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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金戈萬里字數:3786更新時間:24/07/15 11:43:23
填飽肚子,獅白和獅壯開始處理剩下的香豚獸。
顧九黎輕手輕腳的跟在兩人身邊,試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香豚獸的體型龐大肥碩,幾乎沒有脖子,形如冬瓜的身體下方只有四條註定跑不快的短腿支撐。
獅白想起顧九黎因爲撞到頭忘記所有,邊用利爪剝離香豚獸的骨頭,邊細緻的講解狩獵香豚獸的過程。
“香豚獸通常成羣出現,很少在相同的地方停留很久。他們會快速啃食所經之處所有能吃到的樹葉,然後選擇食物充沛的方向離開。”
說到這裏,獅白站起來,沾滿血跡的手掌隔空在胸前的位置劃過,然後徑直向上擡手。
“香豚獸的脖子太短,腿又不能彎曲,只能吃到低頭或擡頭之間能觸碰的樹葉。如果你在野外看見成片的樹中間都是光禿禿的只有樹枝,通常是有香豚獸羣經過。記住那個位置,回來告訴我。”
“告訴哥哥,又有香豚獸的肉吃!”獅壯語氣雀躍,滿臉鼓勵的看向小貓。
獅白揚起嘴角,默默點頭,繼續沒有說完的話。
“香豚獸的膽子很小,發現被食肉的野獸盯上,它們會立刻聚集,用抱住腿翻滾的方式進行反擊。因爲它們沒有尖牙和利爪,這是它們唯一的反抗方式。”
“如果身邊沒有同類,香豚獸就會始終保持奔跑的姿態,無論如何都不會停下腳步。”
他停頓片刻,補充道,“香豚獸在大部分時間裏都是這樣,除非遇見鱗球獸。”
“鱗球獸的攻擊方式和香豚獸相同,鱗片的硬度和體型卻遠遠超過香豚獸。”顧九黎順着獅白的話思考,“香豚獸是因爲知道反抗無效,所以放棄掙扎?”
獅白先點頭,又搖頭,解釋道,“以鱗球獸的食量,每次只會獵殺一隻香豚獸。如果香豚獸聚集反抗,鱗球獸砸下去......”
顧九黎秒懂。
不反抗只是隨機失去一個同類,反抗不僅沒用還要面臨團滅的風險。
哪怕野獸沒有理智可言,懼怕也會給它們留下深刻的烙印。
巨大的香豚獸很快就被分成兩堆。
猙獰醜陋的獸首、如同皮包骨的四個蹄子、沒有取暖作用的肉皮、隨意堆積的骨頭、內臟。
肥瘦相間的肉和其餘的肉。
“這是除了心臟之外,野獸身上最好吃的肉,我們明天早上吃。”獅白將肥瘦相間的肉單獨挑出來,“其餘的肉醃成鹹肉,然後晾成肉乾,給你隨身攜帶。”
顧九黎已經知道亞成年獸人彷彿無底洞似的胃口,聽見獅白專門考慮他的肚子,開心之餘也有些不好意思,認真的承諾,“我以後也會專門給你找食物。”
獅白當然不缺小貓的食物,但是這不會影響他因爲這句話露出笑容。
顧九黎和獅壯用利爪將已經專門分出來的肉撕成均勻的長條,獅白碾碎用半頭香豚獸換的鹽塊,倒進從角落翻出的石碗裏。
然後顧九黎繼續撕所剩不多的肉,獅白負責給肉條撒鹽粉,獅壯用骨針和不知名野獸的筋串起鹹肉,再由獅白和獅壯共同掛到既陰涼又通風的地方。
經過三個人的不懈努力,山洞內很快就出現小片的‘肉林’。
獅白掛起最後一串鹹肉,朝小貓招手,“來!”
顧九黎跑過去,輕巧的起跳,四爪穩穩的踩在石缸的邊緣,然後由已經洗完手的獅白幫他洗四個爪子和身上沾染的血跡。
獅壯捧起早就與肉區分開的那些東西,向更遠的平臺走去。
獅白見小貓好奇,解釋道,“那些東西不好吃,及時扔掉免得味道越來越難聞,薰臭山洞。”
顧九黎張了張嘴,在自我懷疑和懷疑獅白之間掙扎。
醬頭肉、滷蹄子、大骨湯、肉皮凍......
獅白抱着洗乾淨的小貓走到火堆旁,“你先睡,我去把洞口的血水衝乾淨。”
顧九黎點頭,目送獅白走遠,眼皮不知不覺的開始打架。
等他醒過來,山洞內的火堆已經徹底熄滅,灼熱的陽光順着洞口傾灑入內,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邊。
既不會吵醒熟睡的小貓,又能避免山洞內的潮溼侵染小貓的毛髮。
顧九黎目光呆滯的盯着形狀怪異的光斑看了會,終於徹底清醒,擡頭尋找獅白和獅壯的身影。
“早上好!”顧九黎在山洞外找到變成獸形曬太陽的棕獅,立刻小跑過去,“獅白呢?”
棕獅懶洋洋的睜開眼皮,“貓九啊......對不起,顧九黎。哥哥去找不怕火燒的石頭,說要給你搭個架子。”
他變回人形,取出放在石缸裏的肉,“先吃飯,如果運氣好,晚上還能有新鮮的肉吃。”
小貓的肚子應景的發出飢餓的哀鳴。
顧九黎沒有麻煩獅壯,自己將昨晚專門留出的鮮肉熟練的撕成長條。
味道肯定是比不上昨晚,但是相比熒蚺的心臟和昨天猁漁給他的那塊烤肉,依舊算得上美味。
怪不得神山部落的大貓這麼喜歡香豚獸。
吃完早飯,顧九黎自覺跑向洞口的石缸。
昨晚天色太暗,又累得有些迷糊,沒有仔細看。今天才發現,原來有三個石缸並排放在這裏,其中靠近洞口的那個最大,正是他昨天洗爪子的地方。
然而現在依次看過去,每個石缸裏的水都很乾淨。
又變回獸形的獅壯發現小貓的猶豫,高聲喊道,“用最小的石缸,那裏的水每天都會換。”
顧九黎點頭。
最大的石缸幾乎與人形的獅白一樣高。中間的石缸要顧九黎完全站立,前爪才能勉強碰到邊緣。最小的石缸,顧九黎只要以蹲坐的姿勢站立,低頭就能看見石缸裏的水。
洗乾淨爪子,顧九黎耐心的等待長毛晾乾,然後才回到閉着眼睛的棕獅身邊,有些好奇的打量對方。
獅白的弟弟。
想要變成朋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獅壯只是膽小,身爲雄獅的本能卻沒有缺陷。不僅清晰的聽見小貓是怎麼跑到他的身邊,還知道小貓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他的臉上離開。
然而雄獅喜歡曬太陽,越曬越困同樣是本能。
他艱難的抵抗濃重的睡意睜開眼睛,“顧九黎,有事嗎?”
小貓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睜眼,下意識的退後半步,然後沉默許久,小心翼翼的道,“你好,獅壯,很高興認識你。”
在困頓中艱難掙扎的獅壯瞬間清醒,急切的擡起頭,“真的?認識我真的是件高興的事嗎?”
顧九黎點頭,鄭重的給出肯定的答案,“真的很高興。”
昨天晚上,獅壯教給他很多處理獵物的技巧。
棕獅的鬍鬚愉悅的抖動,睏意徹底消散,熱情的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快來,哥哥的山洞附近,這裏是陽光最好的地方。其實我也有山洞,那裏原來屬於我的父母。如果哪天哥哥不願意再讓你住這裏,你又不想去公共山洞,可以去找我。”
並非獅壯故意說小貓不愛聽的話。
成年獸人忽然願意照顧陌生的亞成年獸人,在神山部落委實是見奇怪的事,罕見的程度不亞於獅壯的膽小。
誰也無法猜測獅白的想法,更沒辦法預測獅白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
“謝謝。”顧九黎在獅壯的身邊躺下,愜意的眯上眼睛,小聲道,“我覺得獅白不會那麼做。”
說不出來理由,就是相信。
棕獅甩着尾巴,滿臉愉悅的點了點頭,好奇的問道,“哥哥怎麼會認識你?”
顧九黎第一次以獅白的視角回憶他們的相遇,難免有些生疏。總是會因爲覺得自己的表現太過愚蠢而心虛,悄悄觀察棕獅的表情。
棕獅非但沒有像顧九黎擔心的那樣,覺得失憶的小貓蠢笨礙事,反而聽得津津有味,熱情的向顧九黎解釋神山部落的獸人應有的常識。
可惜獅壯早就答應採集隊,今天要去野外保護採集隊的成員,不得不在聽見規律沉悶的聲音之後,依依不捨的離開。
顧九黎走到平臺的邊緣往下望,發現聲音來自巨大的彎角。
兩個獸人舉起彎角,兩個獸人輪流站在彎角的根部吹氣。
獅白還沒回來,獅壯也有正事要做。
顧九黎猶豫片刻,決定回公共山洞找猁漁。他運氣不錯,沒怎麼在公共山洞裏繞圈就見到猁漁。
運氣不好的花豹躺在地上,從胸口到腹部裂開猩紅的縫隙,能清晰的看見跳動的心臟和堆疊在同處的腸子。
猁漁臉色沉重的閉上眼睛,沾滿血跡的手躲到身後,止不住的顫抖,聲音卻依舊平穩冷靜。
“救不回來。”
同樣滿身血跡的獸人聞言,臉上都浮現不同程度的痛苦。有人蹲在地上,捂臉哭泣。有人轉身走到牆邊,以血肉模糊的方式狠狠的發泄情緒。更多的人和猁漁一樣,早就見慣生死,眼底滿是茫然。
這才是狩獵隊的常態。
兩個獸人當場死亡,花豹被帶回部落,同樣只能等待死亡。
顧九黎向前邁出半步,猶豫良久,終於在看見花豹順着臉側無聲落下的淚水之後下定決心,鼓起勇氣開口,“可以先把他的肚子縫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顧九黎的身上。
面對真正意義上如狼似虎的目光,本來就很害怕的顧九黎險些直接哭出來,毛絨絨的耳朵緊貼腦袋,嚇得口不擇言,“哪怕沒救過來,至少能體面......”
猁漁握緊拳頭,打破沉默,“用什麼縫?”
顧九黎立刻感激的看向猁漁,恨不得視線裏只有這個他最熟悉的人,顫抖着道,“最好用銀針,沒有腸線就用獸筋。先給他咬塊獸皮,然後還要按住四肢,防止他疼的失去理智。縫好之後,要記得止血。”
“什麼是縫?”猁漁又問。
顧九黎舉爪狂甩,“像、像穿肉條那樣,將他身上應該連在一起的肉重新縫起來!”
“銀針是什麼?”
顧九黎愣住,近乎咆哮的回答,“那就用骨針!要用剛殺的野獸,骨針上面不能有野獸的血跡......先用沸水煮!獸筋也先用沸水煮!”
猁漁走到花豹獸人的身邊,掀起對方的眼皮仔細觀察,冷靜的搖頭,“來不及。”
話畢,不等顧九黎再有所迴應,他已經轉身看向山洞內表現最平靜的獸人,“去找獸皮、骨頭和獸筋。”
“祭司!”手背血肉模糊的獸人徹底失去理智,崩潰的大喊,“既然救不過來,爲什麼還要這麼折磨他?”
猁漁拿起地上的木箱,打開蓋子,裏面分別是裝在木罐裏的粉末和有些乾枯的鮮草。他擡頭看向失去理智的獸人,漆黑的眼底滿是冷漠,“我覺得救不過來,這些珍貴的草藥就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我覺得可以試試,縫完傷口還會給他止血,退熱。”
得到猁漁吩咐的獸人狠狠的踹了腳失去理智的獸人,抹着眼淚匆匆離開,去找猁漁需要的東西。
失去理智的獸人沉默半晌,猛地給自己兩巴掌,吐出半顆沾血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