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消散

    神明沒有肉身，也很難感受到疼痛，除非傷勢觸及本源，否則任何看似嚴重的創傷都只是不痛不癢而已。

    哪怕這個終局之戰的戰場上，各位神明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狼狽，可祂們也並未感覺到太多的“痛苦”。

    直到此刻，【蛾】終於體會到了久違的，快要忘卻的滋味。

    祂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原本由純粹的規則與能量構成的高大軀體因爲痛苦而蜷縮了起來，祂近乎失去理智一般試圖伸手去拔從頭頂長出的樹枝，卻又在用力的瞬間表情變得猙獰而後瞬間鬆開手，那瞬間，祂以爲自己要把“腦子”也隨着樹枝一起拔出體外了。

    可鬆手後祂才後知後覺，祂已經沒有“大腦”這種生物構造了，剛纔那種快要把腦子也隨着樹枝一起拔出來的感覺只是錯覺，祂不該鬆手的，那些樹枝長得更茂盛了，幾乎要將祂的整個腦袋都包裹在樹枝裏，祂能感覺到，這些樹枝在竊取祂的生命力，必須將它們拔出來！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出現的瞬間，【蛾】立刻便動了手。

    換做往日，祂會更謹慎一些，可今天實在不同，戰局瞬息萬變，祂沒有時間思考，更重要的是，腦海中一直存在的“影響”在試圖讓祂變得猶豫懦弱，於是【蛾】暗自做出決定，一旦有了想法，便要立刻實施，不能給“猶豫”產生的機會。

    因此，祂才會不管不顧的伸出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甚至是超凡能力，試圖將這些紮根在自己腦袋裏的樹枝連根拔起。

    疼痛隨着祂的動作愈發強烈，痛到【蛾】快要不能思考，隨着樹根漸漸被拔出祂的腦袋，祂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也在被祂剝離，就好似，樹根變成了無數的觸鬚連接到了祂的身體內部，宛如一根根血管趴在祂的身體內吮吸着祂的生命力，而此刻，這些根鬚正在被剝離祂的身體。

    這種感覺一度讓祂產生遲疑是否還要繼續，但遲疑出現的瞬間反而讓【蛾】的動作更爲堅決。

    一道雷霆再度劈下，【蛾】的身影有一瞬間的渙散，也是在這一瞬間，原本一直緊緊紮根在祂身體裏的“觸鬚”有片刻的鬆弛，彷彿不再能抓住祂，於是【蛾】一鼓作氣，哪怕身體此刻麻木到什麼也感知不到，祂也不選擇先去凝實被雷劈的有些渙散的身軀，而是趁機徹底拔除隱患！

    這次，過程變得意外的順利，似乎那些樹枝也被雷霆劈的麻木了起來，祂比起之前，可以算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將這些根鬚漸漸拔出體外。

    只是，在祂感覺到大概把這東西大部分都拔出體外的那瞬間，祂甚至還沒來得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就聽到耳後忽然傳來了一道不算熟悉，卻令祂毛骨悚然的聲音。

    “辛苦了。”

    那是祂一直在警惕的，那個小鬼的聲音。

    她在說什麼？

    什麼辛苦了？

    【蛾】本就有些麻痹的大腦出現了一瞬的空白，祂在瞬間有了一種極其不妙，不妙到令祂甚至想要嘔吐，大腦與身體瞬間僵硬，明明腦海中什麼也不想，卻好似已經預料到了最糟糕的結果。

    祂不是蠢貨，從那小鬼的語氣中，祂能聽出來，她在嘲笑祂。

    嘲笑祂中計了。

    來不及做任何事，或者說，對方在出聲的時候，就已經勝券在握了，當感知迴歸，【蛾】察覺到了令祂絕望的一幕。

    祂竟蠢到自己將自己的天賦迴路從體內生生拔了出來，此刻，那不知道躲藏在何處的小鬼在祂身後現身，那些樹枝蔓延到她的手上，捆綁着祂的迴路，正源源不斷的吸食着祂的天賦迴路，只眨眼的功夫，祂的迴路已然消融了大半。

    怪不得，祂覺得自己彷彿在拔出身體內的血管，祂還愚蠢的認爲那是樹枝的根鬚，其實根本就是祂的迴路。

    祂被影響的遠比祂想的還要深許多，但這小鬼故意讓祂以爲只有腦海中那些猶豫退縮的念頭，她是故意的。

    要是往日，祂絕不會被這些把戲騙到拔出自己的迴路，祂一定能及時察覺到漏洞！

    可天時地利不在祂身上。

    祂還可以再拼死一搏，至少，能讓這小鬼沒有這麼輕鬆拿走祂的迴路，可那樣就太無趣了。

    現在這樣，不是更有意思嗎？

    【蛾】的神情忽然變得詭譎，祂放下原本準備掙扎的雙手，看着許秩一步步吞噬掉祂的迴路，眼中充滿了驚歎與嫉妒，還有藏得不深的貪婪與渴望。

    “真是意外，什麼時候冒出你這麼個怪物？”

    連神明的天賦迴路都可以吞噬，還真是可怕。

    既然祂已經落敗，即使拼死一搏也不過是給其他神明掃除障礙，那爲什麼不讓事情變得更有趣一些呢？

    【蛾】立刻改變了原本的想法，此刻，許秩並未對祂施加任何影響，也沒有引導祂的心靈做出任何非自願的判斷，她的【蛾】屬性超凡能量在剛纔已經消耗一空了，現在【蛾】的所作所爲，全然出自祂的本心。

    就連許秩也對此感到意外。

    但立刻，她就意識到了【蛾】的想法，在迴路吞噬到只剩下最後一絲之時，也是【蛾】即將消亡的最後一刻，祂用近乎慈愛的眼神看着許秩，像是在看什麼未來可期的後輩，而後開口道：“你真有趣，如果不是這樣的境地，我們或許可以成爲朋友。”

    許秩微微挑眉，沒有因爲祂的話稍微減緩吞噬的速度，只是冷漠道：“不，兩隻蛾不會成爲朋友。”

    它們只會互相防備廝殺，試圖將對方變成玩物。

    最後一絲迴路吞噬完畢，【蛾】的身影在這瞬間化作無數灰色飛蛾飛向漫宿的天空，雷霆不再落下，似乎【蛾】的死稍微平復了漫宿的怒火，而雷霆消散後，其他原本不敢靠近的神明也在這一刻意識到，現在或許是對許秩出手的時機！

    哪怕不知道她是誰，祂們也意識到，面前這個少女，絕對是個棘手的人物。

    只是，隨着【蛾】的死亡，還有兩位神明的面色變得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