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覲見癲火

    王城。

    羅德爾底下最深處。

    “我真的服了，要麼乾脆什麼也別整，要麼就好好修一條路，橫七豎八的石柱和臺凸擱這兒玩跳跳樂呢？”

    路葉人都麻了。

    進入王城之後，狄希就去找了潛伏在王城裏的黑刀刺客。

    羅德爾衰微已久，那位黑刀又在城內潛伏多日，早就摸透了那些士兵和守衛的動向，帶着路葉等人一路到了大道旁露臺。

    這個地方維克就很熟悉了。

    他從這裏下去，在惡臭且污穢的下水道裏流暢的穿梭，輕車熟路，最後穿過棄置惡兆的底層，來了一場“歡樂連連跳”，最終抵達了這裏。

    路途不算愉快，迷宮般的下水道、裏面的鼠鼠、王室幽魂、噁心的蛞蝓以及惡兆守衛、以及連連跳上面堆滿了眼窩空洞的屍體——那都是被癲火燒死的。

    但真正讓“跳跳樂”危險起來的是這屍體裏面還有幾個老狗竟然沒死，隱藏在屍體堆中衝着路葉等人放癲火，那時路葉已玩“跳跳樂”已經玩到一半了，因爲高差及角度的原因一時間還打不到這些癲火信徒，正當這“地形殺”讓他恨不得爬上去把那幾個傢伙宰了的時候，對方直接開始砸屍體，一具具的往下扔，毫無人性。

    看着一臉疲憊的路葉和阿褪，維克不好意思的笑笑。

    “曾經這裏也是有路的，不過好像是我的原因，後來王城就派人把通往三指的路給拆了……不過，好歹我們也到了。”

    維克看向前方。

    幽暗的空間內，斑駁牆上排列着一行行的火把，它們靜靜的燃燒着，黃色火焰的溫度使上面的油脂不斷滴落。

    這些火看起來讓人有種這裏不久之前才來過人的感覺。

    不過維克可以肯定，在他之後就沒人接觸到三指了，這些火把他最初來的時候就燃燒着，現在也依舊燃燒着。

    它們不曾熄滅，

    因爲三指掌管着癲火的力量，指引着追求混沌的人來此。

    在衆人前方，火把延伸的末端，是一道塵封的大門。

    大門的表面凹凸不平，印有手指般的灼燒痕跡，隱約能看到從門縫後面透露出來的火光，其中透露出的癲狂火焰氣息，彷彿從地獄而來。

    那就癲狂三指的所在。

    阿褪有些緊張。

    她看向維克：“那個，我一會兒進去了要做什麼呢，要不要送點鯛魚燒當見面禮什麼的？”

    “你傻麼？”路葉在她的壺頭罩上敲了一下，“又不是沒見過雙指，三指就比它多根指頭而已，吃什麼鯛魚燒？”

    “你推開那道門，就代表着你渴求癲火。”維克說，“進去之後，三指自會賜予你癲火，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脫掉身上的衣服。”

    “脫、脫衣服？”阿褪不自覺的護住了自己的身子，“爲什麼？”

    維克張開雙臂，顯露自己的軀體，上面的鎧甲滿是被指頭灼傷的燙痕。

    “只有卸下防具，全面接受癲火，才具有燒樹的力量。”維克說，“清醒之後，蘭斯桑克斯前輩教訓了我，說我當初犯了這個錯誤，光想讓癲火對自己的影響小一點，而忽略了接受力量的根本，所以最後非但沒能燒樹，反倒被癲火侵蝕。”

    “好吧……”

    阿褪看着前方那道門，咽了下口水。

    維克見狀，便退出了這個地方。

    路葉拍了拍阿褪的肩膀：“抱歉，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那啥，但如果我能燒樹，我會選擇受賜癲火……但我看不見火焰虛像，抱歉，不過金針我會好好保管的。”

    在啓程之前，蘭斯桑克斯就告知了路葉等人，究竟要讓誰來受賜癲火。

    癲火之軀，縱然可以充當毀滅火焰的火種。

    然而，只有看得見火焰虛像之人，方可接觸灰滅火焰。

    這也是爲什麼貝納爾的女巫投身火焰大鍋，黃金樹卻未曾燃燒的原因。

    路葉一行人中，除了梅琳娜，就只有身爲褪色者的阿褪能看見灰滅火焰的“火焰虛像”。

    阿褪深吸一口氣，開始解開身上的一件件衣物，露出了屬於女性的姣好的身軀。

    最後，她取下了亞歷山大送她的壺頭罩，放在疊好的衣物邊上。

    盯着前面那道可怖的門，阿褪心裏打起了嘀咕。

    被火燒……會不會很疼啊？

    不過一想到梅琳娜與路葉，她便堅定了決心。

    都走到了這一步，不想讓梅琳娜死掉，讓路葉完成任務，豈不是太虧了？

    痛就痛吧，

    癲火燒得自己再疼，也比不過在交界地孤獨生活的痛苦

    阿褪甩了甩頭，摒棄掉心中的雜念，朝着大門走去。

    抵達大門前，阿褪甚至能夠感受到從裏面滲出的灼熱。

    正當她準備推開大門之時，手臂處突然傳來了冰冷的感覺，那是一隻纖細的手。

    阿褪嚇得魂都快丟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絲不掛。

    然而等她回過頭，卻愣住了。

    因爲抓住她手腕，阻止她開門的並非別人，而是梅琳娜。

    “阿、阿梅？”阿褪問，“你不是去王城找你的使命了麼？”

    衆人抵達王城之後，梅琳娜就跟路葉與阿褪分離了。

    原本最初的約定就是將梅琳娜帶到王城。

    現在約定已經完成了，梅琳娜要去尋找自己母親賦予自己的使命。

    “我去了。”梅琳娜眼眸低垂，“但我沒什麼收穫。”

    “哦……這樣啊……”阿褪側過頭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撓了撓臉頰，“那個，有什麼事情之後再說好嗎，我現在光着身子，而且頭盔也沒戴……”

    她心裏鬆了口氣，幸好來的人是梅琳娜而不是路葉。

    一想到薇爾莉特與艾斯德斯，阿褪就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可梅琳娜沒有放開她。

    “別去三指那裏……別去受賜癲火，那會給世間帶來混沌，這片大地上將不再有生命存在。”

    “這個你已經告訴過我了……可是我們現在不是有金針嗎？”阿褪說，“燒了樹之後，只要用純淨金針不就好了？”

    “可你怎麼保證它一定有效？”梅琳娜說，“維克也說了，他穿着盔甲，未曾受賜完整的癲火……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因爲我不想讓你死。”阿褪輕聲說，“我不想，路葉也不想，你是我們的朋友，就算沒有找到自己的使命也沒關係，等事情結束之後可以和我一起去路葉家裏。”

    她的另一只手掌蓋住了梅琳娜的手，語氣輕快起來。

    “如果你擔心我會害了交界地……到時候可以和路葉一起來了結我嘛，反正那時候估計我都被癲火侵蝕了，感覺不到什麼，也記不到什麼了。”

    梅琳娜沉默了一瞬。

    阿褪的剛纔的發言頗有點“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感覺。

    沉重的事情，她說得很輕鬆。

    但她所言無疑是對的。

    假如，金針真的不起作用，那麼殺掉她是唯一的選擇。

    “那你還是在冒險，”梅琳娜盯着阿褪的眼睛，“這樣一來就是兩條命。”

    “你這話說的，真到了那個地步，不是還有你下來陪我嘛……”阿褪鬆開手撓了撓頭，“其實我還蠻不喜歡一個人的，當初在引導之始後面教堂的那個升降臺裏，我還悄悄哭了……而且路葉之後也還是能完成他的任務，反正我也只是個靠着加點才能使用魔法的傢伙，除了搖下鈴鐺揮揮法杖外，也起不到什麼太大的作用。”

    “你是能夠使用起源魔法的人，別太妄自菲薄了……而且，你真的甘心賭？”梅琳娜盯着阿褪的眼睛，“你不是喜歡他嗎，你知道脫下防具後被癲火灼燒，身軀會變成什麼樣子吧？”

    阿褪一頓，反應過來了梅琳娜指的是誰。

    被梅琳娜戳破，阿褪卻沒有羞惱。

    “我喜歡他不代表他喜歡我呀……”阿褪嘟囔，“而且人家身邊已經有兩個比我好到不知道哪裏去的女孩了……不對，家裏更多，還有叫伊卡洛斯的女僕呢！”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梅琳娜說，“從他接納了第二個女人開始，憑什麼說他不會再接納第三個第四個？你要賭上自己的命，把自己的身體燒得皮開肉綻，留下難看的疤痕？以一般理性而言，你這樣做了，男性是很難接納你的，誰也不想在夜晚與一個渾身都是燒痂的女人相擁。”

    “你說得對啦，傷疤又硬又醜，男人應該還是喜歡那種又香又軟的女孩吧？”阿褪嘆了口氣，“但你扯遠了，阿梅，我是不想讓你死才燒樹的，你說的我都知道。”

    “寧願放棄你自己的幸福？”

    “沒有，你活着我也一樣幸福啊，到時候我們倆一起去路葉家當米蟲吧，他說他家又大又好玩，還有很多比鯛魚燒還要好吃的東西，我們就住在那裏了！”

    看着阿褪傻乎乎的笑，漸漸的，梅琳娜鬆開了她。

    “我是爲使命而誕生的，一開始的約定，是我幫你提升實力，你帶我來到王城……靈體下的我，能夠去往黃金樹的內部，因爲我就是在那裏誕生的，黃金樹裏面只有一具屍體，被紅槍穿刺懸掛起來，那是瑪莉卡女王。她砸碎法環後，被無上意志穿刺而死……但除了她之外，我還在裏面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能力，與黃金律法相似，但有些不同，我想那是當初同流星一同墜下的野獸，受到了什麼影響，那應該就是路葉要尋找的東西。”

    “……”

    “我先告訴你，等你出來之後，再去告訴路葉。”梅琳娜說，“趁着這段時間，我要再在王城內探查一下。”

    “嗯！”

    梅琳娜的身影消失。

    阿褪回頭推開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聳動着的三指。

    祂的樣貌與雙指並無太大差別，無非是多了一根指頭，身上的縫隙中透露出灼熱的火光。

    但阿褪現在已經全然不懼。

    她筆直的來到了三指面前，而後者也察覺到了覲見者的到來，朝着阿褪伸出了那三根畸形而炙熱的手指，包圍了她的身軀。

    等到阿褪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很虛弱了。

    不過她的眼神很清明，這證明了她的神智並未被癲火侵蝕。

    她強忍着被癲火灼燒身體的痛苦，直至癲火滲透了她的體內，讓她的眼中燃起了黃色的火焰才停下。

    “總算……成功了！”

    ……

    阿褪受賜癲火之後，路葉立刻通過不遠處的賜福點傳送到了利耶尼亞。

    狄希在離開之前交代過，受賜癲火之後就去卡利亞城寨。

    可通過王室廢墟之後，除了還在打鐵的伊吉老爺子外，就不見其他人了。

    “不用找了，”伊吉說，“這件事本來應該是由布萊澤告訴你的，不過他去準備了。”

    “準備？”路葉問。

    “接下來你們要去救回黑刀刺客的首領，在她的帶領下，黑刀刺客們才能發揮全盛實力。”伊吉說，“燒樹後，王城必定會被黃金樹的灰燼掩埋，屆時王城的軍隊會前所未有的警戒……你們要想抵達艾爾登之王的寶座之上，同樣需要軍隊。”

    “你們如今能調動起來的有三個勢力，一是黑刀刺客，你們與她們的目標一致；二是瑪蓮利亞的軍隊，我從狄希那裏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你們幫助她鎮壓了猩紅腐敗，女武神不會拒絕你們的請求；最後則是拉塔恩的軍隊，或許是你們的緣故，蓋利德的猩紅腐敗現象開始消退，紅獅子軍隊繼承了拉塔恩的志願，也不會拒絕。”

    “然而，除了這些之外，你們還需要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院的幫助。”伊吉說道。

    “魔法學院……？”路葉眉頭微皺。

    誠然，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院是個強大的助力。

    但他可不認爲那羣將畢生都花在鑽研輝石魔法上的魔法師會幫助自己。

    戰場魔法師的數量又少而且分散，花時間找也不值當。

    更何況學院方和卡利亞王室方現在好不容易均衡下來，一旦卡利亞方面表態宣戰，勢必會遭到學院方的反對，屆時魔法學院又會動盪起來。

    而唯一能夠統領魔法學院的滿月女王如今還處在萎靡不振的狀態。

    彷彿是看出了路葉的疑惑，伊吉笑了笑說：“沒錯，所以才要你們來。”

    “我們來了就能夠調和魔法學院的兩個勢力？”路葉好奇的問。

    “是的，關鍵，就在於月之公主菈妮大人給你們留下的東西。”伊吉說，“她早就預見了這天，看見了具有你們具有成王的資質，所以才把它留給了你。”

    路葉和阿褪對視一眼。

    “嬌小菈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