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意外的博格特(上)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陳夜楓字數:3218更新時間:24/07/15 11:48:09
病牀上的少年發出一聲無意識的低吟,睫毛抖動了一下,緩緩張開,淺灰色的瞳孔空茫地轉動着,隔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到坐在牀邊的兩人身上。
“我還活着……”他喃喃自語。
“馬爾福先生對這個事實覺得很遺憾?”
德拉科慢慢動了動四肢,面無表情地低聲說:“千辛萬苦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不該一時衝動不顧大局……對不起。”
“德拉科,你該對自己道歉,”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哈利不知道那道咒語的威力,如果不是西弗勒斯碰巧路過一樓聽到他的叫聲,你可能真的會死的。生命是最珍貴的寶物,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該放棄——”
“不該放棄——沒錯,鄧布利多教授,您從來都是站在正義的一方,您要制裁罪惡——所以您無需對我說這些。”德拉科打斷他的話,淺灰色的眼睛裏一片死寂,“我做了什麼,您不可能不知道。”
鄧布利多伸出左手,按住他冰冷的肩,德拉科低低地一笑:“因爲私慾而殺人的我,其實和他沒有什麼不同。”
“德拉科,那不是一己私慾——”
“我就是因爲一己私慾而動手的,如果向伏地魔效忠能達到我的目的,我一樣會去做。”德拉科支撐着坐起來,因爲扯動傷口抽了口冷氣,“離這學期結束只剩下一個多月,教授,那個計劃能快些進行了嗎?”
讓這一切快點結束,他已經不想再承受下去……
嘩啦!房間另一頭的櫥窗門忽然彈開,一隻水晶瓶從裏面飛出來,斯內普撈住瓶子,瞄了一眼瓶身上的刻度,就擰掉瓶蓋直接塞到德拉科面前。瓶子裏暗紅色的粘稠液體發出腥甜的鐵鏽味,德拉科下意識地側開臉,斯內普哼笑着,把瓶子扔到他手裏,站起來說:“補血劑,喝掉這個你的傷就算治好了,要是弄點白鮮來擦擦連疤都不會留下。還想找死就滾遠點,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鄧布利多揚起眉:“西弗勒斯……”
斯內普退後兩步,惡毒地拖長了聲音:“看看你這懦弱的樣子!德拉科,你以爲死了就能逃避一切了麼?你所謂的愛——”
嗖!
紅光一閃,斯內普的魔杖在身前劃一個半圓,擋住襲來的咒語,鄧布利多擡手在兩人之間施放出一道淡藍色的透明屏障,幾秒鐘內至少有四五道咒語打在屏障上。魔咒的光芒四處激散,吹開了病牀對面的窗戶,凌晨的冷風頓時灌進來,還光着上身的德拉科被吹得渾身一個激靈,他停下動作怔了一下,扔掉魔杖復又靠回在柔軟的枕頭上,閤眼控制着涌上心頭的酸楚。
他所謂的愛在黑暗中生長,被絕望澆灌,滿是毒刺的藤蔓上開出的思念,到底能有多堅強?
斯內普說的沒錯,他還是在想着要逃避。手指撫過胸口上長長的疤痕,德拉科還記得身受重傷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從來不瞭解什麼是死亡,這十六年間的記憶在眼前閃過,有輕鬆和解脫,也有抱歉和不捨。
年幼時在馬爾福莊園裏無憂無慮的日子,成長後在霍格沃茲飛揚跋扈的光陰,父母的關愛,朋友的扶持。德拉科第一次發覺,一直那麼性格惡劣的自己原來也有很多溫暖的回憶。然而最終他還是個自私涼薄追求利益的馬爾福,所有這一切都不能把他的天平從她那邊扳回來。
當意識渙散的那一瞬間,他想到的不是自己本應風光無限的人生就此夭折有多可惜,也不是父母會因爲他的死去多麼悲傷,他的眼前看到的還是只有一個赫敏,如果不能再見到她該多寂寞,如果不能保護她,他的人生就沒有了方向。
心臟上尖銳的疼痛,沿着每一條神經擴散,比起五年級的聖誕節,他在這一刻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自己一敗塗地。她的話和那道魔咒斬碎了他最後的軟弱和猶豫,他已經沒有退路,他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死得更有意義,更有價值。
“對不起。”德拉科說,語調平靜,再無波瀾。
斯內普的黑眼睛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起身朝門口走去,這時候敞開的窗戶外忽然竄進來一團灰白的光,在屋頂上囂張地手舞足蹈着發出尖銳的笑聲:“哈哈哈哈!小馬爾福少爺和他的院長吵架了!學生和教授打架咯!哈哈哈哈哈——!!!”
“滾開!皮皮鬼!”斯內普的魔杖尖射出許多鋼琴弦一樣的絲線,皮皮鬼從沒見過能把幽靈捆綁起來的法術,一個猶豫就被捆成了糉子,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被扔出房間。皮皮鬼大罵着吐了口唾沫,沒有實質的口水穿過牆壁消失了,但他身後吊着的絲線勾住了醫務室角落裏一個落滿灰塵的小角櫥,角櫥呯地一聲翻倒在地,另一個不明生物尖叫着鑽了出來。
啪!
斯內普冷靜的面孔扭曲了,他面前躺着一個女人屍體,豔麗的紅髮鋪開,翠綠的眼瞳含着淚水,僵硬地無法合上——
“滑稽滑稽!”他揮動魔杖的幅度太大了,博格特被擊退了數米,落到德拉科面前,然後——
啪!
地板上出現了死去的赫敏。德拉科的魔杖不在手中,他抿緊嘴脣看着那具屍體,儘管知道那不是真的,臉色還是變得一片灰暗,鄧布利多急忙起身把德拉科擋在身後,就在他舉起魔杖的瞬間——
啪!
鄧布利多面前出現了另一位少女的屍體,蒼白消瘦的臉頰一看就知道她長期體虛病弱,空洞的藍眼睛正對着鄧布利多,柔軟的淡金色捲髮上別着一個藍色的蝴蝶結,蝴蝶結的下面還綴着銀鏈子……
德拉科抽了一口氣,斯內普的臉色也是一變,鄧布利多的魔杖在空中優雅地一劃,博格特頓時化作青煙消失了。
餘下校醫院裏的三人,各自陷入沉默中。
德拉科的視線落在鄧布利多雪白的長胡子上,那裏一直都系着的一個藍色的蝴蝶結——他也一直都以爲那是老校長扭曲的審美的產物。
鄧布利多破天荒地躲避了他的的目光,沒有說話,只用態度就明確表示了他不打算回答關於這個的任何提問。
“鄧布利多教授,那是——”
“我不想管你的博格特是什麼意思,但是阿不思,在太多的事情上,你都欠一個解釋。”斯內普接口說道,“而且,你還打算什麼都不告訴德拉科地去進行你的計劃嗎?”他瞥了一眼德拉科,復又冷笑了一下,“他現在這個要死要活的樣子,你恐怕難以讓事情按照你的設想進行了。”
斯內普的語言向來是帶着毒刺的,似乎不能每一句話都把人扎得血淋淋,就不能表現出他真實的想法。但這已經是今晚他第二次向鄧布利多爲自己說話了,考慮到斯萊特林院長的脾氣,德拉科驚訝過後,覺得自己大概能把這些惡毒的語言,理解成斯內普表現出來的善意。
盧修斯是斯內普少得可憐的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之一,德拉科算是唯一被他默認的可以偶爾給予看顧的“晚輩”,而直到今天,他才算是得到了斯內普的承認——大概,還有一點點友情。
德拉科微微苦笑,是因爲什麼?因爲他也被得不到的愛折磨到生死一線,因爲意外交換了最隱祕的祕密,因爲同病相憐?
只怕斯內普自己也不知道,也根本不會去考慮吧……
鄧布利多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倦地垂下頭,雪白的長髮和鬍子似乎也失去了光澤。這樣的鄧布利多讓德拉科覺得有點心慌,他忽然意識到,這位一直以來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白巫師,其實已經是一個一百多歲的老人了。
“……我想你們也不會對一個老頭的陳年舊事有什麼興趣。”他的右手撩起自己的鬍子,蝴蝶結下的鏈子搭在他焦黑的手指上,和很多年以前一樣閃閃發亮。
“事實上我確實有些事情要交代給你們,但今天實在不是聊天的好時機,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西弗勒斯,你還要上課,德拉科,你的傷勢還沒好,而我也在外面奔波了幾天了,你們知道,老人的體力總是比較差一點,所以現在還是讓我們都去小睡一會兒吧。”鄧布利多敲了敲裝蜂蜜酒的玻璃杯,讓它消失掉,在兩人提出抗議以前舉起右手嚴肅保證:“我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星期六,等我的通知。”
“好的,星期六。”斯內普乾巴巴地說。
“我希望你們兩個在這幾天都好好休息,尤其是你,德拉科,我希望你能盡快恢復到最好的狀態。”鄧布利多微笑地眨了眨眼睛,“因爲我打算就在這十多天裏進行那個計劃了。”
德拉科心中一熱,感覺到脖子上的動脈突突地跳着把大量血液輸送到腦部,微妙的心情讓他拿不準自己是在期待還是緊張,而斯內普卻把兩條漆黑的濃眉挑得高高地,語氣凝重:“阿不思,德拉科還什麼都不知道。”
鄧布利多依然笑眯眯:“我有我的打算。”
斯內普像是被噎住了,灰黃的臉上掠過怒氣,他狠狠地轉身,黑袍在身後氣勢洶洶地翻涌,重重地關上了校醫院的大門。
德拉科端着補血劑,表情漠然地看向鄧布利多,然而校長只是衝他安撫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說地離開了——鄧布利多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瞞着自己,那一定是和“計劃”有關。德拉科大口大口地把補血劑全部灌進嘴裏,拍拍枕頭,讓自己舒舒服服地陷進牀裏,合起眼睛,心跳平穩。
他要讓自己盡快恢復到最好的狀態。他已經有了爲那一天賭上性命的覺悟,還有什麼放不開,還有什麼好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