    白芷很小心的踩着嶽洋的腳印走，也做好了隨時開啓隨機星門的準備。不過嶽洋一路上都沒有別的動作，也沒有說話。他們在黑暗中沉默的步行好幾個小時，還繞開了一個有燈光的龐大的建築，在一棟屋檐上掛着一盞燈籠的三層樓外停下。

    “喬嬸，等會如果看到什麼讓你不舒服，請你不要……”

    燈籠的光團下，嶽洋的五官有一點扭曲。

    “只要與我無關，也不會妨礙到我，我都看不見。”白芷做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保證。

    “謝謝。”嶽洋推開沉重的木門。

    悶熱的，潮溼的、臭中有香的複雜空氣撲面而來。一個掛在半空晃來晃去的姑娘晃到門口，先用九墟語，後用六十個大區的標準通用語笑着說：“歡迎光臨。”

    她生的很美，穿的衣服布料很少，身材也很好看，但是手和腳都被截斷了，取代四肢的是四根連鏈子的金屬棍，那四根鏈子把她掛在了門廳上空。她晃來晃去，笑容甜美，彷彿她天生就是那個樣子似的。

    白芷既難受又覺得噁心和憤怒，現在她明白嶽洋開門前爲什麼要特別叮囑她了，面具讓她保持面不改色，她的心裏堵的厲害。

    小蓮從外衣口袋裏拿出一管營養劑，擰開塞進姑娘的嘴裏，她幸福的嗯嗯着一吸而盡，小聲用地球語說：“安全。還有半小時，快進去吧。”

    “謝謝。”小蓮拉白芷一把，緊跟着嶽洋繼續往前走。

    白芷走了幾步回頭看，姑娘還在回味的舔嘴脣，笑容仍然甜蜜蜜。

    白芷的心堵的更厲害了。

    裏面大堂的佈局和從前地球上常見的快餐廳差不多，一整面牆上掛着大菜單，櫃檯後面除了兩位正常的人類，還有一位妝容妖嬈，而且特別勤勞的多手怪漢子。這位漢子站在一個多層架子邊，有幾隻手在擦盤子碗和杯子，還有幾隻手在整理餐盤，甚至還有兩隻手藏在陰影裏織毛衣。

    菜單是標準語和九墟雙語的，還有食物的照片，只收墟金，最便宜的瓶裝水售價貴至一墟金。

    嶽洋要了三瓶水，目光在便宜的套餐區域來回尋找，想買最便宜的。

    白芷不想吃這裏的食物，連水都不想喝，把菜單看了兩遍也沒有找到禁止攜帶食物入內的標誌，問：“可以食用自帶食物嗎？”

    櫃檯裏的幾個人，包括那位多手怪的笑容都僵了一下，一個小夥子結結巴巴說：“可以是可以，但是……”

    他說話時眼睛看的是小蓮，驚恐的表情像是在提醒小蓮快跑。

    白芷從外衣口袋里拉出三袋透明包裝的煮豆子，這是雲來在市場上買的，算是很有溪谷城特色的快餐，味道當然談不上好吃，所以雲來也只買了幾包用來裝裝樣子。

    小夥子如釋重負。多手怪也鬆了一口氣，殷勤的問：“客人要餐具嗎？”

    嶽洋搖搖頭，從白芷手裏拿過一袋豆子遞給多手怪，付錢取過三瓶水，找了個角落裏的座兒，示意小蓮坐到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去。

    白芷把兩袋豆子放在桌子上，接過嶽洋遞給她的水。嶽洋沒有擰開水瓶的蓋子，也沒有拆開裝豆子的袋子，就那麼幹坐着。小蓮也是一樣。

    這個足有三十張餐桌的大餐廳裏，像嶽洋這樣點了吃喝卻幹坐着的客人超過一半。

    白芷估計在這裏點餐卻不吃的人其實是交稅，也就沒有動她的食物。

    吃吃喝喝的客人陸續走了，後進來的幾桌客人都是只消費卻不吃不喝的。最後進來的三個男人甚至都沒有買瓶水意思意思，問多手怪要了四個碗。一個男人從背在背上的大包裏拿出一袋生豆子，倒滿四個碗，把一碗豆子端到櫃檯那兒。櫃檯裏的三位高興的把那碗豆子收下了。

    半個小時終於到了。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中。餐廳中間的地板裂開，像是自動扶梯的一部分露了出來。嶽洋輕聲說“走”，小蓮趕緊拉住白芷的手跟着他走。

    每一層自動扶梯上都有四個格子。嶽洋緊走兩步追上前面的人，雙腳站住右邊兩個格子。白芷看小蓮踩住左邊兩個格子，也就放心的站住了右邊的格子。自動扶梯既平穩又很快，幾乎是一眨眼就把他們送到了一輛樣子和長度都類似地鐵的軌道車邊，又在一眨眼間把他們送進了車裏，很快車門關上，軌道車以堪比飛車的高速運行起來。

    和高效率又很舒適的自動道路不同，軌道車的內部很破舊，坐椅有一半是損壞的，甚至照明燈大部分都是壞的，他們所在的這個車廂和隔壁車廂一共只有一盞燈照明。

    好在車裏的人不多，小蓮找到一個完好的三人座，拉着白芷坐下來，長吁一口氣，笑着說：“嬸，咱們的運氣真好。”

    “好什麼好，還得想辦法通知你喬叔呢。”嶽洋原本略顯愁苦的嘴角微微上翹，顯然他現在的心情也很愉快。

    白芷當然不擔心雲來找不到她，但是她揣磨了一下喬嬸的心情，問：“剛纔……算是買車票？”

    “軌道車自動運行，只要你雙腳踩到傳送帶上，傳送帶就會把你送到軌道上，不需要你花任何代價。我們剛纔付的，是等車的費用。”

    “所以，本地人都是坐這種軌道車到各地的？”

    外地人第一次坐軌道車都很驚奇，喬嬸有這反應已經遠超普通人了，嶽洋點點頭，“一瓶水加一份食物就可以搭乘軌道車，老老實實在地面走路的都是初來乍到沒有根基的外地人。”

    白芷明白爲什麼她和雲來總是被打劫了，他倆老老實實在地面走路就等於在臉上打上了“外地人還沒朋友，來搶”的戳。她在備註裏告訴小夥伴們她是怎麼坐軌道車的，着重強調了她的新發現。

    雲來怒了，說：星林人不厚道，都通城際地鐵了，爲什麼不告訴外地人！

    海風秋哈哈了兩個字，說：問問剛纔那個地下城是什麼地方。

    張天照仔細詢問白芷一路上看到的地道、平臺、地下城的高度，結構，他倆一問一答，時間過的很快。

    在嶽洋和小蓮看來，喬嬸因爲和丈夫分離而不安，有點悶悶不樂。

    軌道車開了一個多小時，中間停了兩次，第三次停下來，留在車廂裏的人都朝傳送帶上走。白芷跟在小蓮後面站到傳送帶上，很快就傳送到了一座高山的半山腰。

    太陽剛跳出地平線，天空灰濛濛的。山腳還在黑暗中，但是看上去像是工廠的建築羣燈光輝煌，車輛進進出出，忙碌的畫面很像白芷記憶裏的長三角和珠三角工廠區。

    “這是哪兒？”白芷發自內心的驚訝，因爲這個地方看上去實在太像地球了。

    嶽洋說了一個地名，發的音近似漢語寶山，然後他用九墟語解釋說：“寶山的工廠主需要自由的工人，不要奴隸。我們在這裏是安全的。”

    白芷問：“剛纔，那個吊在門廳的……”

    “她們都是……”嶽洋機警看周圍，跟他們一起下車的人現在都走散了，他們三個人附近幾十米都沒有人，但是他還是壓低聲音說：“藺家的奴隸。那個地下城就是藺家的東石奴隸營。想抓你們的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會跑去他們的奴隸營坐軌道車。”

    “他們看到我們的樣子了。”白芷用擔心被人看見套話。

    “沒事的，監工不在的時候很安全，奴隸們看到什麼都當看不見。”小蓮眺望遠處的燈火，“爸，我想進工廠當工人。”

    “不行。我們只是暫時在這裏落腳，等爸爸找到人把喬叔帶過來，咱們還得走。”

    “這裏的環境太惡劣了，人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容易生病。”白芷拿出過濾呼吸器罩住口鼻，又拿出兩個分給父女倆，“你打算怎麼通知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