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炎子黃孫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塵心追月字數:3554更新時間:24/07/15 11:20:14
    待趙高重複完了旨意,嬴政揮了揮手。

    呂不韋擡手將自己的官帽摘下,交給了其中一個禁衛。

    “文信侯,請吧。”接過官帽的禁衛做了個請勢。

    呂不韋轉過身,步伐穩健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呂不韋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嬴政才長舒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王座。

    “如今叛賊已誅殺,奸佞已伏法,接下來,便是大秦重整旗鼓的時候,衆卿有何提議,不妨都說一說吧。”嬴政環視着大殿上的衆臣子,說道。

    話音剛落,主管糧田,戶籍,軍械,戰馬,路橋的幾位大人紛紛上前來陳述各自所掌握的整體情況。

    嬴政眯着眼,仔細地聽着,同時心中也不停地盤算着。

    不爲別的,只爲這些人中,有半數以上與呂不韋有所瓜葛,不過,嬴政暫時還不會輕舉妄動。

    朝議結束後,嬴政帶着蒙恬和蒙毅火速趕往呂府。

    呂府的外府一片嘈雜,本就被圍困住的賓客們這幾天都是人心惶惶,而又聽說秦王要頒佈《逐客令》,更是心神動盪間亂了方寸,三五成羣的議論起來。

    “聽說沒有,秦王剛剛將呂相囚禁起來了。”一個賓客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幾個同鄉說道。

    “鄭兄,你可別亂說啊。”另一個賓客怯怯地說道。

    “怎麼是亂說,廟堂上的人可都是親眼所見。”鄭姓賓客說道。

    “的確如此,這呂府已經被圍了幾天了,秦王已然表明了回來便要動手。”

    “那咱們豈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想必那秦王不會如此不辨是非吧,呂相他要做什麼,咱們怎麼管的了,那主意又不是咱們出的。”

    “你們都別亂猜疑了,聽說秦王已經頒佈了一道《逐客令》,從現在開始驅逐所有列國的人,咱們啊,快些準備收拾鋪蓋走人吧!”

    “啊?”

    旁邊的幾個賓客都張大了嘴巴。

    “怎麼,捨不得走?難道還等着去牢裏陪伴呂相不成?”

    消息傳的飛快,沒多久,整個呂府就都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就在這時,外府的大門呼啦啦涌進了數十名軍士,爲首的,赫然是蒙恬。

    走到了庭院的中間,蒙恬高聲喊道:“衆賓客聽着,今日的朝議之上,呂不韋已經被王上革去了官職,關進了天牢,呂府亦會被全面查封!”

    所有賓客全都愣在那裏,場面頓時冰冷如霜,落針可聞。

    “王上也已經頒佈了《逐客令》,命所有呂府的賓客,是秦籍的,返還鄉野,非秦籍的,遣出秦國,不得再踏入大秦半步,身在其他府邸,但與呂府有瓜葛者,亦在此列,限期三日,三日後不離秦者,與呂不韋同罪。”蒙恬正氣凜然,其言語只覺得讓人不可爭辯。

    說罷,蒙恬命人將《逐客令》張貼在了榜牆之上,然後轉身離去。

    衆賓客紛紛涌上前來觀看告示,直擠得腳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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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側的呂府內府,呂文、呂武,還有管家呂安被叫到了嬴政的跟前。

    讓嬴政頗感意外的是,在蒙毅說出了朝議上發生的事之後,眼前的這三個呂家的人卻出奇的平靜。

    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這種結果,也或者是呂不韋早就有所交待。

    “你們……不能住在這裏了。”本對呂家兄弟印象不錯的嬴政平緩地說道。

    “吾等明白。”呂文開口說

    道,“叔父他沒什麼家眷,一幹府兵,侍婢,家丁,遣散了便是。”

    呂安雖說是管家,但畢竟也屬於家丁的範疇,聽聞此言,拱手說道:“呂安雖然不濟,但願意侍奉在兩位公子左右,不離不棄。”

    嬴政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寡人再給你們寬限幾日,等到寡人查明了一切,明確了仲父的歸處,你們再搬離呂府,若是暫無去處,可以暫且去往景窯旁邊空出來的行宮。”

    論及實際的家眷,其實就是呂文和呂武的妻室和子女,算上呂安也沒幾個人。

    至於其他人,都是樹倒猢猻散。

    “吾等遵王命。”呂文頷首道。

    “走吧,帶寡人去藏寶閣看看。”嬴政說道。

    “是。”呂文應了一聲,走到前面爲嬴政引路。

    來到藏寶閣,呂文喝退了這裏的府兵。

    蒙毅帶人上前接管了這裏。

    呂文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帶着嬴政走了進去。

    除了蒙毅跟了進去,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王上想必是要看一看九鼎吧?”見身邊再無旁人,呂文看向嬴政問道。

    “呵呵,自然是這樣。”嬴政笑道。

    “它們都安穩地放在密室,沒有任何異常。”呂文說道。

    嬴政點點頭,但本以爲呂文會借這個機會問他關於呂不韋的事,卻不想呂文再無他話,徑直走進了密道,打開了密室的暗門。

    來到了位於地下的那個巨大密室,華夏九鼎赫然呈現在眼前,就連擺放的次序和位置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看到久違的九鼎,嬴政的心中還真是五味雜陳。

    第一次見到九鼎的場景猶在昨日,但那時的嬴政,還沒有遇見白衣老者,也就沒有接受天承之命,更沒有那些離奇的經歷,回想當初,是那樣的青澀、無邪,除了纏着趙姬索要王權,竟是半點其它的辦法都沒有。

    而現在的自己,勵精圖治,又有高人指點,終於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王權,也終將華夏的至寶掌握在手中。

    只是這中間的過程,的確是複雜了些。

    手指輕撫着其中一個的鼎身,嬴政輕吐了口氣,說道:“蒙毅,派人將這裏封存,保護好,不要挪動這九鼎,更不要讓外人知曉。”

    “微臣明白。”蒙毅應道。

    “走吧,看看王宮搬好了沒有。”嬴政拍了拍鼎身,轉身離去。

    頭午在大殿之上,呂不韋的泰然自若就讓人心生懷疑,如今看到呂文也如此淡定,嬴政不由得心中頗爲好奇。

    回到王宮,見王宮收拾的差不多了,嬴政也沒停腳,直接前往天牢,去見呂不韋。

    關押呂不韋的天牢,正是去年關押成蟜的那一間,還未走到門前,嬴政就感到莫名的傷感。

    聽見腳步聲,呂不韋似乎知道是嬴政來了,於是站起身,走到了天牢的門前。

    “王上,你來啦?”呂不韋突然問道。

    “嗯,是寡人。”嬴政迴應了之後,命獄卒打開了牢門。

    嬴政回頭看了看趙高,說道:“你們都退出去吧,寡人要和仲父單獨說說話。”

    趙高應了一聲,又特意看了呂不韋一眼,便帶着獄卒出去了。

    “王上,進來坐吧。”門裏傳來呂不韋的聲音。

    嬴政應了一聲,走了進去,卻見到呂不韋正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裏看着他。

    “仲父,什麼事這麼開心?”嬴政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

    “呵呵,你還喚老夫爲仲

    父,難道不該開心嗎?”呂不韋的笑容更盛。

    “仲父教導寡人讀書寫字,明辨事理,若是寡人因爲仲父犯了錯,便不認仲父,那豈不是與仲父一樣在犯錯?”嬴政反問道。

    “哈哈哈……”呂不韋大笑了起來,“老夫犯的錯,其結果,難道不是對王上更爲有利?”

    嬴政眉頭一皺,說道:“仲父,寡人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呂不韋的笑意逐漸轉變爲了苦笑:“二十多年了,這個包袱……終於放下了。”

    “仲父……”嬴政越聽越糊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呂不韋低下頭,深呼着氣,似乎是在回憶以前的種種過往,又好像是在做着什麼決定。

    “王上。”沉默了幾息之後,呂不韋終於擡起頭,目光似乎比任何一刻都要清亮,“老夫知道有很多事情你都在很努力地進行着,而老夫深埋在心裏的許多事,或許應該讓你知曉,也或者說,你早晚都會知曉。”

    “仲父請講。”嬴政的好奇心被呂不韋調動了起來。

    “王上可知爲何,老夫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帶兵滅了大周,又劫回了九鼎嗎?”呂不韋問道,“當時大秦人才濟濟,老夫爲何不讓蒙驁去率軍出征,而是偏要自行帶兵呢?那可是老夫唯一的一次在疆場上衝殺啊!”

    看着呂不韋頗爲動容的表情,嬴政緩緩地搖了搖頭。

    “冒着舉國被圍攻的危險,老夫帶回了九鼎,卻又怕被人知道,於是封鎖了所有消息,而後又找來世上最頂尖的工匠。”呂不韋繼續說道,“可如此費盡心機的舉動,王上只是一開口,老夫卻是全部拱手奉上。”

    的確,在九鼎的問題上,呂不韋並沒有對嬴政有什麼保留,還將自己的所有工匠送給嬴政,組成了現在的景家班。而若是沒有景家班,又哪裏來的飛弩,“我器”,又如何去驪山建造王陵。

    就基於這一點,呂不韋的功過相抵了都不爲過。

    嬴政愣在那裏,沒法作出迴應。

    呂不韋卻頗爲感懷地說道:“王上再想一想,這段時間以來,老夫是不是對王上所說的話,有求必應,有問必答,要錢出錢,要人派人呢?”

    嬴政不可否定地點了點頭。

    “就連李斯,老夫也是直接派到王宮,時刻陪伴在王上左右。”呂不韋說道。

    嬴政眉頭一緊,心中不禁疑惑,李斯的事情,難道被呂不韋察覺了?

    看着嬴政的表情,呂不韋又是笑了笑,說道:“王上,想必你還不知道,李斯在第一次找到老夫的時候,給老夫看了一樣東西,而看到此物的時候,老夫便知道,接替老夫的人,終於出現了。”

    呂不韋的話,讓嬴政的頭皮一陣發麻,他越來越覺得呂不韋背後的隱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大明第一臣》

    “他給了你……什麼東西?”嬴政問道。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副圖畫。”呂不韋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袋,然後打開來,從裏面取出一副錦帛遞給嬴政。

    嬴政展開錦帛,見裏面果然是一幅畫,畫的似乎是一塊令牌,通體黑色,形狀還有些奇怪。

    這時,只見呂不韋又將手放進了懷中,再次掏出了一個錦袋。

    這個錦袋比剛纔的要大了一些,似乎裏面放的也是一個硬物。

    呂不韋打開錦袋,將裏面的東西交給嬴政。

    嬴政接過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這東西,居然與那圖畫上的畫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