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南北和談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道芝道字數:2429更新時間:24/07/15 11:42:44
豐平顧府門庭若市,顧家兄弟雙雙高升,二人又本都是總統面前炙手可熱的紅人,這幾日來道賀之人都要將門檻踏破。
這日宴席結束,顧府裏的差役送走客人後,已是夜色沉沉了。
顧府的書房裏,顧驊龍的從壁櫥裏拿出一瓶洋酒,又夾了兩隻高腳杯,倒了酒遞給他弟弟,道:“北錚,不,不對,是顧總長,來,咱民國最年輕的總長,哥哥給你道賀了。”
顧北錚看着已經搖搖晃晃的顧驊龍,勸道:“哥哥,方纔宴席上你已經喝了不少了,可不能再喝了,不然真要醉了。”
“囉嗦,醉了又如何,今日我高興,我們兄弟二人正好一醉方休。”
顧北錚見他哥哥興致如此好,不忍掃他的興,接過酒杯道:“弟弟也在此恭賀哥哥,如今參議院裏,終於是哥哥獨大了。”
顧驊龍將杯中的洋酒一飲而盡,笑着往紅皮沙發上一躺,指着顧北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議會裏那幫吵吵嚷嚷的議員,覺得他們都是空談誤國之徒……”
“哥哥,你可別冤我,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你雖未說過這樣的話,可我知道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北錚啊,別以爲只有你們那些搶啊炮啊才厲害,我告訴你,六年前的南北統一,戰事上本是大總統佔了上風,偏偏那唐國欽,靠着對參議院的控制,一步步將國體改爲內閣制,又讓他的民主黨人佔了內閣的大半席位……”顧驊龍推了推下滑的金絲框眼睛,雙目出神,似乎在遙想,“好個唐國欽,他在槍炮上沒能得到的權力,靠着參議院全都得到了,對於政黨、對於議會,大總統起初一竅不通,等接連吃了這幾個悶虧,才反應過來,可民主黨人控制着議會,也就控制了大義名分,大總統縱然強兵猛將在手,竟也是毫無辦法。”
似乎有酒氣上涌,顧驊龍抿嘴一頓,忽然笑了起來,繼續道:“所以大總統才來扶持我的共進黨,來抗衡這民主黨,可是……”他臉色逐漸陰鷙,“這些年了,已經這麼多年了,我費盡心力,付出了那麼多,還是只是屈居於副職,我豈能甘心!”
“可不是,那王濟善資質平平,當初不過是得了唐國欽的庇護才能當上這議長之位,哥哥自然是勝他百倍。”
“王濟善?呵……”顧驊龍輕蔑一笑,道,“我何曾把他放在眼裏過,我要比下去的人是唐國欽!”
他說着,眼裏躥着滿滿的不甘,一捶着沙發道:“不是我不服氣,若不是我晚生了幾年,也輪不到他唐國欽來做這民國憲政的第一人!”
也許是因爲喝醉了,顧北錚覺得今夜的哥哥有些反常。
顧驊龍仰頭瞥了一眼顧北錚,泛紅的臉上又是一笑,道:“你不懂,北錚,你不懂我的抱負,自然也不會懂我今日有多高興!”
顧北錚看着顧驊龍,他的確是不懂。
“算了,現在還不是與你說的時機……”顧驊龍掙扎着從沙發上起來,晃悠悠地往書櫃走去,顧北錚忙上前去扶。
等二人到了書櫃旁,顧驊龍透過玻璃搜尋了一番,才打開櫃子,抽了出幾本書,轉身遞給顧北錚,道:“你上次問起來約法憲政,我說要寄些書給你看看,就是這幾本了,你拿着。”
顧北錚聞言,有些頭痛地道:“我的好哥哥,你怎麼還記得這茬呀,再說我已經讓魏軒買了書了。”
“魏軒?”顧驊龍嗤笑一聲,道,“那小子能買到什麼好書,這幾本書都是我千里迢迢從國外帶回來的,平日裏珍藏家中,別人就是想借都借不到。”
顧北錚看他哥哥這架勢,自己是非接受不可了,只好伸手接過。
“好好看,別又想敷衍我,過些日子,我可是要考你的。”
顧北錚哭笑不得。
“對了,你告訴我,你之前到底是受了何人影響,突然想要瞭解這些?”
顧北錚又是一愣。
受何人影響?他能說是因爲一個叫沈涵初的女人嗎?
一想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便涌上心頭,顧北錚垂下頭,臉上的表情竟又些委屈,道:“我不是說了麼,我不過隨便問問而已。”
“隨便問問?呵,我曾經費了多少口舌,你都不愛聽這些,怎麼突然有了有興趣來隨便問問了?這個能讓你有興趣的來隨便問問的人,我倒是很像認識認識。”
“我……我……只是之前拷問那些被抓捕的革命黨人時,總聽他們說這些,聽得多了,也不免好奇起來。” 顧北錚扭過頭,避開他哥哥的目光道。
顧驊龍聞言,若有所思的樣子,腦中浮現出那些民主黨人被嚴刑拷打卻還堅持憲政理想的情景,忽然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來,道:“北錚,如今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議長了,接下來便是要讓我共進黨成爲參議院的第一大黨,改寫民主黨把持議會的局面;所以我是用人之際,寧州乃是黨人起源之地,你若真有懂得憲政的好人才,管他是什麼黨,都舉薦給我吧,殺人容易,讓人信服於你並爲你所用才是上策。”
“可大總統那邊……”
“這個你放心,如今和談完成,大總統已大權在握,不會死咬着這點不放的,相反,恐怕還要收買人心呢。”
顧北錚撓了撓頭,笑道:“反正這些黨政上的事兒,我就不懂了,哥哥你怎麼說,我照做就是了。”
……
兄弟二人在書房裏把酒言歡,一直喝到深夜裏。
馮思柔披着一件紗羅斗篷,款款走近,推開了書房的門。
沙發上,兄弟二人橫七豎八地躺着,顧北錚還有三分清醒,顧驊龍早已爛醉如泥。
馮思柔皺了皺眉,指揮着丫鬟聽差將二人馱回各自的房間。
走廊裏迴盪着顧驊龍斷斷續續的醉話:“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北錚,咱們繼續喝!”
顧北錚張了張嘴,想回他哥哥的話,忽然又找不見他哥哥了,他定睛再看,滿架子的船模,原來是自己的房間。
似有人替他脫鞋擦臉,顧北錚起身,又些煩亂地將傭人推開,道:“出去,都給我出去!”
傭人們被趕了出去,房間裏一下子又靜又悶,顧北錚只覺得心口燒得厲害,他扯掉外衣,跌跌撞撞地衝到窗戶邊,一把推開了玻璃窗。
涼風拂在臉上,帶走了些許燥意,顧北錚伏在窗臺上,看着天上星斗成片,一時遐想。
也是這樣的星夜,他在督軍府裏的小樓裏,差點吻上她。
一個多月沒見她了,她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可愛起來,甚至連最後那次爭吵,都叫他懷念。
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般牽腸掛肚;也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左右了政務上的決斷。
顧北錚從襯衣口袋裏摸索出一條朱霞色綢帶。
綢帶的蕾絲已經發舊,綴着點點水鑽,在這黑夜裏亮閃閃的,夜風吹進來,他的襯衣與手裏的綢帶一起獵獵作響,他呆呆地看了許久,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承認吧顧北錚,即使她一次次與你作對,即使她不該是你喜歡的,你還是喜歡她,無法自控……
等回寧州,等自己一回到寧陽,他便要告訴她,告訴她……
他雙脣動了動,卻並沒有出聲,整個人混沌沌地往下滑,帶着醉意徹底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