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無法擺脫的過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陳夜楓字數:3767更新時間:24/07/15 11:48:09
    天色已經不早,今天的晚餐已經必定是會錯過了,德拉科在魔咒課教室裏把那塊木頭折騰到徹底散架以後,索性就拎着書包往八樓走去。走廊上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愉快的談笑着,他看着他們,驀地有點懷念以前那些日子。帶着跟班在學校裏橫行霸道,每天以欺負疤頭和泥巴種爲樂,佔了上風就洋洋得意,有時也會吃虧被他們反過來收拾……那時所有他需要對付的,就是三個同年級的學生而已。

    那些時光就在十個月以前,現在卻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故事,他再也多沒有辦法和他的同學們一樣悠閒地享受學校裏的安寧,他和他們,已經身在不同的世界裏。德拉科向幾個湊在一起偷偷打量他的女生揚了揚脣角,看着她們驚叫着紅了臉咯咯直笑,有點壞心眼地想,如果她們知道他每天都在思考些什麼,會不會嚇得再不敢靠近他。

    不是要謀殺校長,就是要對抗黑魔王。他也許該自豪一下,自己面對的都是如此高端的煩惱。

    德拉科爬上八樓,沿着長廊走向掛了傻巴拿巴教巨怪跳芭蕾舞掛毯的那堵牆,背後小心翼翼的腳步聲繼續吊在十來步以外的地方,慢慢靠近他,然後躲在了左邊的一座石雕——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後面。德拉科的手指捻着魔杖,想知道什麼時候救世主哈利•波特每天都在做些什麼,居然已經閒到有工夫來跟蹤他玩了。

    波特的那件隱形斗篷確實是好東西,他隱身得十分完美,一點都沒有幻身咒不能快速移動的缺憾。不過大概正因爲他對自己的斗篷太有信心了,他根本沒有去隱藏自己的腳步聲。格蘭芬多總是這樣勇氣有餘而不願動腦筋,既然他可以在火車上看破一次他的隱身,波特怎麼就不覺得他會看破第二次呢?

    德拉科腳步不停,到了有求必應屋的那堵牆邊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右轉,好像他只是碰巧經過了這裏一樣。哈利是知道有求必應屋的存在的,所以他經過那堵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沒有跟緊,只是這一下就足夠了。

    德拉科忽然推開了走廊邊上一間空教室的門,然後迅速施展幻身咒,退後到門對面的牆邊上,身後的人到門響,立刻放棄了有求必應屋匆匆跑過來,德拉科數着腳步聲,就當哈利走到門邊打算探頭往裏面看的時候,山楂木魔杖悄無聲息地射出一道昏迷咒。

    黃金男孩吭也沒吭一聲就倒下了。

    “你到底是怎麼幾次三番從黑魔王手底下逃生的,我真覺得不可思議。”德拉科砸着嘴,用腳尖挑開隱形斗篷,哈利躺在地上,眼鏡歪到了一邊,手裏拿着一張地圖。他伸手抽出那張地圖看了一眼,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整齊疊起的一張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地畫滿了霍格沃茲城堡和各場地的一切細節,甚至包括許多通往校外的密道,其中大多是德拉科不知道的。更值得驚奇的是地圖上許許多多不斷移動的墨水腳印,每一對腳印邊上都用極小的字母標出一個姓名。德拉科把地圖仔細地看了一遍,他現在明白哈利這麼多年來是怎麼如此“活躍”而不被費爾奇抓住的了。

    現在,屬於赫敏•格蘭傑的那雙腳印正停在離這裏不遠的一條走廊上,她大概是和哈利一起上了八樓,哈利爲了跟蹤他一個人穿着隱形斗篷走了,她則在原地等着朋友回來。

    德拉科看着那一對墨點,心裏有點小小的掙扎。

    不,我現在應該趕緊記住這張地圖上的密道,然後把它塞回去傻瓜救世主手裏,趁着現在沒有人立刻到有求必應屋裏去,不會有人知道我在這裏——他心裏這樣想着,兩隻腳已經自動把他帶到了那條走廊上——而不是這樣傻乎乎地站在這裏欣賞(他不吝於用上欣賞這個詞)那個格蘭傑發呆……

    赫敏坐在弧形落地長窗的窗臺上,兩隻書包扔在腳邊,她裹着一條長長的紅圍巾,下巴和嘴脣都埋在圍巾裏,正目光飄忽地看着窗外灰暗的天地。漆黑的磚牆和天光強形成強烈的明暗對比,少女柔和的身形嵌在中央,好像一副掛在黃昏裏的古老油畫。那一小方天地裏有了她的存在,淡淡的清冷和溫馨糅合在一起,靜謐又美好,讓德拉科不由得屏住呼吸。

    赫敏纖細潔白的手指從寬大的長袍袖子裏伸出來,正握着一樣東西慢慢地摩挲着,德拉科不用看就能感覺到,那是他的記憶之書。

    那是最貼近他生命的東西,和主人之間有着奇妙的魔法關聯,只要他願意,就可以憑着這種關聯感覺到記憶之書在什麼地方、周圍的環境大致如何。而當他靠近到一定距離內,記憶之書就會自動開始記錄——比如現在,那四顆淺灰色水晶裏一定閃動着淡金色的光芒了。

    德拉科合起眼睛,他只是想要知道她是安全的,他只想要把他剩下的所有空白,都填滿關於她的記憶。只要她身上帶着它,他就能一直感覺到她。

    這大概算得上是很卑鄙的手段了吧?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大怒地丟掉它,毀掉它,覺得拿着它都是髒手吧……

    距離他的昏迷咒擊中波特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了,德拉科看着手裏的活點地圖,果然見麥格教授的腳印匆匆地從三樓的辦公室裏出來,代表鄧布利多的小墨點也開始從禁林邊往城堡移動,而另一對腳印已經到了八樓,就要走到他站着的這條走廊上了。鳳凰社有了反應,救世主果然隨時都在嚴密的保護之下。他藉着走廊邊上雕像和盔甲的掩護慢慢退回,當看清楚了來人的名字,德拉科忽然停住了腳步。

    “格蘭傑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麼?”西弗勒斯•斯內普像一個漆黑的幽靈一樣滑進走廊,刻意拖長的嗓音低沉柔滑,彷彿一條嘶嘶吐着信子的蛇。發着呆的赫敏被這個聲音驚得從窗臺上跳起來,侷促地說:“我、我只是隨便坐坐,教授……”

    “波特在哪?”

    “什麼?我是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不要撒謊!格蘭傑小姐,波特在哪?如果鄧布利多的保護魔咒沒有出錯,他應該是在五分鐘以前受到了攻擊——”

    波特身上的咒語十分強大精確嘛……德拉科摸着下巴,看到赫敏頓時慌了神,緊張地攥緊手帕,猶豫了一下,就說了實話:“哈利跟蹤馬爾福去了,現在應該在有求、在東面那條走廊上——”

    “跟蹤馬爾福?爲什麼?”

    “……他覺得馬爾福在那裏有什麼陰謀……”

    斯內普高深莫測地眯起眼睛,一言不發地往有有求必應屋的走廊走去,赫敏急忙提着書包跟上去。德拉科輕巧地走在他們前方七八米的地方,保證聽得清他們的對話,又不會被發現行蹤。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斯內普忽然看着赫敏手裏的東西,忽然挑起話題。

    “只是一條手帕。”

    “我從來不知道格蘭傑可以用這麼貴重的手帕了,你自己……嗯,買的?”他揚起的尾音帶着惡意的懷疑,赫敏頓時漲紅了臉:“這是、這是別人給我的!”

    “那位慷慨過頭的人是誰?”

    “……不知道……”

    斯內普發出一聲諷刺的低笑:“原來是‘不知道’先生……不過看得出來你很喜歡——無疑它很漂亮,也很適合拿出來炫耀。”

    “我是很喜歡,但不是爲了炫耀!”赫敏惱火地咬住下脣,立刻把手帕收到了長袍內側的口袋裏,拎着書包加快了腳步,打定主意再也不在別人(當然除了哈利和羅恩)面前把它拿出來。

    斯萊特林院長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那麼格蘭傑小姐,你不惜一大清早地在這條冷冰冰的走廊上爲你的朋友站崗——你覺得馬爾福先生會在一條走廊上做什麼?”

    赫敏愣了一下:“哈利——”

    “我不是問救世主的想法,是問你。你不是格蘭芬多的萬事通麼?”

    “我……?”赫敏顯然沒想到斯內普會問她這個,表情變得迷茫,德拉科心頭一沉,看着她微張的嘴脣,不覺有緊張。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她輕飄飄地說:“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關心馬爾福在做什麼。”

    斯內普又一次露出了諷刺的冷笑,眼光似乎無意地往德拉科的方向瞟過來,他和他的視線一觸,頓時明白,他和赫敏的這些對話都是說給他聽的。

    德拉科迅速回到哈利身邊,把活點地圖塞回他的懷裏,然後躲起來,看着麥格教授在幾分鐘以後趕到,緊張地把男孩弄醒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只是中了一個昏迷咒以後才鬆了口氣,但還是勒令他立刻去校醫院。

    “是馬爾福!一定是馬爾福攻擊了我!我跟着他來到這裏,他忽然不見了,然後我就中了咒語!”哈利惱火地揮動手臂,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赫敏,你有沒有看到他,他如果想離開,一定會經過你那裏。”

    赫敏猶豫了一下,搖着頭說:“沒有,不過如果真是馬爾福下的手……僅僅是一個昏迷咒有點不像他的風格吧?”

    “什麼?僅僅一個昏迷咒,還——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呆了一下,終於不情願地表示同意,“你說的對,如果是馬爾福,只對我用一個昏迷咒簡直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他氣鼓鼓地嘟着臉,赫敏被逗得一笑,拍了拍他的背:“總之你沒事就好了。”

    “他一定是有陰謀!不然爲什麼晚飯都不吃要到這裏來?!”

    “好吧,我相信馬爾福一定沒幹好事,不過你再不走麥格教授就要關你禁閉了……”

    斯內普在他們的對話時難得沒有出言諷刺,他留在原地,冷哼着看着兩人肩並肩地離去,夜色漸沉,一片冷寂。

    “下次不要對波特動手腳,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走廊上的燈火忽然騰起,斯內普轉身,衝着德拉科藏身的方向冷冰冰地開口。

    “如果他不要再這麼愚蠢地跟蹤我。”

    斯內普挑了挑眉,似乎覺得這個要求對於救世主來說太難以實現,他的袍角被窗外灌進來的冷風揚起,就像在他背後展開了一對黑色的翅膀:“聽了那位小姐給你的評價,感覺如何?”

    “斯內普教授,我不知道你竟然會管這種閒事。”

    “德拉科,我答應了盧修斯要照顧你,所以我必須警告你——”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我也很清楚,她不僅是‘不關心’我,她根本是‘恨’我——那又如何?”

    德拉科從一副巨大的盔甲後走出來站在斯內普面前,斯內普翻起嘴脣,好像德拉科剛講了一個蹩腳的笑話:“‘世上永遠求不到迴應的愛太多了’?什麼時候馬爾福也學起這種偉大的嘴臉了?”

    “我不偉大,我只是自私地向她索要我想要的東西罷了。”

    “你能從格蘭傑小姐身上要到什麼?”

    德拉科盯着斯內普盛滿嘲諷和不屑的黑眼睛:“原諒——也許和你一樣。”

    他灰黃的臉嵌在油膩膩的烏髮裏,瞳孔裏的光芒在聽到這個詞以後搖曳着黯淡下去,那裏彷彿有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通向那些黑暗絕望的過往。不管用多少“現在”,也填不上心口的那道舊傷。

    “你想勸我回頭?”清秀的眉眼溫柔地彎起來,“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