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妹妹

    她並非那麼好心的人，見到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就會帶回家。

    甚至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躲着麻煩走的，因爲她深知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既不是改造者，也不是超凡者，最好不要惹上一點麻煩。

    但.

    沒有再多想，女人輕輕避開許秩的傷口，又皺着眉返回房間在上着鎖的抽屜裏找出一瓶藥膏，這是拾荒者們的“救命良藥”，一種較爲萬能的外傷膏藥，平原區的黑醫都會開這個，價格不算太貴，主要是實用，當然，這個“不算太貴”是對普通民衆而言。

    對他們拾荒者來說，即使是這樣的膏藥，也算的上“金貴”。

    她平常用的不算多，因爲過的很謹慎，甚少受傷，但這樣小半瓶膏藥幾乎全部在此時用在許秩身上了。

    擦好藥給少女穿上自己的衣服再把她放到牀上蓋好被子，女人終於鬆了口氣，看着許秩蒼白的嘴脣和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她擡手摸了摸許秩的額頭，果然，滾燙。

    這不是個好消息，她身上的傷口簡直駭人，難以想象受了這麼重的傷少女居然還活着，偏偏此刻還發起了高燒。

    這高燒簡直像是來索命的。

    可她家裏並沒有退燒藥。

    想了想，女人只能沉默的接了一盆涼水浸溼毛巾，擰乾後放在許秩額頭，涼爽的氣息似乎讓陷入高燒中的少女好受了一些，一直緊皺的眉頭都微微鬆開了些許。

    隨後她又接了半杯水一點點餵給昏迷的少女，好在即使是昏迷中，基本的吞嚥功能還是在的，而且她似乎很渴，一接觸到水便主動咽了下去。

    求生欲還在，這讓女人稍微鬆了口氣。

    又給許秩重新將毛巾冷了一下放回額頭，確定這會她身邊暫時不需要人，女人這才離開牀邊走到那個帶鎖的櫃子前。

    裏面放着的東西不多，藥膏已經被用完，不用再放進來了，除此之外，是一些她撿到的能拿去換錢的“垃圾”。

    女人拿出一根藏在角落的鐵籤撬開櫃子夾層，裏面放着一個藍色布包，將其取出打開，是她攢了許久的錢。

    她回頭看了看躺在牀上的許秩，咬咬牙，還是將布包拿了出來。

    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扣扣。”

    就在這時，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女人的動作一頓，快速將抽屜復原，又把布包放進衣櫃裏，看了看許秩，這才前去開口。

    這個點會來敲門的人她心中有數，卻也沒有冒然直接開門，而是問道：“誰？”

    “言心姐，是我，小然。”

    一道稚嫩的女聲響起，女人這才將門打開，門外站着的正是鄰居一家的女兒，葉然。

    “言心姐，我看到你家燈亮了，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女孩眼中有疑惑和擔憂，去年面前的女人救了她一命，因此她家在之後總是對她多有照拂，今晚知道她去了垃圾場，卻很快便回來了，擔心是遇到什麼事，便來問問。

    女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是，我找到了我妹妹，剛把她帶回來。”

    這其實是謊言，她並不認識帶回來的少女，但，如果她能挺過來，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

    “誒？！”

    女孩有些驚訝，隨後露出欣喜的神情：“那太好了！言心姐你找妹妹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

    其實也有疑惑，怎麼會這麼巧，但疑惑的情緒並不如驚喜來的多，何況，現在問這些也太煞風景了。

    “不過她受了一些傷，最近兩天我沒辦法去做工，可能需要請假帶她去看醫生。”

    除了晚上去垃圾場拾荒，白日他們還會在工業區打一些黑工，賺取穩定的生活費。

    “行，我會讓我爸幫忙請假的。”

    女孩的爸爸在黑工廠有個小職位，平常可以行個方便，也因此周圍的拾荒者們對他家以及被他家庇護的祁言心還算客氣。

    “言心姐的錢夠用嗎？看醫生可貴了。”

    在平原區貧民窟裏，最貴的就是看醫生。

    “我攢了一些的。”

    “好吧，如果不夠的話記得跟我們講哦，言心姐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女孩拍了拍胸脯。

    女人聞言笑了一下：“她比你大一些，你或許應該叫她姐姐。”

    “誒？”女孩的語氣有些失望，但又打起精神：“好吧，那言心姐的妹妹也是我的姐姐！”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這裏沒什麼事。”祁言心對她笑了笑，女孩也極有分寸的告辭了。

    女孩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細雨中，貧民窟的燈光很少，也幾乎沒有什麼公共設施，夜間的光亮全靠旁邊工業區裏泄露出來的那些，很微弱，代表着危險的紅色光亮夾雜着冷漠的藍光時不時穿透貧民窟中的夾縫，像是人類世界的光照進了下水道裏。

    祁言心的神色也在忽明忽暗的冷光中顯得有些低落，與女孩的對話令她想起了妹妹。

    她不是沒找到，只是找到的時候，妹妹已經死去了。

    就像今天見到許秩時的情景一模一樣，妹妹死在一座垃圾堆上，但不同的是，許秩還有呼吸，妹妹那個時候已經連呼吸都沒了。

    甚至，她都沒來得及將妹妹帶出垃圾山，巨大的垃圾清理機器已經將垃圾山吞噬，她因爲是活人被丟了出來，而妹妹則是連屍骨都被徹底消融掉了。

    此後，她一直在追查這件事，但都沒什麼頭緒，她無權無勢，也沒有能力，幾乎可以預見，大概窮極一生，都難以查到“真相”，很多時候，祁言心都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她甚至有些茫然她到底在做什麼，這樣下去有什麼意義？

    今夜在垃圾山上見到許秩的那瞬間，她彷彿再度回到了那個夜晚，也是這樣飄着小雨，妹妹面色蒼白的倒在垃圾山上。

    不同的是，這個女孩還有呼吸。

    像是命運的指引，她沒猶豫太久，救下了許秩。

    因爲一時的惻隱之心，她將許秩帶了回來，但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她便不會反悔。

    她會想辦法救她的。

    關上門回到房間裏，女人先是再倒了半杯溫水才走進房間裏，當她看向牀頭時，卻竟然的髮型，傷的如此之重還發着高燒，按理來說至少昏迷好幾天的女孩此刻竟有些吃力的睜着眼睛，一臉茫然的看向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