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豺狼虎豹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道戈字數:4353更新時間:24/07/15 11:50:02
    入夜。

    權珩微微垂頭坐在書桌旁,手指輕輕摩挲着十八子,她好像在想着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想,一種空無的冷漠與疏離縈繞周身,屋內靜謐的只餘檀香。

    “涅槃……”她輕聲道。

    唐君屹這個人古怪,但如果涅槃真是個火坑,他多半不會把她往裏面推,雖說對方不是什麼出挑的聰明人,但還沒愚蠢到去惹怒另一個聰明人,這完全是自討苦吃。

    那「涅槃」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或者和她有什麼聯繫嗎?

    如果這一切不是唐君屹的本意,就是他叛逃後投靠的組織的授意……「操刀鬼」後的「大腦」……會是什麼人?

    這就要看她的“餌”,能釣上什麼魚了。

    還有這次的雁來古鎮……

    權珩閉了閉眼,再換思緒。

    “銜環是利用血海來試探我,但是誰告訴她,會有人不受「玉京北斗」的影響?她爲什麼會想到試探,試探成功後交付「玉京北斗」的理由又是什麼?

    “「莫秀月」說自己是我安排好的釘子……可我沒有這些記憶,不排除對方坑騙我的可能性……”

    權珩緩緩皺眉,指尖按揉太陽穴,頭開始脹痛。

    她之前和鬼媽媽在夢裏說常去那片海,隱晦提過自己曾試圖自殺,都不是作假。

    八年前的冬日,權珩於海岸溺水,明明是生存率極低的情況,但後來不知道怎麼……

    她活下來了。

    只是腦部受傷,昏迷兩個月才醒來。

    從那之後,她連做夢都是有人求她「活着」,甚至到了難以入睡,要去學習控夢的程度。

    還有十八子……

    完美三角樓裏003那句“乾坤十八子”,吹笛人的反應……這是她那未曾謀面的母親留給她的禮物,從未離手……

    這些事都有什麼聯繫?

    權珩腦中陣陣劇痛,像是有東西在拼命擠壓大腦,漲得太陽穴都凸起。

    “叮……咚!咚!”似乎真的有人拿着錘頭將鐵針一下、一下貫穿大腦,在兩側太陽穴錐捅,產生鐵器砸碰的幻聽。

    不能想了……

    權珩顫抖着呼出口氣,閉了閉眼,冷靜道:

    “解禁烙印。”

    「專屬烙印-“釋”已解禁」

    權珩伸手,一塊已經完好無損的玉佩出現在手心。

    這塊玉在古鎮,宋旌雲交給她時完全破碎,現在登出遊戲後便完好無損了。

    只是比之前相比,色澤更爲黯淡。

    -

    【玉京北斗·巨門天璇,未銜接】

    特殊物品:玉京北斗-巨門天璇

    簡介:“白玉京,北斗星;七現二隱,四盤輪轉;鏽月將燼,鶴唳劍鳴。”

    詳情:“命宮巨門,北斗主陰”,大道之下,萬物無生無死,只是有聚有散。於陰陽難平、因果不消者,這可能是痛苦枷鎖,也可能是機遇新生。落淤泥者生蓮花,於陰暗者存希望,陰土之溫養善靈。

    請切記:“陰土縱橫,予死化生”

    【溫馨提示:未銜接共鳴者,無法使用出全部力量。】

    -

    “聽起來像是死人才能銜接。”

    權珩摩挲玉佩,笑着示意:“不給點提示嗎?”

    只有操作者能看到的浮屏彈出,但還沒有浮現文字,屋門就被敲響。

    “老大,金支隊長來了。”

    “進。”權珩出聲,示意系統稍後再聊。

    面板消失,桑亭引人進了門,隨即站停權珩一旁。

    “權老闆!”

    “金支隊長,好久不見。”

    進門的青年人看模樣不到三十歲,手裏還提着東西,剛要和權珩握手打招呼,後者便先擡了下手,溫和道:

    “虛禮就算了,請坐。”

    金何奈心裏咯噔一聲,面上依舊不顯,笑着落座:“哎,好。”

    他看着權珩,又看了眼一旁的桑亭。

    他當然認得這個孩子,屬於權珩所謂的“私人安保團隊”,那裏面九成是從戰火地帶的僱傭兵裏洗白乾淨的亡命之徒,但都出乎意料的忠心耿耿。

    這孩子就是從撣邦地區淘出來的金子,達成百人斬的年齡段國內孩子都還在問老師十以內的數學題呢,幾年不見學會了收斂,跟徐翰白一樣成了姓權的身邊忠心的瘋狗。

    我還能害了姓權的不成?

    金何奈嘴上談起正事,心裏卻哂笑。

    他自從進了這個莊園,到處就都是先進的電子設備信息網,巡邏監控,每隔一段路程都有放養的搜查狼犬,就是離着邊境幾百米也絕對安全。

    “大家都在鑽漏洞,錢能解決的事哪裏有辦不成的,總歸是方法不對。”

    權珩聽完,無非是關於升遷業績的事,和幾個境外勢力有關。外面最知名的寺廟在權珩手裏,信息流通,提點幾句就是張口的事。

    但她飲了口茶,淡淡道:“金支隊長也不用太過着急,門道總是有的,事在人爲。”

    這是不願意幫了?

    金何奈本就緊張的心瞬間沉底。

    是被發現了嗎?這次走私文物裏……他和權霖打過交道?可是沒合作,只是給的多了,稍微放了點水而已……真的能被查到嗎?

    “權老闆……您知道,我是怕萬一出了岔子,後面也影響到您的生意。”

    金何奈這麼說,不動聲色地觀察權珩。

    權珩很漂亮,但這份漂亮過於矛盾複雜,打眼瞧去溫文爾雅,矜貴也是真矜貴,因殘疾還帶上幾分“柔弱”,單薄的身體和慣常的淺笑都讓這樣“好脾氣”的首因效應得到強化。

    但其實看仔細了,就是在面相上也能看出不對,尤其那雙眼睛,說句“石墨一研爲鳳尾,寒泉半勺是龍睛”也不爲過,可笑意斂盡後,冷冰冰的鮮有活人氣息。

    看久了,哪怕是笑着的,都會覺得涼颼颼的,回神時血都冷了。

    金何奈現在就完全分不清這雙眼睛傳遞的情緒是喜是怒,這種地位的人情緒管理極好,除非她願意坦露,否則就是對人三分笑,人情練達假皮囊。

    “……您這是做什麼呢?”

    幾局太極下來,金何奈有些撐不住,勉強撐着笑,說得上低聲下氣。

    爭權奪利的人,尤其是想要權勢又毫無背景的普通人,就要做好捨棄一切包括良心的準備,一切個人情緒都能在足夠利益面前讓步,你放不下有的是人能放下,轉眼就會成爲別人的犧牲品。

    “金支隊長這說的,像是我老大在欺負人,但葛徊的手下可不是這麼交代的。”

    桑亭見權珩不予阻止,抱臂倚在柱子旁,笑起來帶了未褪的野性血氣:

    “我審了那個慫貨,說這批貨走的時候是有二次檢查的,對不上號是上面遮攔的……這個上面嘛……”

    “絕對沒有!”金何奈看向權珩,急切解釋,“您是知道我的……”

    “金支隊長,小亭也沒有說是你,”權珩輕笑,“您這是做什麼,哪有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

    做什麼!

    我要是不這樣,明天就是前途盡毀!

    “是,您說得對。”

    金何奈脊背被冷汗凍得發涼,他覺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已然無法遁形。

    如果他面對的其他對手都是花紋豔麗、獠牙外露的毒蛇,權珩就是心機深沉、笑裏藏刀的畫皮鬼,不露聲色地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精準地拿捏七寸,死也不給人痛快。

    “金支隊長剛剛說要跟江路岸合作?他們的線路安保也上不了檯面……”權珩簡單提點幾處,都是內幕信息,金何奈聽的心驚發寒,又覺得前面的驚嚇都值了。

    “還是要在天晴時買傘,”權珩溫和總結,“否則等到暴風雨來臨,一切就太晚了。”

    “是,您說的對,”金何奈點頭,又忙拿出自己帶來的兩個木盒,“知道您的生日,但沒法到宴會上,只能將禮物送到,聊表心意。”

    桑亭向前一步,先行接過靠近權珩。

    “博古紋,紫檀。”權珩掃了眼便笑了,“黃花梨,還是海黃。”

    “您……打開看看?”

    權珩示意桑亭打開。

    宋代年間御用的文房四寶,宣筆的筆桿上刻的是遊絲行空,纏綿飄逸,登峯造極的瘦金體。

    金何奈送給她的,必然是真跡。

    “好貴重的禮物,只是澄心堂紙單獨放一盒,還特意挑分出一張……”

    權珩笑了笑,滿意了這份禮,也主動給了搭話的機會:“我們之間還打什麼謎語,又不是在機關裏,並不顯得深沉,反而顯得拘謹陌生。”

    哪裏有單獨放這種事情?金何奈腦袋一轉立刻反應過來,忙配合笑起來。

    “您都這樣說了,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金何奈道,“想求您一副墨寶。”

    “都說您的字是千金難求,這不是文物找回來了嗎?上面決定部分放在本地的博物館裏,過於珍貴的送到京裏好好保護,所以相求一副字,掛在博物館裏……也算做慈善!”

    桑亭聞言,微微動了下眼睛藐他。

    還想藉着做慈善的名頭,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

    他老大從不會用字討什麼名聲,要什麼潤筆費,這字給出去可就不單單是“字”,落款上的名字可比整幅字的價值高得多。

    而且提到慈善和博物館,又是搶回來的文物,他老大哪裏會拒絕……

    但是權珩沒表態,他又立刻垂下眸,不想搭理。

    “好說,就借金副局的彩。”權珩笑道。

    這稱呼……

    金何奈立刻起身,忙道:“哎!好嘞。”

    權珩移坐書案邊,就提用盒中宣筆,潤筆後稍滯,而後微微傾身,臂腕沉穩,落筆只見龍飛蛇走。

    這一筆字着實漂亮,墨汁一氣呵成暢遊白宣之上,鐵畫銀鉤,放而不野。

    金何奈之前有幸看過一次,但每一次都不禁在心中讚歎:好字!

    “……文化存而家國生。”

    他跟着念出,突生豪邁感慨,迴盪後又成自嘲,面上還是讚歎道:“權老闆大義。”

    “不敢。”權珩移開鎮紙,讓桑亭幫忙收好。

    等待的時候,權珩忽然道:“金支隊長撒網抓過魚嗎?”

    “釣魚的時候經常看見。”金何奈道。

    “是嗎?那金支隊長覺得……魚能給獵人帶來什麼威脅呢,魚死網破嗎?”權珩微笑,“網破了有許多辦法補救,還會有無數人心疼,真正死的只有魚而已。”

    金何奈心裏一沉,明白這是警告。

    別管權珩的書法多飄逸,落字多大義,她都先是商人。

    商人重利輕別離。

    若要棄子,不會有分毫猶豫。

    他應和着,點點頭拿着字離開。

    “覺得怎麼樣?”等人走了,權珩看向一直撇嘴的桑亭。

    “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桑亭哼道,“不怎麼樣。”

    “哦?那我們小二爺給分析分析,”權珩瞧出他的躍躍欲試,笑捧道,“說好了,有獎勵。”

    權珩向來對他言出必行,桑亭高興地一拖凳子,湊到她面前:

    “他要您的字,完全是在試您的態度!而且明顯是要狐假虎威。”

    “是嗎?”

    “是啊!您要是給了字,就是願意再給他個機會;還有這字,等回去放進他搶回的文物上面,那不就是告訴別人和您有關係嗎?這個特殊時候不就是在借勢嗎?”

    “還有呢?”權珩問。

    “嗯……”桑亭努力想,搖搖頭,“不知道了。”

    “還有表忠心,還有保護自己。”權珩不再爲難他,“掛着這幅字,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我有關聯,這可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至於保護……是告訴一開始和他合作的權霖等人,我沒有計較他的過失,照樣由我庇護。”

    桑亭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福至心靈:“但這事是老大提起的,老大這麼做,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出息了,”權珩笑笑,卻不打算說,“想要什麼獎勵?”

    桑亭也不糾結,立刻道:“我想這周不寫英語作業!”

    權珩:“……”

    剛說你出息了。

    “好難啊老大。”桑亭訴苦,強調道,“非常難超級難。”

    權珩無奈:“你什麼時候寫過英語作業?”

    哪次沒想辦法糊弄過去。

    桑亭理直氣壯地:“吃着華夏飯,不放西洋屁!”

    權珩:“……”

    “算了,對你也沒什麼用,”權珩揉揉眉心,“你別再考個位數就好,不然下次家長會你自己給自己當家長。”

    “哎!”桑亭高興,“那我出去了!謝謝老大,您好好休息!”

    等少年人蹦躂出門,權珩搖搖頭,說道:“我們聊聊?”

    「……你沒有和我合作的意圖」

    面板彈出,文字冷漠。

    “都說豺狼虎豹就該狼狽爲奸。”

    權珩單手撐在額角,微微笑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畢竟我這人看利,不看義。”

    “我給你和我談判的機會,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