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夜色下的膽小鬼

    當天晚上，林覺跟鶴清羽去看了什麼電影，他似乎都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知道那部電影裏頭一直出現着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角色，全篇劇情幾乎毫無邏輯可言，差不多是寫到網文裏頭都得撲街到死的水準。

    但在漆黑一片的電影院裏，鶴清羽似乎看得非常開心，而林覺卻甚至連主角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 電影票花了個寂寞。

    當兩人在夜晚時分隨着一大羣年輕男女一起走出電影院，來到超市外頭的大馬路上時，鶴清羽還忍不住微微伸了個懶腰，將她那嬌美的身段展現得淋漓盡致。

    只是林覺卻沒有在意她的動作，腦子裏還是在思考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很久之前，林覺就在一部電影裏看過一句非常有名的話, 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現在的能力相比起普通人而言已經可以算是大得驚人了，可是責任呢？

    林覺到底揹負了什麼責任？他到底盡了什麼責任？他到底在幹什麼？

    迷茫，忽然間，一陣陣迷茫涌上心頭。

    如果自己只是個廢物，那就安安心心當廢物，自然不會迷茫。

    可問題是現在忽然發現自己不是個廢物，那這就很尷尬了。

    廢物擺爛，情有可原，你都超人了還擺爛，那不就是純傻逼？

    察覺到自己就連擺爛都不行的時候，林覺不禁感到有些煩躁。

    而這細微的煩躁顯然也被鶴清羽所察覺到了。

    於是她立即轉頭將手放在林覺背後，沉聲說道：“深呼吸，想象着吸入的空氣順着本座手掌的方位移動。”

    話音未落，那只纖白的手掌便在林覺背後緩緩挪移，林覺也本能地讓呼吸和注意力沿着手掌在整個五臟六腑裏頭轉悠了一圈。

    一口長氣過後，他只感覺先前煩躁的情緒一下子就消除了不少，於是便轉頭對鶴清羽笑道：“謝了......話說你們異能者還兼氣功大師嗎？”

    “中州的異能流派本來就是從各種修道、修真、氣功典籍之中得來的，最開始是着重於對人體的研究和機能開發，到後期才演變成各種神乎其神的功法。”

    “原來如此，照這麼說的話, 哪怕沒有靈氣你也依然很強是嗎？”

    “那自然是不強的，恐怕連一艘航空母艦都拆不了。”

    “......看來我們對強與不強的定義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眼見林覺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鶴清羽則是微微一笑，解釋道：“的確如此，但你既然已經有了充分的基礎，要踏入本座的境界並不困難。”

    “嘿，聽起來還真有誘惑力，到時候說不定我也能混個氣功大師噹噹。”

    “先別提氣功不氣功的......先看看那邊再說。”

    說到這裏，鶴清羽的目光立即朝對面的街道上一掃，指着一個穿着有些吊兒郎當的衣服和拖鞋，還染着一頭小黃毛的傢伙說道：“感受一下，從他身上能感受到什麼東西嗎？”

    感受？從那小黃毛身上？

    頓時，林覺也透過一條馬路，也就是差不多二十米左右的距離看向了那邊。

    那小黃毛一看就是街頭巷尾常見的街溜子，如今已是夜晚十二點左右，也差不多是這種小混混出現的時間了。

    之前林覺從來沒跟這些小混混打過交道，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但此時鶴清羽的話中卻顯然別有深意。

    她讓我去感受，意思是這小黃毛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於是林覺便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男人身上, 全神貫注地打量着他。

    三秒後, 林覺才緩緩說道：“感受到了一種非常暴戾的渾濁氣息，那感覺就像是......像是在垃圾堆裏撿到的一把佈滿了鐵鏽的殘刀。”

    應該說不愧是做筆頭工作的嗎，形容的真好。

    微微點了點頭後，鶴清羽繼續說道：“他的走路姿勢不對勁，身軀微微前傾，懷裏像是帶着什麼細長之物，再加上那種渾濁的暴戾之氣，像是要找誰的麻煩，眼神還帶着一點迷幻，像是吃了某種藥物，總之非常危險。”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看了一眼，可那小黃毛如今的狀態以及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卻是早已被鶴清羽摸得一清二楚。

    很顯然，這就是一個小混混在大晚上吃了點奇怪的東西，然後帶着一些奇怪的東西走上街來。

    接下來他可能要去找仇家的麻煩，也可能要對無辜的路人下手，誰知道呢，反正這種事在現代還是每天都在發生的。

    “找誰的麻煩？”林覺聞言不禁皺眉道：“是要去打架？還是搶劫？身上帶着的細長之物是刀子嗎？”

    “這就不知道了，但總之他現在處於隨時可能被點着的危險狀態，很適合讓你拿來練手。”

    谷筕

    “練......練手？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報告警察嗎？”

    “報告警察？道宗的成員要去報警，你在說什麼笑話？”

    鶴清羽一邊說着，一邊微微一笑，像是在笑話林覺的天真。

    說起來，鶴清羽本來也算是警察，或者說“道宗”這個組織本身就兼顧着新時代過後警察和軍隊的功能，所以這種維持治安的工作本來就是道士的職責之一。

    “你好歹也身爲道宗的弟子，路見不平，自然應該拔刀相助，快去把那家夥揍一頓然後丟去警局，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聽到鶴清羽用“你去路邊買個橘子”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林覺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可還沒等林覺說些什麼，他旁邊的那個倩影便迅速一閃，以快到肉眼根本無法看清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快，非常快。

    鶴清羽如今雖然在這世界沒有靈氣，可單憑靈氣滋養出來的強悍體魄以及一些身體的運用技巧，也足以做到近似於超人的動作。

    當林覺找到她的人時，才發現這位道聖已經來到了旁邊一棟樓的頂端，並且揹負雙手看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似乎鶴清羽很喜歡從高處俯瞰衆生，哪怕她曾經有過一次失敗的人前顯聖、空中墜地亦沒法減低她對於高處的興趣。

    好傢伙......爲什麼？

    爲什麼我只是跟鶴清羽出來約個會，吃個飯，看個電影，卻會發展到大晚上要去制服一個持械暴徒的地步啊？

    對於這奇奇怪怪的現狀，林覺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他也沒法形容。

    轉頭一看，那小黃毛馬上就要消失在熱鬧超市前頭的一條小巷子裏，林覺也只好咬牙追了上去。

    白天的東市是林覺非常熟悉的地方，畢竟這裏是他的家鄉。

    但夜晚的東市，尤其是這十二點後大多數居民都已經沉睡，房間裏的等都關上了的街道小巷，便是林覺沒有踏足過的區域了。

    跟着那小黃毛一路朝着偏僻的巷子深處鑽去時，林覺不禁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沒事，我現在是超人，超人沒有怕黑的。

    他一邊這樣安慰着自己，一邊咬牙繼續快步走向那小黃毛。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已經來到了不足三米，林覺稍微前衝兩步就能把他按倒在地，就像是在書中世界的“龍虎真仙觀”裏按倒靈鶴上人那樣。

    在書中世界，林覺因爲知道自己是無敵的，而且擁有着很多種主角的強大能力，所以他做任何事都可以肆無忌憚。

    可這裏卻並不是書中世界，而是現實世界，在這裏的林覺可沒有傷害減免百分百的設定。

    哪怕是同樣的場景，開了無敵跟沒開無敵的情況下，毫無疑問是兩種不同的感受，玩遊戲開過風靈月影的應該都能明白。

    林覺自認不是一個有着大心臟的男人，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就隱退避世，躲在一個小村莊裏靠寫爲生。

    此時忽然讓這麼一個平平凡凡的家大晚上去對付這麼一個身懷利器的流氓，要說他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哪怕自己已經並非凡人。

    而看着林覺猶猶豫豫地跟着那個小黃毛在巷子裏走着，同樣在樓頂不斷跟上的鶴清羽則是微微嘆了口氣。

    林覺這傢伙品性還可以，就是膽子也太小了......簡直就是空坐寶山而不自知。

    本來在鶴清羽看來，以林覺現在的超然身體能力，直接過去一拳就能把那小混混打到牆上粘着，可他就是不敢出手。

    大男人的，做事能不能不要這麼瞻前顧後，怕什麼怕，上去幹就完了。

    這種話鶴清羽很想對林覺說，但她知道單靠說是沒用的，得那笨蛋自己醒悟過來才行。

    於是在這深夜的箱子裏就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場面。

    林覺跟在那小黃毛後頭，一時間想喊住人家，一時間又猶猶豫豫，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棟小破樓的前頭。

    不行，都已經拖這麼久了，我得喝止住他再說！

    似乎感受到了鶴清羽那邊傳來的不滿的目光，林覺深吸一口氣，朝前面那小黃毛喊道：“嘿！前面那黃頭發的，給我停下！”

    林覺喊話的時候，小黃毛恰好在小破樓房門口停下了腳步，並且朝裏頭揮着手。

    只是就在那番話剛剛喊出去的瞬間，從門口恰好走出了三條彪壯大漢，而且一個個都是把腦袋染得五顏六色，面色兇狠，一看就不是良民百姓的那種。

    漆黑的夜晚非常寂靜，所以隨着林覺那句話喊出口，小黃毛跟另外三條彪形大漢同時轉頭看向了他。

    那目光......可謂是極度不友善，讓林覺一下子感覺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