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怦然心動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道芝道字數:2455更新時間:24/07/15 11:42:44
    沈涵初這才就坐,一面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顧北錚。

    他這次只穿了一身長衫,雖然貴氣,但並沒有咄咄逼人之感,倒像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少爺。

    她終於略有放鬆,拿起筷子吃得小心翼翼的。顧北錚見她如驚弓之鳥一般,心裏忽然有種逗趣的樂意,便也拾起筷子,換了一副嚴肅的模樣,一言不發地夾菜吃飯。

    餐廳裏響起碗筷的輕擊聲,雖有舒緩的樂曲洋溢,但氣氛仍是十分壓抑,沈涵初終於忍不住了,怯怯地看了顧北錚一眼,打破沉默道:“督軍,可是案子有進展了?”

    顧北錚略爲一頓,卻答非所問:“沈小姐是南方人?”

    沈涵初一怔,對着他點點頭。

    “正巧今日廚子做的是南方菜,沈小姐覺得口味如何?”

    她因心中懼怕,山珍海味也是食之無味,但顧北錚這樣問,她便只好道:“督軍府裏廚子的手藝,自然是好的。”

    顧北錚朝她笑笑,道:“那你可要多吃些。”

    沈涵初又是一怔,道:“謝謝督軍款待。”

    沈涵初在這主樓的餐廳用完飯,又被帶回了小樓。

    一路上她都覺得莫名其妙,原以爲這顧督軍想趁機盤問一些暗殺案的事情,又或旁敲側擊地從她身上套出些線索,然而他一句關於案情的話也沒提到。

    何止這頓飯,整個事件都像一場烏龍,奇怪得很。爲什麼這顧督軍要將她帶回督軍府?爲什麼帶回後又未對她審問,而只是一味地囚着她?是拿自己作誘餌?又或是其他什麼陰謀?

    她揣測不出,只有一點可以確定,雖然這些日子這顧督軍對她和顏悅色的,但她怎麼也忘不了他往自己身上烙烙鐵時的猙獰,總之這人絕非善類,自己還是小心爲妙。

    警察局的辦公室,紀鉉武的雙腳高高地擱在辦公桌上,一根一根地抽捲菸。

    那日拷問暗殺案的囚犯時,那顧督軍突然將那女囚犯帶走了,至今也未給他一句解釋,只

    派人來說要重新徹查此案。

    紀鉉武十分頭痛,重新徹查?可這唯一的線索又被帶走,叫他如何徹查?他心中嘆了一口氣,本還想藉機立功,早早將這局長之前的代理二字去掉,如今看來希望渺茫。

    想起那女犯人,紀鉉武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她到底是何人?派去打聽的人說那女人被接進了督軍府,至今都沒出來。紀鉉武又想起那日在刑訊室的情形,那顧督軍似乎認識她,難不成是什麼舊識,可若兩人真有什麼關係,他瞧見這女犯人被折磨成這幅模樣,還不早對他興師問罪了。

    紀鉉武彈了彈菸灰,又想到那顧督軍素來桃色緋聞不少,難不成是瞧上這女犯人了?可他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回想起來那女人確有幾分姿色,但那日已被打得不成人樣,哪裏還看得出美醜來,再者那顧督軍就算再年少風流,也不至於對暗殺自己的疑犯下手吧。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黑制服的下屬匆匆忙忙地敲門而入,一路嚷道:“局長……局長!”

    紀鉉武皺眉道:“什麼事情?”

    那黑制服氣喘吁吁地道:“外面……外面來了個學生,說是來自首的。”

    “這點小事,找各區管轄的警長即可,我哪有空搭理。”

    “不是,局長……”那黑制服吞了口口水,“他說……他是來自首督軍刺殺案的!”

    紀鉉武一愣,忽然猛然站起了身道:“什麼?”

    原賀永麟那日將東西交與沈涵初後,便躲在附近的民房裏,等搜捕的風聲過了後方纔離去。脫身之後,他便回寧華大學上課,卻再也見到過沈涵初,幾番打探後,才得知她被警局抓了。

    賀永麟自是心急如焚,又重新躲了起來,一段日子過後,卻發現學校也好、他家裏也罷,並沒有對他實行抓捕的跡象。

    看來沈涵初一直未將他供出來,他愧疚得夜不能寐,終於決定去自首。沈涵初幾次救他,他不能恩將仇報地害死她。

    紀鉉武原本已毫無頭緒,煩悶之際居然有人主動上門自首,他驚喜之餘,又存着幾分懷疑。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多是騙局,他不得不謹慎。

    審問之後,紀鉉武才放下心來,這學生的供詞與案發的事實並無出入,且自首的動機也算合理,看來那女人的確不是作案之人,但也有包庇之罪,只是這學生反復強調他老師並不知情,只是愛護學生心切,匆忙之下才幫了他。

    審查結束之後,紀鉉武向督軍府稟報了此事,並提交了供詞。

    顧北錚看了那供詞,又親自去了趟警察局,提審了賀永麟。

    走出警局的那一刻,顧北錚心裏竟是鬆了一大口氣,看來她確實與暗殺案無關,就是這包庇罪可是坐實了。顧北錚念在她曾經救過自己,也不打算追究。

    這日他回督軍府後,徑自到小樓去找沈涵初,並打算放了她。等他到了小樓,卻並沒有看到她的人,問了府中僕傭,僕傭道可能是在東面的花園裏。

    原來沈涵初因爲被囚禁久了,花園的西南面也逛膩了,百無聊賴,便嘗試着往東面逛。東面的園子裏養着天狼,那狗雖被鐵鏈吊着,但兇惡異常,一般人仍是不敢靠近。

    沈涵初初到園子時,天狼一見她,便齜着牙,發出“嗚嗚”的低吼。她也不理會,顧自散步,走累了便遠遠地坐在那狗附近的一條藤椅上,等時間一久,她開始自言自語地與天狼說話——這裏的僕傭們都知道她是刺殺督軍的疑犯,從不敢與她說話,她怕再這樣下去她要成啞巴了。

    後來,她來得多了,狗本就通着幾分人性,知道她對自己並無惡意,便不再對她吼叫。天狼雖被鐵鏈鎖着,但鏈子夠長,也能跑動一段距離,過了些時日,沈涵初便剪了花藤柳枝編成圓球,和它拋着玩。就這樣與它廝混久了,竟然玩得很好。

    顧北錚離開小院,往花園東面走去,等找到她時,她正靠在那藤椅上,歪着頭睡着了,略有一點鼻息之聲。天狼安靜地伏在她腳邊,竟也睡着了。一人一狗,倒是很和諧的樣子。

    顧北錚有些哭笑不得,天狼是軍犬,訓練有素,只聽他發號施令,又從小只餵食生肉,就爲了養出它的野性——幾次打仗時,比他手下的勇士還要兇猛,如今竟被一個小女子馴得服服帖帖。

    他這樣想着,便定睛去看沈涵初。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她臉色好了許多,不過仍有些蒼白。一雙眼淺淺地閉着,像兩彎清淺的月牙兒。

    黃昏時的陽光是溫暖的橙色,撒在她身上有種流光溢彩的光暈,她今日穿着一身緋霞色的織錦印花旗袍,應是忠叔差人給她置辦的,辦這差事的僕役顯然並沒有用心,衣服有些大,她穿着空蕩蕩的,倒更顯她腰肢不盈一握。這紅豔豔的顏色,也不是她素日的風格,他見過她的幾次,都是靈逸清淨的打扮,就如空谷幽蘭般素雅芬芳;如今穿着這豔麗的旗袍,倒又像園子裏的芍藥般嬌豔,另有一番風情。顧北錚站在那裏,不由得看怔了。

    許是睡得不舒服,她忽然動了一下,顧北錚趕緊將目光移開,像是做了虧心事般,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她並未醒過來,顧北錚卻拔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