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十三姨太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道芝道字數:2297更新時間:24/07/15 11:42:44
    “啊?”陸青浦似不太明白。

    中湄便道:“我父親在學校裏教哲學,這是他每日的功課。”

    “哦……”陸青浦對着她賊遛遛地看了幾眼,忽然撲哧笑了出來。

    中湄道:“你笑什麼!”

    陸青浦道:“真看不出你還是個教授的女兒,又會騎馬又會打架的,我還以爲你父親是個兵大頭呢。”

    中湄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想找打嗎?”

    陸青浦道:“哈,你現在敢打我嗎?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跟我一樣,外邊再怎麼橫,到了家裏是絕不敢放肆的。”

    “你……”中湄氣結。

    兩人正說着,只見夏太太從後廚走了過來,她穿着件青藍相間的豎紋旗袍,左手提着盞煤油燈,右手捧着盤西瓜,擱在了石桌上,撫着夏先生的肩柔聲道:“仔細傷了眼睛。”

    夏先生拉過夏太太的手,笑吟吟地道:“你也別忙了,坐下歇歇吧。”

    陸青浦看在眼裏,十分豔羨: “你父母的感情可真好!”

    中湄得意道:“那是!”

    陸青浦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母親整日裏忙着在一衆姨太太裏爭風吃醋,勾心鬥角,哪有夏太太這般慈眉善目,舉止溫柔;而他父親更是走到哪兒娶到哪兒,又哪有夏先生這般鍾情儒雅。

    陸青浦忽然覺得失落,尋求安慰般地往中湄身旁靠了靠。

    中湄嫌棄地道:“哎呀,你走開點,熱不熱呀!”

    陸青浦氣道:“你幹嘛又兇我,沒看到我很難過嗎?”

    “你難過往我這邊擠幹什麼!”

    兩人正要吵起來,忽聞夏太太的聲音:“你們兩個,快過來吃西瓜,井水剛撈上來的,消暑的很。”

    陸青浦一擡頭,見夏太太正笑着朝他們招手,起身跑了過去。

    “誒,等等我。”中湄忙跟了上去。

    兩人在石桌邊坐了下來,圍着石桌吃西瓜。那西瓜皮綠瓤紅,鮮美多汁,十分可口,陸青浦連吃了幾片,見夏先生躺在搖椅上,對着夜空悠然地一晃一晃,也不來吃瓜,便問:“伯父,這天上有什麼好看的,你看了這半晌,不覺得無聊嗎?”

    夏先生這才將目光收回,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哈哈一笑,道:“Only two things in this world so that our souls are deeply shocked First,our brilliant stars overhead, First, our hearts lofty moral laws.”

    陸青浦聽他嘴裏冒出一連串的外國話,一臉懵然。

    中湄見狀,便知道他沒聽懂,取笑道:“父親,你說英文,他哪裏會聽得懂。”

    陸青浦紅着臉,不服氣地道:“那你就聽懂了?”

    中湄雖然不喜歡讀書,但聖蘭女校的外文要求高,她當初備考,外語上下了不少功夫,因而大致能聽個明白:“這個世界只有兩樣東西讓我們的心靈深感震撼,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父親,我翻譯得對嗎?”

    夏先生笑着點了點頭,對陸青浦道:“陸同學看過康德的書嗎?這是康德的名言。”

    陸青浦搖搖頭,問:“康德是誰?”

    “康德是著名的哲學家……”中湄在一旁偷笑了起來,草包果然草包,也不知道當初走了什麼狗屎運考上了寧華大學。

    夏先生捋了捋山羊鬍,仍然和氣地一笑,道:“看來陸同學在寧華沒上過哲學課,那倒是可惜了,貴校的金教授可是國內哲學界的大賢,他的《邏輯學》講得很好,陸同學若有興趣,不妨去聽一聽。”

    陸青浦一天到晚逃學,自然沒上過哲學課,更分不清什麼金教授銀教授的。但此刻他卻無比虔誠,道:“伯父說的對,我以後一定去聽。”

    夏先生欣慰一笑,繼續道:“雖然眼下的學生都喜歡實科,但是其實哲學也非常有趣……”

    陸青浦拄着下巴,聽夏先生娓娓道來。

    夜風吹過,帶來幾分涼爽,院子裏樹影重重,幾瓣青玉色的槐花飄落石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青浦與中湄都開始昏昏欲睡,夏太太打斷她丈夫道:“好了好了,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就跟人家說這些神叨叨的東西,你看,把孩子們都說睡着了。”

    夏先生也不生氣,笑着搖了搖頭道:“時間也不早了,讓兩個孩子回房去睡吧。”

    夏太太輕輕推了推陸青浦,陸青浦眯縫着眼睛,“嗯?”了一聲,夏太太笑道:“去屋裏睡吧,房間給你收拾好了。”

    陸青浦點點頭,跟着夏太太去了客房,迷迷糊糊地洗了臉,又迷迷糊糊的往牀上一躺。

    屋子裏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老式的雕花帳子牀,兩邊各掛着兩個銅鉤,陸青浦眨了眨眼,發了一會兒怔。

    他第一次到一個還算不上朋友的人家裏做客,心裏卻有種平實的、久違了的溫暖。

    陸青浦笑了笑,他拉過一條布毯往身上一蓋,很快進入了夢鄉。

    那一廂,中湄正要回自己院子裏睡覺,忽然被夏太太攔住。

    中湄見她母親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奇怪地問:“媽,怎麼了?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怎麼了?”夏太太輕輕一戳她的腦門道,“你突然帶了個男同學回家,你說我們做父母的,會怎麼想?我老實告訴我,你跟這個陸同學,到底什麼關係?”

    中湄一怔,叫道:“啊呀媽,你想哪兒去了呀,我剛剛飯桌上不是說了麼,他家裏出了點事兒,沒地方去了。”

    “他沒別的同學了嗎?怎麼偏偏要到你一個女孩子家來借宿一夜,

    “那是因爲……因爲……我們路上不剛好碰到了麼?我看他失魂落魄的挺可憐的就帶了回來,媽,您老不是還常教育我,要樂於助人,心存善念,怎麼現在倒嘮叨起來了。”中湄說着撅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樣。

    夏太太看了她半晌,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便嘆了口氣道:“湄兒,媽也是爲你好,你要想想,你一個姑娘家,晚上帶個男人回來,傳出去對你的名聲多不好。現在不比你小時候,男女有別,你得記着。”

    “這有什麼要緊的,爸爸的男學生,還有劭南哥哥,之前不也常來咱家住嗎?而且媽,如今都什麼年代了,男女早不設什麼大防了,咱們城裏幾所大學校,都男女同校呢,你要男女有別,別得過來麼……”

    “你……”夏太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在聖蘭女校裏學得這樣在伶牙利嘴的,就爲了頂撞你母親麼?我問你,那南郊馬場又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偷偷去騎馬了?”

    中湄心裏一驚,便假意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哀哭道:“我的好媽媽,我看您呀都比得上偵緝處的那些偵探了,我不過飯桌上隨口一說,自己都要不記得了,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呀……”

    中湄說着,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面道:“媽,我真的困死了,你有什麼話,明天再問吧。”說着,便往院子裏走。

    夏太太攔她不住,只好道:“你可別想糊弄過去,明日我還會來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