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紐蒙嘉德的懺悔(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陳夜楓字數:6288更新時間:24/07/15 11:48:09
真正見到紐蒙嘉德以前,德拉科曾疑惑過——一座荒廢的、沒有任何看守的監獄,哪怕它曾經比阿茲卡班更兇名赫赫,如何能困住一個如格林德沃一樣強大無比的巫師?即使他沒有魔杖,想要脫逃出來仍然易如反掌。
德拉科繞着塔樓飛了一圈,然後震驚地發現,這座監獄所有的出口門窗都已經被堵死了,而周圍的魔咒只有把這裏隱藏起來的作用,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有強力的魔力禁錮。
再往外一層的,便是他剛纔經歷過的能窺視人心的幻境,這種接近失傳的魔法確實非常強大,即使是他這個在伏地魔面前也能滴水不漏的腦子,也被看到了幾分記憶——但它的作用也只是阻止外人進來,而不是防止裏面的人逃脫。
從剛纔的情形來看 ,分明是裏面的人在操縱着幻境。格林德沃並非以徹底的失敗者的身份被關押在這裏……他只是在自我囚禁。
他封閉了這座他親手建造的監獄,把它變成了自己的墳墓,轉眼間,就是半個多世紀。
德拉科一直飛到了塔樓最高的一道女牆邊,那裏有這座建築上唯一的窗戶口——它也僅僅是黑色岩石上的一道窄縫,大概只有老鼠能從這裏鑽過去。他懸浮在窗口,點亮了自己的魔杖,往裏面看去。
那是一間窄小的石室,絕對不會比德拉科臥室裏自帶的盥洗室更大,除了對着窗子的牆邊有個低矮的石牀,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德拉科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一個人真的能在這種地方活五十多年麼……這樣活着,甚至比死去更可怕……
石牀上一堆破爛的毯子動了動,然後一副乾枯的骨架坐了起來,頭髮和眉毛都掉光了,每一寸皮膚上都堆滿皺紋和黑褐色的老斑,深陷的眼眶裏是一雙看不出顏色的渾濁眼珠,如果不是他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德拉科實在無法從這個……“身體”上,看到生命的痕跡。
“馬爾福。”他的聲音低啞乾澀,好像兩張摩擦的砂紙,“是了……追隨伏地魔的英國純血貴族,他最有勢力的手下,據說一直忠心耿耿,就像我的老巴曼一樣……”
他用懷念的語氣絮絮地說着,太長時間沒有開口,語氣有些古怪的生硬感,因爲難得遇到一個能說話的人,忍不住地打開了話匣子:“我呆在這裏以後,只有他還堅持每年來看我,不管怎麼趕都趕不走……像個蒼蠅一樣在我耳朵邊唸叨外面發生的事情……什麼新出現的黑魔王,想勸我離開這裏……哼……不過五年以前他就沒有出現過了,也許——”
“如果您說的是巴曼德克朗姆先生,我要很遺憾地告訴您,他正是在五年以前去世了。他的幾個孫兒不合,德克朗姆家族最終分裂成了好幾支,已經徹底從東歐的大貴族裏除名了。”
格林德沃怔了一下,堆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乾枯的手拍了拍石牀,然後咧開嘴,牙牀上光禿禿的,只剩下最後兩顆後槽牙,“看起來我還是比那位後輩黑魔王成功得多,至少在我失勢以前,我的信徒中從未出過叛徒,在我失勢以後,依然有人對我絕對忠誠。”
德拉科微微躬身:“當然,如果我的主人是您,大概我也不會鋌而走險了。”
“即使是爲了你心心念念的小情人?”格林德沃諷刺地笑起來,“我記得英國的純血貴族都是一羣老古董,寧可妹妹嫁給哥哥也要維護血統純正,而馬爾福的繼承人居然爲了一個泥巴——”
“請您不要說那個詞!”德拉科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格林德沃略有些訝異,又看了他幾眼,嗤笑着說:“難怪,難怪那個老瘋子會派你來找我,看來你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了?也被他那一通什麼保護麻瓜的理論洗腦了?”
“鄧布利多教授的得意學生是救世主,我不過是碰巧和他的目的一樣,於是有了一場合作罷了。”
“合作——哈,莫非他也老得力不從心,對付一個小輩的所謂黑魔王,也要跟人‘合作’?他怎麼不再來一次輝煌的決鬥,光榮的聖戰?”格林德沃冷笑,他說得太快,以至於有些喘不上氣,一手按着胸口半伏在牀邊痛苦地咳了一陣,臉上灰褐色的皮膚下翻涌起一層病態的紅潮。
“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天真愚蠢……就算你們又一次除掉了一個黑魔王又怎樣?你以爲就能迎來‘幸福的新生活’麼?哈哈,他的——鳳凰社對吧?他的追隨者去和食死徒死磕,兩敗俱傷之後壯大得利的又是誰呢?”
德拉科皺起眉峯,瞳孔微微收縮:“您是說——魔法部?”
格林德沃笑道:“不壞,不壞,你這個小子確實聰明,難怪剛纔一眼就能看破我設下的幻境——那些貪婪腐朽的官員背後是中小貴族,或許沒有哪一家比得上你馬爾福,可一旦聯合起來給你下絆子,你又如何?”
德拉科咬住了下脣。他確實從未想過這個方面——因爲他們現在都乖乖地服從了伏地魔的統治,每次見到他都是一臉諂媚的笑容,而上一次烏姆裏奇出的醜也是因爲她背後沒有勢力,根本不知道馬爾福如今正在黑色政權裏如日中天。
他想要親手消滅魂器,也只是希望馬爾福能在戰後有一個好名聲,不會再次被伏地魔牽連……
“你的主子以武力鎮壓的時候,他們就乖乖聽話,只要你們不觸及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甚至樂得渾水摸魚,趁亂大撈一把。等所謂的正義之師打敗了邪惡,他們又能站出來以官方的名義——哦……撫卹遺孤,悼念英雄?哈哈!再發表幾篇讚美的文章,一人賞幾枚勳章,正義的英雄們就樂顛顛地回去過日子了,他們仍然政權在手——小子,你認爲五年、十年以後,這股子崇拜熱情半點不剩了,英雄們又會怎麼樣?”
——是的,他們仍然要生活在腐朽的統治之下,忍受政府的刁難,那些人可以用法律來剝奪他們應有的權益(就像現在正推行得如火如荼的《麻種巫師調查法》一樣),若是覺得他們的名聲太大太好,甚至會用更多的卑劣手段來抹黑他們,比如麗塔斯基特那種人……
他可以想象,如果戰後他們真的勢力大減,如馬爾福或是斯內普這樣曾經的食死徒,他們也許根本不容許讓公衆知道他們所作的一切……
德拉科的目光裏漸漸透出懾人的殺意。
“他從未跟你提過這些,是不是?哼,那個僞善的老瘋子,他全都明白,只不過是不想‘製造殺戮’,妄想依靠自己的名氣來壓住那些人?”格林德沃放慢了語速,他費力地呼吸着,就像一個破掉的風箱,“愚蠢、自不量力的愚蠢!我記得巴曼提到過,他還曾被校董們一致表決取消了校長的資格——”
“您說的校董之一正是我的父親,”德拉科緩緩牽起一個豔麗的微笑,“我十分感謝您告訴我說的這些,確實是我欠考慮了……不過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格林德沃看着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人,嘴脣扭成詭譎的笑容:“來得及……?”
德拉科平靜地說:“腐爛的瘡口,需要用鋒利的刀挖掉爛肉才能癒合。”
格林德沃停了幾秒鐘,儘管他的眼睛已經混濁得完全沒有光澤,德拉科還是覺得自己從那瞳孔深處看到一絲不減當年的凌厲神采:“很好……小馬爾福,被老瘋子教育過,又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你竟然還能產生這樣的想法?若是讓你的校長大人知道了,第一個會把你打入地獄的人就是他了!”
“我當然不會用您的老辦法……”他白皙的手指撫過自己的脣角,笑容殘酷決絕,卻又美得驚人,“我只不過是去向我現在的‘主人’提個醒兒——我不會放過想要傷害她的人,也不會容許馬爾福的榮耀在我手裏蒙塵。”
“你想要的未免太多了,貪心可不是好習慣。”
“是的,我也做好了準備爲之付出一切。”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敢爲了自己的慾望掀起腥風血雨,擔得滿身罪孽——我竟真的有點欣賞你了!” 格林德沃收起笑容,聲音變得低沉,彷彿耳語一樣哄誘着他,“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威力無窮的的老魔杖、不可戰勝的死亡棒……你想要擁有它嗎?年輕的馬爾福?”
德拉科一怔,他一直焦急地尋找老魔杖,是因爲擔心伏地魔得到了它變得更加不可戰勝,但並沒有想過要自己擁有它——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力量,想一想吧,如果你得到了它,你不必屈辱再地匍匐在他人腳下,你能保護所有你想保護的……有了絕對強大的武力,還有誰能從你的手中奪走屬於你的東西?”
德拉科心神一晃,眼前忽然浮現起了許多許多的畫面。
他殺死了伏地魔,取代哈利波特成了真正的救世主;他收服了食死徒的殘餘勢力,將馬爾福推上了最輝煌的巔峯;他出任了魔法部長,扭轉斯萊特林被孤立被仇視的處境;他修改了麻瓜保密法,並出臺新法律,讓麻種巫師和混血巫師在魔法世界擁有了公平的地位……
他的親人朋友都過上了平安幸福的日子,而赫敏終於答應了他的求婚,她說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他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健康可愛的兒女,有一天他和她的眼角都有了細細的皺紋,肩並肩地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臺上,送他們的孩子坐上前往霍格沃茨的列車……
不——這是格林德沃又在用幻象誘惑你,快點清醒過來!
他用力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急促。
——你怎麼知道不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擁有了老魔杖,這些都可能會變成真的!爲什麼你要一直忍受這樣的痛苦,爲什麼你不能站在她身邊?都是因爲你的力量不夠!力量還不夠——!
德拉科雙手攥緊,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如燎原大火一樣席捲了他所有的心神,只要他說是,只要他點頭,那令無數人瘋狂的老魔杖,就唾手可得……
腦海中忽然閃過鄧布利多明亮的藍色眼睛,一段記憶翻涌起來,瞬間衝散了那些令他沉迷的幻象。
——年輕的格林德沃躺在血泊之中,看着鄧布利多嘶聲大叫:“我不會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一樣會活下去!死亡聖器,君臨天下,這些都是我的,統統是我的!”
他以前沒有注意到,格林德沃這樣喊着的時候,目光中全是瘋狂的悲哀,他死死地盯着鄧布利多的臉,那種近在咫尺卻永遠觸碰不到的絕望撕心裂肺,那是無論用多少時間,多少力量、榮譽、名利、金錢……都填補不了的傷痕。
德拉科忽然發現,從他們談話開始,格林德沃雖然表現得滿不在乎,語氣一點也不友好,但話裏話外都十分關心鄧布利多的現狀。
擔心他衰老了鬥不過伏地魔,擔心他心慈手軟將來收拾不好殘局;故意講起中立貴族的陰謀,也是想誘使馬爾福這個大貴族,去替他除去危險的緣故吧……
他將自己關在這個黑暗狹窄的地方,度過的五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到底是因爲恨極,還是因爲不捨?
夾雜着細碎雪花的海風揚起他的髮絲,寒氣撲面,讓德拉科神智一清,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後輕笑出聲。原來那份記憶下隱藏的竟然是這樣的隱祕……難怪——難怪鄧布利多選擇了他,來向他傳達那句話……
淺灰色的眸子泛着清澈的光芒,看向那個已經枯槁得不成人形的黑魔王:“如果真的擁有老魔杖就能擁有一切,爲什麼您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您想要的,真的得到了嗎?”
格林德沃臉上戲謔的笑容頓時僵住了,虛弱的身軀陡然放出驚人的魔壓:“你說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老魔杖並沒有幫助您達成願望,這世間上有很多東西,不是靠強勢和力量就可以奪到手的,”他順着腦海裏的一個聲音這樣說着,好像他一開始就是這樣認爲的,“鄧布利多從您的手裏得到老魔杖以後,再沒有用它來奪取什麼,它只被用來拯救——”
“既然你知道老魔杖在他手裏,還來見我做什麼?!”格林德沃厲聲說,“擁有老魔杖的偉大白巫師,只要他出手幹掉伏地魔,一切就都結束了,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在瞎折騰什麼?!”
“因爲——”他在和你的決鬥中受了重傷,不再如你記憶中那般強大無敵了……
德拉科頓了頓,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避免告訴他一個事實,面對一位生命之火已經快要燃盡的老巫師,這實在太過殘忍……
“因爲阿不思鄧布利多已經死了,是我親手殺了他。”
世界有一瞬間的凝固,似乎連亙古不息的海風都停滯了,格林德沃單薄的胸膛急劇起伏,幾秒鐘以後,他像一隻暴怒的老獅子從石牀上跳起來,惡狠狠地朝狹窄的窗口撲過來。德拉科覺得如果不是這些堅實的石壁擋在兩人之間,他一定打算用僅剩的幾顆牙齒來咬斷他的咽喉。
“你說他死了?你居然說他死了!我不相信!你這個小混蛋!你怎麼可能殺死他?!攝神取念!”
灰濛濛的混濁眼珠死死盯着他,尖銳如針的暴戾魔法朝他襲來,德拉科沒有運起大腦防禦術來抵禦他的魔咒,他回視着他,任憑他闖進自己的腦海瘋狂搜索關於鄧布利多的記憶……
鄧布利多虛弱地躺在椅子裏,右手焦黑的魔法詛咒不斷地蠶食他的生命力……鄧布利多說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他們最終商定了要由他來親手結果他,換取伏地魔的信任……鄧布利多臉色蒼白地靠在塔樓的牆角,白色的鬍鬚上扎着的藍色蝴蝶結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綠光閃過,他翻身跌落下去……
德拉科感覺到格林德沃的精神劇烈震顫,魔咒中斷了,他耗盡了身體裏僅剩的力氣,癱倒在石室的地上。
“他會受到無法治癒的黑魔傷害,是因爲一枚鑲嵌着復活石的戒指,伏地魔把它做成了自己的魂器,而鄧布利多太想念……他沒有抵擋住誘惑,戴上了它。”
他以爲格林德沃會繼續追問,如何會知道他的事情,但老人忽然爆發出瘋狂的大笑。
“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你不是覺得復活石沒有用麼?你不是認爲死亡聖器不值一提麼?!你最後居然死在這樣愚蠢的事情上,死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裏,哈哈,哈哈哈!”
他掙扎着站起來,目光惡毒地盯着德拉科,聲音痛苦又快意:“你知道老魔杖是怎樣傳承的嗎?所謂的不敗魔杖,是因爲只要上一任主人被打敗,它就會自動易主,它的主人永遠是勝利者!他以爲他故意死在你手上,你就能得到老魔杖的效忠了麼?”
格林德沃伸出一根枯瘦的食指指着德拉科,好像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會變成詛咒落到他身上:“不會的,你沒有打敗他,老魔杖的主人仍然是,也永遠是鄧布利多!就算你找到了它,也只不過是得到一根最普通的魔杖!你們無法戰勝伏地魔,你會失去一切,你會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德拉科被他瘋狂的目光盯得有些惱怒,念頭轉過,又化成了一聲嘆息。
格林德沃當然會把這份悲痛和怒火發泄到他身上……若今天是他聽到了赫敏的死訊,他一定不會比格林德沃表現得理智多少。
老人還在不停地笑着,那笑聲裏沒有歡愉,沒有痛快,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蒼涼,他的呼吸粗重破碎,彷彿下一秒鐘就會因爲喘不上氣來而死去,如果說方纔這具衰老不堪的身體裏還有一個孤傲的意志在支撐着生機,那麼此刻,連這個意志也已經消失了。
心念盡斷,萬念俱灰……
德拉科不由想起了他年輕時的容顏,就在不久以前,他還看到過他靚麗金髮,白皙的皮膚,湛藍如天空的雙眼……那時的他自信、英俊、走到哪裏都像發光體一樣奪目耀眼,那也是鄧布利多留在心裏的,關於蓋勒特格林德沃最美好的回憶……
德拉科闔起了眼睫,不忍再看他現在的樣子,在離開這裏以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格林德沃先生,鄧布利多教授死前,有一句話要我代爲轉達。”他輕輕地說着,格林德沃遲鈍地轉動眼珠,狂亂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要我告訴你——他等着你,一直都是。”
——前人留下的榮光終將散去,而我們的榮耀和輝煌,將由我們親手創造。
我等着你。
——到那一天,鄧布利多!我會要你也拜倒在我腳下!
我等着你。
——下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會殺了你!
我等着你。
——阿不思鄧布利多,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我等着你,我等着你,一直都是。
等着能和你一起創造輝煌,等着能看到你醒悟,等着能死在你手裏,等着有一天,你會再見我一面。
可是爲什麼,你從來都不肯回頭?
德拉科忽然明白,鄧布利多把那份隱祕的記憶留給他,固然有告知他死亡聖器的存在、希望他助哈利一臂之力的意思,但也許更多的,是寄託了他對格林德沃的思念。
和格林德沃的相遇,也許是他的污點和恥辱,是導致他在剩下的一百多年時間裏痛悔愧疚的原因,但同樣的——無法否認的,也是他一輩子不能忘卻的珍寶。
那個精明理智了一輩子的白巫師,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留下的這句話裏,再沒有算計,也無關大局,他遙望着生命裏的最後一縷晨光,彷彿又見到了初見那年的溫軟春風裏,少年飛揚美麗的金髮。
這只是他對他,遲到了一個世紀的回答。
原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和他的生命就連繫在了一起,支離破碎的回憶,鋪滿血色的前路,一個世紀的猜忌和拒絕,層層壘起的冰冷心防……原來他不是只愛天下,他也並非只剩仇恨;他心如死水地頂着白巫師的榮光度過的後半生,他自我囚禁在黑暗苦寒裏煎熬的五十年。
他們都太聰明,太倔強,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錯過,這一生的苦恨遺憾就如一場無悔的黑色噩夢,他們終究還是互相糾纏着,如約定那樣,沉淪下去了……
格林德沃的笑聲戛然而止,幾秒鐘以後,淚水忽然從他不再清澈美麗的眼睛裏洶涌而下,瞬間佈滿了整張蒼老不堪,彷彿骷髏的臉。德拉科默默地轉身,迎着腥鹹的海風,飛下這座陡峭黑暗絕峯,身後的老人發出沙啞的哭聲,哀鳴泣血,痛徹骨髓,像是要用盡他靈魂裏最後的力量,宣泄那沉積了一生的、再也來不及告解的悔恨與悲傷。
“阿不思,原諒我……!”
主線時間:《死亡聖器》第16章,“戈德裏克山谷”。哈利和赫敏在聖誕前夜來到戈德裏克山谷,見到了鄧布利多家的墓碑,和波特家的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