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牢獄之災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道芝道字數:2488更新時間:24/07/15 11:42:44
炸 藥爆破的雜貨鋪,當殘留的物什還沒燒完時,巡警和救火隊便已趕到。
衆人一看便知是革命黨人的據點,因爲上峯有嚴令,這可是大案,立刻遣人通知了警察局的代理局長紀鉉武,並調來了城防營的步兵來協助捕獲亂黨。
天上陰沉沉的,空氣裏透着股刺鼻的硝煙味,沈涵初在街上走着,臉上看似很平靜,心中卻在打顫——她手裏那只原本裝書的長布袋裏,多了幾份文件和三把槍 。
道路兩旁是高高低低的平房,石板路原就起伏不平,她走着走着,竟覺得有些腳步輕浮, 如踩在水波海浪裏。
這是她第一次與槍接觸!
她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當那孩子如此驚慌失措地在她面前哀求,她二話沒說就拿過那些東西塞進了自己包裏,又將那孩子藏在了民房的隱蔽處。
與楚劭南他們相處久了,她彷彿不再是曾經那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了。那些敢於赴死革命黨人,身邊那些爲了理想大義甘於流亡的同僚友人們,深深滌盪着她的心,即使未加入他們的行列,她也已做不到袖手旁觀。
她凝了凝神,向街頂望去,心裏略微安心了幾分,快了,拐過這條街,再走百來米,就能到學校了。
忽聞一陣整齊的步伐聲,巷子裏躥出一批軍警,已迎面向她跑來,她心口一下子吊得老高,臉上卻仍是鎮定自若的神色,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去。
那些軍警成批地從她身邊經過,偶爾有幾次看了她一眼,卻都並未在意。
沈涵初剛要鬆一口氣,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很尖銳的聲音:“站住!”
一個戴着大蓋帽,穿着黑警服的男子走到她跟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問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裏幹什麼?”
沈涵初心裏咚咚直跳,臉上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我是寧華大學的老師,正趕去學校上課呢。軍爺可有什麼事嗎?”
那人正是警察局的代理局長紀鉉武,他身型魁梧,臉上兩塊顴骨高高突出,脣上蓄着兩道粗八字的鬍鬚,望着便有一股狠戾之色。這紀鉉武在這寧州警界十幾年來都屈人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冒尖的機會,正是要急於立功的時候。他來來回回踱着步打量着沈涵初,忽然扭頭對身後的下屬呵道:“站着看什麼!統統給我抓走,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可疑人物!”
沈涵初一聽,大驚失色,叫道:“你……你們要幹什麼?”
紀鉉武肅聲道:“上峯有令,亂黨作案,可疑者一律抓去審問!”
沈涵初厲色回道:“我已說了我是寧華大學的老師,你們若不信,盡可隨我去學校覈實我說的是否屬實。怎麼能亂抓人!”
紀鉉武冷笑一聲,道:“老師又如何,這學校裏,出的亂黨還少嗎?”
說話之餘,哪裏還管她服不服,幾個軍警早就一擁而上,將她扭送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的大廳裏,已抓了好些疑犯進來,居民、小販、黃包車夫、抱着公文包的小職員,燙着摩登捲髮的女郎……各色各樣的人物挨挨擠擠地擁在一處,被一排齊刷刷的警察拿着長槍指着,活脫脫像一羣待宰的羔羊。
一個警察走了上來,對那紀鉉武行了個禮道:“報告局長,這一批都搜過了,沒搜到什麼。”
紀鉉武不快地“嗯”了一聲,眼睛一瞥,瞥到沈涵初手裏的長布袋,厲聲問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麼?”
沈涵初一驚,身子都要發抖了,只竭力平靜回道:“只是上課用的幾本書而已。”
“拿來我看看。”紀鉉武伸手便去拽,卻見沈涵初緊緊捏着不放手,更加疑心,怒道,“放手!”
沈涵初自知已隱瞞不過去,卻仍無力地申辯道:“軍爺,我絕不是亂黨,不信你可以去寧華大學問問,我們的校長正是教育司長的樑司長,相必您是認識的!”
紀鉉武哪裏還肯聽她廢話,只臉色微怒地朝她吼道:“老子現在要搜包,你他媽給我放手!”
沈涵初已面無血色,一雙手卻抓得更緊了。紀鉉武氣得臉都抽搐起來,抽出警棍狠狠地朝她打了下去,她吃痛地叫了起來,手臂一鬆,那布袋掉到了地上,發出“咔”的一聲響。
紀鉉武朝地上看了一眼,忽然獰笑道:“呵!書?書掉在地上可不是這種聲音。”
屋子裏原本鬧哄哄的,現在卻靜得要命,近百雙眼睛齊刷刷看着她,皆屏住了呼吸。沈涵初的一顆心急得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心中暗叫:糟了!
重犯大牢裏,幾丈高的石牆沒有窗戶,便沒有一絲陽光,春暖時分也陰冷得厲害,四處都是腐臭發黴的味道,沈涵初在牢中的一角哆嗦着坐着,手腳上鎖着沉重的鐐銬。
她也不知自己被關了過久,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自然是不敢睡的,只提心吊膽地等着,等着自己被提審的那一刻。
心神不寧之際,又會想到賀永麟,她只猜出他與革命黨人有着干係,卻並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又做了什麼攪得這般興師動衆?而她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審訊呢?
一牆之隔便是刑訊室裏,哀嚎與慘叫聲從那石牆穿透過來,不絕於耳,夾雜着恐怖的嘶吼與毒笑,有時又是死一樣的沉寂。
到了四更天的光景,一個獄卒提了一盞獄燈走了進來,將她帶到了刑訊室。
刑訊室的電燈亮如白晝,刺眼的光線映射着滿屋冰冷的刑具,刑具上鏽跡斑斑,也血跡斑斑!
屋子中央卻還擺着一個大火盆,火盆邊是一張桌案,兩個黑制服的男子正襟危坐,其中一人就是那日抓了她的紀鉉武。
紀鉉武的鋒戾的眼睛盯着她,陰沉沉地道:“你要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從實招了吧!”
她身旁的一座鐵架子上,吊着一個刑犯,被打得渾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腳不着地,人也沒了知覺的,滴溜溜地打着轉,像肉鋪攤子上掛着的一塊腐肉。
這樣的觸目驚心,沈涵初看得胃裏一陣發嘔,渾身哆嗦。
強權之下,什麼民權,什麼法制,就像個玩笑,被蹂躪得面目全非!
可如今這已是她手中唯一的武器。
她強行鎮定下來,瞪着那紀鉉武道:“你們敢動私刑!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紀鉉武倒是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還有膽說這話。
她揚聲繼續道:“我寧州的司法大院還好好地在武和街上呢!你們身爲執法的官員,竟是這樣如此枉法。我要求找律師,公開庭審!在這之前你們要是敢對我動私刑,我一定會到司法大院起訴你們!”
紀鉉武哪想她竟然這般口齒伶俐,竟被唬住了幾分。
可轉念一想這可是暗殺督軍的大案,也是他飛黃騰達的好機會,哪裏還管這些,起身一腳將她踹倒在地,咒罵道:“臭娘們!恐怕你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吧!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
說着,沈涵初也拖到來鐵架子邊吊了上去,那一刻,她只覺得手臂都要斷了,還未細想,鞭子便霍霍地抽了上來,那鞭子也不知是浸了什麼東西,火燎般的疼痛頓時蔓延全身。她聽到那紀鉉武在她前面大吼大叫,似乎是審問她的話。可她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感到周身的疼痛,疼得她骨頭都咯咯作響,疼得她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