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敵人與愛人。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韶光難住字數:3683更新時間:24/07/15 11:09:03
    張不苟走了,離開了醉春樓。

    沒有說要去哪裏,也沒有開口答應唐璜的請求。

    就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醉春樓一樣,消失的乾乾淨淨。

    ......

    ......

    房間內,唐璜坐在椅子上,看着原本張不苟所在的位置,他眨了眨眼,一句話也沒說。

    又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公子。”這時,王口乞走到唐璜面前,他奮力的睜大眼睛,有些疑惑的說道:“張不苟是答應了嗎?”

    “算是吧。”聽見王口乞問,唐璜仰起頭,只見他將自己的身子完全靠在了冰涼的椅背上,輕聲嘆息道。

    這一次,他沒有如往常一樣微笑着迴應,白皙的臉上已滿是倦色,無法言說的倦色。

    原本在唐璜身邊無聲飄動的空氣,在隨着劍鳴響起的那一刻,忽然被一道鋒利的劍意引動,化爲了上百枚宛若銀針的劍氣。

    環繞在了唐璜的身邊。

    從始至終,一旁的王口乞與梅饒霜只是被忽然響起的劍鳴所吸引,卻沒有察覺到唐璜周圍所佈滿的殺機。

    即便張不苟此刻一動不動,那些劍氣也會在唐璜呼吸的那一刻,順着他的鼻腔,進入到他的體內。

    空氣還是空氣,它透明,無聲。

    在暴雨裏,它順着暴雨墜入大地。

    在狂風中,它又有着強勁的力量。

    在張不苟的手裏,便是天底下沒有一絲殺機的劍。

    所以說,張不苟是個殺手。

    只是不太出名。

    因爲他的暗殺目標每一次都是距離他百里開外忽然暴斃,而他只是站着木木的站在原地,然後去領錢。

    殺手沒出力,目標卻死了。

    任何一個僱主都不會傻到把一筆不菲的懸賞金交到一個什麼都做的殺手手裏。

    這會顯的他們很蠢。

    所以張不苟便把他們都殺了。

    拿到了一筆比起之前更要高昂的懸賞金。

    當然,這也是他沒什麼名氣的原因。

    而現在,他也打算這樣殺掉眼前正微笑的唐璜。

    可是這一次或許拿不到錢了。

    想到這一點,張不苟意外的有些難過。

    這時,隔壁的琴聲忽然停止,緊接着,便是一道男人沉悶的嘶吼,與幾聲女子的嬌笑。

    以及一聲清脆的鈴鐺聲。

    數百道徘徊唐璜周圍的劍氣盡數溶解,化作一道不算太溫柔的清風,吹亂了唐璜額前的秀髮。

    似乎是因爲忍受不了臉上傳來的瘙癢,唐璜此刻笑的要比平時更加燦爛。

    “夏天太熱了,一陣清風總算是解幾分暑意。”

    唐璜看着張不苟那一張木訥的臉,伸手將吹亂的頭髮整理好。

    “行了,事情我也說清楚,接不接是你的事了。”唐璜看着張不苟,聲音一如往常一樣平靜。

    ......

    ......

    這便是方纔發生的事。

    看着王口乞一臉的疑惑,以及梅饒霜眉眼之間的冷意。

    唐璜嘆了口氣,他看着頭頂的懸樑,將全身癱坐在了椅子之上。

    “胖子啊,答應我,如果你覺到皇城局勢不妙,就帶着老頭子趕緊跑吧。”

    還不等王口乞理解話中意思,只聽唐璜又接着說道:“等此間事了,你便回皇城,帶老頭子一家離開。”

    “爲啥啊公子。”王口乞不解的問道。

    “因爲皇城潛龍這一次過來的人。”

    “葉老鬼、虎賁候,這兩位久住皇城的帝境高手竟然被大主拍了出來做任務。”

    “這說明皇城已經不需要那麼多的守衛力量了,你們覺得這代表了什麼?”

    隨着唐璜聲音落下,王口乞以及梅饒霜原本疑惑的臉上逐漸被震驚佈滿。

    “大主已經成聖。”

    唐璜知道他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但還是開口說了出來。

    畢竟這種話,說出來更加能引動別人臉上的震驚。

    “不僅如此。”唐璜看着梅饒霜臉上的擔憂,繼續說道:“這一次,你的師兄劍天子,也準備入世證道。”

    “能夠證聖人之道的,只能是聖人!”

    “也就是爭天之戰,我猜張不苟也是因爲這個才來到這裏。”

    說道這裏,王口乞瞪大眼睛看着唐璜,卻看到了唐璜嘴角邊那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難道說,張不苟之所以來到這裏,是被公子吸引過來的?

    既然如此,公子爲什麼還敢來找他幫忙?

    想起來唐璜方纔癱坐在椅子上的倦色,王口乞一時間身體竟然忍不住顫抖起來。

    王口乞看着唐璜,忽然出聲問道:“那大主他,會殺了三公子嗎?”

    “我希望是不會的。”唐璜也心知王口乞心中所擔心的,當下也開口解釋道:“如果他真的是聖人,當下他要擔心的,應該是劍天子是否會第一時間找上門來。”

    “至少,在皇城沒有傳出一些奇怪的傳聞之外,老頭子都是安全的。”

    說道這裏,只見唐璜皺了皺眉頭,還是放棄了說出二師兄就是潛龍大主這一事實。

    因爲就連身爲老頭子死士的王口乞都不知道這件事,看樣子應該是老頭子故意這樣做的。

    如果他現在說了,或許會打亂老頭子的一些計劃。

    當下,唐璜開口道:“胖子,我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在道三爺那裏了,如果皇城潛龍的人找你麻煩,你就去找道三爺。”

    沒辦法,雖然張不苟沒有答應他,但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拒絕。

    他還是得去找張不苟,來解決體內心魔氣的潛在威脅。

    說話間,只見唐璜站起身來,伸了個又長又慢的懶腰。

    這一晚上,事情也太多了。

    “知道了,公子。”

    聽見唐璜的話,王口乞點點頭,隨後想問問唐璜什麼時候去吃飯。

    可惜,不是時候。

    因爲梅饒霜已經走到了唐璜面前,而且帶着輕微的殺意。

    梅饒霜輕輕將劍抽出,然後架在了唐璜的脖子上。

    殺意明顯,毫不遮掩。

    而唐璜沒有動,只是平靜的注視着眼前的佳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王口乞想要上前阻攔,卻見唐璜輕輕轉頭,對着他輕聲笑道:“等着看我出醜?”

    是小夫妻吵架?

    王口乞臉上神色一僵,只見他尷尬的笑了笑,便打算退出了房間。

    “胖子。”唐璜彷彿沒有察覺到已經臨近的危險,仍是笑着說道:“你先去吃飯吧,今晚不用等我了。”

    “好嘞,公子小心。”王口乞也不敢多說什麼,他點點頭,隨後飛快的走出了房間。

    聽着一聲聲有些沉重的下樓聲,唐璜此刻都能想道王口乞此刻的慌忙。

    房間安靜了,比張不苟在的時候還要安靜。

    “真想不到我的師兄會有這樣的一個手下。”

    似乎不願意讓房間陷入安靜的死循環中,此刻,唐璜笑着說道。

    “這三年,你去了哪。”梅饒霜瞪着唐璜,只見一雙如水的眸子裏,滿是怒意。

    不僅如此,唐璜還察覺到了搭在自己肩膀的劍刃正在輕輕顫抖,而且離自己的脖子越來越近。

    唐璜覺得自己現在比張不苟出手時還要危險。

    因爲張不苟他敢打,甚至宰了他也可以。

    但梅饒霜不行。

    這一刻,唐璜發現自己似乎只有說實話這一條路可以走。

    只見他喉嚨微動,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我去了平安鎮。”

    “我師兄的家鄉。”

    唐璜試着悄悄挪動一下自己的身體,想讓自己離劍遠一些。

    “你在撒謊,你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待在同一個地方三年。”

    面對着唐璜的誠實,梅饒霜失去了一往的平靜,聲音裏滿是怒火。

    漂亮的女人生氣,也還是漂亮女人。

    明明生死咫尺,唐璜還是忍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是真的。”見梅饒霜不相信,唐璜伸出手指將離自己脖子愈來愈近的劍刃撥開,輕聲說道:“因爲我想尋死來着。”

    “不過我發現死在哪裏都差不多,所以我也沒打算精心挑選一個好地方。”

    唐璜直視着梅饒霜,沒有將目光移開。

    “爲什麼?”聽見這話,梅饒霜的身體忽然一震,語氣裏多了幾分害怕與悲傷。

    她曾想過無數次他離開自己的理由,可是唐璜的話,還是讓她愣在了那裏。

    “因爲我當時快要瘋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瘋了,甚至有時我會忍不住的想要殺了你。”

    唐璜沒有在意快要觸碰到自己脖子的劍刃,在梅饒霜震驚的目光裏,緩緩坐了下來。

    唐璜嘆了口氣,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被家族裏的人當成了喪門星,因爲凡是與我在一起的人,最後身上都會出現一些莫名的傷口。”

    “嚴重時,我甚至會短暫的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在我七歲那年,我便離開了家族,準備自生自滅了。”

    “而我當時也尋死着一死了之來着,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死亡其實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恐怖。”

    “就像是吃飯睡覺一樣,都是要發生的,只不過有的快,有的慢罷了。”

    唐璜撓了撓頭,試圖讓房間內的氣氛並不是那麼悲傷。

    可他失敗了。

    “這可不是那個自稱橫行天下的毛賊會想到的事情。”梅饒霜不爲所動的說道。

    “的確。”他輕笑着說道:“因爲我遇到了我的師父,百花仙子。”

    “她真的是個很美,很美的人”

    想起了那名始終露出溫柔笑容的老人,唐璜也咧了咧嘴角,卻還是沒笑的起來。

    因爲她已經死了。

    唐璜長嘆道:“她傳授我武功,教我作人,也成功幫我壓制住了體內產生的詭異。”

    “所以在我二十歲那年,我達到王境,便按照她的吩咐開始了入世歷練,給自己起了個很厲害的名字。”

    說道這裏,唐璜擡起頭看着梅饒霜,聲音溫柔的說道:“橫行天下。”

    ......

    ......

    尋找了三年。

    她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答案。

    梅饒霜看着唐璜,她沒有將手中的劍放下,甚至臉上也沒有露出一絲的喜悅。

    除了兩道滑落在地上的清淚。

    梅饒霜還是梅饒霜,沒有變化。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被一個冷冰冰的女人追殺了一年。”

    “卻也在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