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鼎力戈壁灘 一五八 前鋒失利戰局轉 騎將盤桓思成敗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琴藏古棉字數:2731更新時間:24/07/15 11:30:10
    晚霞初現,雲邊鑲金,微風拂來,炊煙裊裊。

    不知不覺間,李三娘已在精騎營的指揮大帳裏坐了半個多時辰,談完軍務後,又聊了聊昔日終南山裏的趣事兒,直到聽聞帳外軍士們埋鍋造飯的聲響,李三娘這才起身,笑道:“二位將軍,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今日來訪,受益匪淺啊!”

    蕭之藏與丘英起連忙站起來,躬身拱手道:“殿下親臨,不勝榮幸,願殿下與霍公多多保重!”

    三人正在道別時,一名軍校在帳外稟道:“蕭將軍,丘將軍,元帥有令,請二位即刻到中軍大帳議事!”

    蕭之藏聽聞,兩道淡眉微微一皺,應了聲“進來說話!”

    那軍校掀簾而進,見李三娘也在帳中,連忙單膝下跪,抱拳拱手道:“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李三娘一擡手,盯着對方問道:“你說霍公召見二位將軍?在這個點兒上?”

    “正是,”軍校點點頭,繼而補充道,“也不只是召見蕭將軍和丘將軍,從元帥大帳發出的指令是,全體將軍即刻進見!”

    “戰情有變化嗎?”蕭之藏摸着頜下短髭,問道。

    “這個……屬下不太清楚,”軍校搓着雙手,有些爲難地回答道,“聽聞……今早出發的前鋒折返大營了,不知是何故,嗯……也不知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蕭之藏與丘英起對視一眼,神情凝重,沒有言語,不祥之感涌上心頭。

    李三娘見狀,擺擺手,讓軍校退出帳外,然後扭頭對蕭、丘二人說道:“既然元帥召見,二位將軍就趕快動身吧,看來戰情有變化了。”

    “遵命,恕我等不能遠送……”

    一柱兒香的功夫後,蕭之藏與丘英起來到中軍大帳中,只見主位上,柴紹雙手倚案,盯着桌上的軍圖目不轉睛,衆將分坐兩側,竊竊私語,似乎正在商議着什麼;而擔任先鋒官的宋印寶也在座中,右臂受傷,血跡斑斑,吊着繃帶,耷拉着腦袋,一臉的沮喪。

    見衆將齊畢,柴紹一擡手,示意安靜,然後指着宋印寶,對衆人說道:“諸位,今日辰時,在距大營三十裏處的紅礅界,我軍先鋒遭敵阻擊,人馬損失大半,事起突然,現在我讓先鋒官宋印寶將此戰詳作陳述。”

    宋印寶聽聞,吃力地站起來,吊着受傷的胳膊朝主位一躬身,向衆人說道:“今晨,我奉命率先鋒部伍兩千人出營,向北推進,原本打算在五十裏外的小石砭宿營,不料行至半途,在紅礅界遭遇樑軍,對方約有數千步卒,列陣而戰,箭矢如雨,我軍攻擊前進,本想掃滅這股敵人……”

    宋印寶頓了頓,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誰知搏戰正酣時,突然有騎兵從側翼殺來,猛擊我軍,且戰力甚強,我軍無力招架,倉促之際,不復成伍,敗下陣來

    。”

    說到這裏,宋印寶哽咽難語,年青的臉龐痛苦異常,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嗓音沙啞地說道:“末將無能,戰場失利,願受軍帥處罰!”

    柴紹一擡手,說道:“宋將軍起來說話,此戰蹊蹺,疑點重重,對方如此衆多的人馬,我軍斥候出營,幾番偵伺,竟無察覺,此戰不利,不能全然怪你。”

    “敢問宋將軍,”柴紹話音剛落,只見劉旻一拱手,問道:“側擊我軍的騎兵也是樑師都的人馬麼?”

    宋印寶坐回位中,搖搖頭,回答道:“騎兵不似樑軍人馬,對方左衽被發,彎刀翎箭,進攻我軍時,‘呦呦’之聲響遍戈壁,令人膽戰。”

    “是北族人啊!”何潘仁在座中不禁失聲叫道。

    衆人循聲看去,盯着何潘仁,個個面露憂色。

    郝齊平把手中的摺扇緩緩打開,向宋印寶問道:“宋將軍,對方騎兵打出的是什麼樣的旗幟?”

    “嗯……黑旗金邊,繡有豹圖,”宋印寶皺着眉頭,努力回憶着。

    “稽胡!”何潘仁脫口而出,驚詫無比,兩隻藍色眼睛不停地眨動起來。

    軍帳中頓時嗡嗡一片,如同千百只蜜蜂飛舞空中。

    蕭之藏默不作聲,將兩道淡眉蹙到額中,咂了咂嘴,然後擡眼看向帥位。

    只見柴紹身體前傾,雙手倚在面前的案桌上,低頭垂目,神色凝重,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慮當中,對衆人的議論充耳不聞。

    片刻之後,帳中漸漸沉寂下來,當再也無人言語時,柴紹這才一撩袍角,豁然起身,大聲道:“樂紆聽令--”

    “末將在!”

    “率所部人馬,多攜刀盾弓矢,於明日卯時出營,再赴紅礅界,探清對方的底細!”

    “得令!”

    ……

    篝火熊熊,嗤嗤勁燃,人馬穿梭,刀光閃閃。

    樂紆迴到騎兵營中,部署調度,忙忙碌碌,眼看入了亥時方纔停頓下來,將備戰之事一一過問之後,樂紆滿意地點點頭,坐在帳中的行軍椅上,對手下的幾名校尉說道:“諸位,明日必有一戰,我等當全力進攻!”

    “樂將軍,您放心吧,”一名氣壯如牛的校尉應聲而起,信心滿滿地說道,“自黑沙河遭遇不利以來,兄弟們的心裏都憋着股勁兒,就等着打個翻身仗了,明日對陣,定將敵寇打得落花流水!”

    “我聽聞吶,對方的騎兵是稽胡人,他們的戰力不可小覷,咱們還是應當謹慎爲戰,”一個麻子臉的校尉緩緩說道。

    “有道理,適才聽將軍傳令,霍公是要讓咱們探清對方的底細,鋒刃相交,不過半個時辰,稽胡的實力便會暴露無遺,咱們可適時撤退,不必作無謂的犧牲,嗯……畢竟帥令不是讓咱們殲滅該敵啊,”

    一個有些年紀的校尉摸着頜下山羊鬍說道。

    “壯如牛”瞄了一眼“山羊鬍”,反問道:“何必如此畏懼稽胡人?他們又沒有三頭六臂!想想蘇吉臺一役,公主殿下帶着馬三寶、秦蕊兒出戰,手下也不過數千人馬,乘高飛箭,火攻敵營,還不是把他們打得落荒而逃!”

    “山羊鬍”反脣相譏道:“此一時,彼一時,你也不看看如今這紅礅界是什麼地勢?”

    “一馬平川的戈壁灘,無險可倚……”“麻子臉”在一旁沉吟道。

    樂紆擡起手來,打斷了幾人,說道:“稽胡騎兵的戰力固然不俗,謹慎出戰自是必然,然而,對戰強手須自身更強,方能逼迫對方拿出看家本領,讓咱們瞧見他的真面目,因此,明日顯然是一場硬仗!”

    “壯如牛”連連點頭,豁然起身,拱手道:“只要樂將軍一聲令下,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管他是稽胡還是樑賊,咱們都會拿出當年在臨川崗大破隋軍的氣勢,一鼓作氣擊敗敵寇!”

    “好!”樂紆一拍大腳,猛地站起來,抖得一身鎧甲鐵片簌簌直響,只見他把手一揮,說道,“諸位請回吧,抓緊時間歇息,三個時辰後,出發!”

    “遵命!”

    衆校尉魚貫而出,樂紆目送部下離去,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卻在作着盤算--

    稽胡人的戰力衆所周知,特別是裝備精良的重甲駝隊,如山而進,其勢難擋,雖然自己手下的這支騎兵也是久經沙場,但遇到如此強悍對手,卻難有全勝的把握,剛纔的那番說辭,不過是激勵士氣罷了。

    但是,明日之戰卻又是個機會,一個讓自己打翻身仗的機會!自黑沙河之敗後,受到了軍帥的訓斥,自己心裏一直覺得窩囊,在衆將面前也有些擡不起頭來,而明日是騎兵獨往,有功全攬,有過全記,勝敗皆決絕於自己。

    想到這裏,一股熱氣衝上樂紆的腦門,令他心跳怦怦,手心出汗。

    提到勝敗之事兒,樂紆不禁哼出一個鼻音來,今晨宋印寶出營遇襲,損兵折將,落敗而歸,不知怎的,樂紆的心裏竟有一絲快慰之感,儘管他自己知道,這樣並不對。

    回想到一個時辰前,宋印寶在元帥大帳中耷拉腦袋,手纏繃帶,失魂落魄的模樣兒,再聯想到此前對方在黑沙河那不可一世的姿態,樂紆心裏直發笑,笑年青後生不知天高地厚,笑官家子弟頭撞南牆,笑超拜將軍者德不配位。

    突然,軍帥柴紹那雙深邃的眼睛躍現在樂紆的腦海裏,犀利而剛毅,嚴厲而決絕,似乎看到了自己根植深處的心思,樂紆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兒,連忙收回遊離的思緒,伸出手去,低下頭來,捧起案桌上的一張行軍圖,仔細地打量起來,琢磨着來日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