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回憶

    “所以說，那些異端兒的下落仍舊沒有找到？”芙蕾雅眉頭輕蹙。

    “是的，地下城裏到處都沒有它們的蹤跡。”奧它恭敬地低頭，“之前路葉率領那些怪物抵達了18層幫助了冒險者們，那些怪物的實力強勁，估計是被他作爲後手放在什麼地方了。”

    “是嘛……看來，只有去那孩子的口中詢問一番了嗎？”芙蕾雅看着漆黑的窗外,  輕聲呢喃。

    “恐怕只有這樣了，從路葉那邊下手難度太高，就算以商談的方式接近，也有可能出現邏輯上的漏洞，進而被他們覺察。”

    奧它微微頷首。

    這兩天，可以說整個芙蕾雅眷族幾乎都沒有休息。

    爲了製造與改變少女存在於此的因果,  整個眷族上下都在爲了芙蕾雅所打造的“箱庭”而行動。

    就目前而來，進展還算順利。

    沒有人懷疑少女身爲芙蕾雅眷族一員的身份。

    就連跟她最親密的路葉與艾斯德斯也不例外。

    這就是“女神”的力量。

    但是，這種近乎改變下界的行爲，仍舊存在風險。

    那些異端兒……

    身處在地下城之中的他們，並沒有受到女神之聲的影響，所以還記得之前的一切。

    如果讓他們接觸到路葉等人，說不定會引起不可預測的後果。

    這是芙蕾雅絕對不想看到的。

    薇爾莉特並不受女神的魅惑影響，所以最爲關鍵的，便是讓她的容身之所消失，再也不回來。

    可是……芙蕾雅又很疑惑。

    既然碎片都已經拿到手了，爲什麼那兩個人還不離開歐拉麗？

    根據眷屬的報告，那兩人成天在都市之內遊走，沒有目標也沒有理由，彷彿來此的觀光客。

    難道他們還有什麼目標沒有完成？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

    芙蕾雅的心中隱隱透露着一股不安，與莫名的傷心。

    她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去找少女談心，雖然薇爾莉特看起來呆呆的，但卻一直在講述她自己所經歷的事情。

    芙蕾雅明白，那是在套自己的話。

    雖然笨拙,  但薇爾莉特在想方設法突破爲她營造的箱庭。

    芙蕾雅覺得這個樣子的薇爾莉特分外可愛,  同時心裏嫉妒之火也燃燒了起來。

    越是這樣，她越是要將薇爾莉特變成自己的東西。

    “在下竊以爲,  那少女不會這麼輕易地告訴我們，而且地下城太大，根本找尋不到異端兒們的蹤跡。”奧它說，“如此一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不讓他們進入地下城麼？”芙蕾雅猜到了奧它的想法。

    “不錯，杜絕他們交流的機會。”奧它說，“然後等到那兩人離開歐拉麗就好。”

    “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赫斯提亞那邊呢，沒出什麼岔子吧？”

    “沒有，女神和老神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奧它說，“出於協議，雖然不能過於接近對方的根據地，不過女神赫斯提亞整天的行動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無需擔心。”

    “是嗎，那就好。”芙蕾雅微微點頭。

    快離開吧。

    離開歐拉麗，將女孩留給我。

    她在心裏如此訴說着。

    ……

    房間內。

    貝爾悄悄地迅速離開之後，

    薇爾莉特從自己的東西裏，翻出了那個東西。

    一支充滿了白色粘稠液體的試劑。

    ——萬能藥劑。

    這是剛來到歐拉麗不久時,  路葉爲了以防萬一，給了薇爾莉特和艾斯德斯一人一支萬能藥劑以備不時之需。

    正如它的名字一樣,  這支藥劑是萬能的。

    不僅可以治療傷勢，還固定增加20%的存活率，而且能夠治療身體出現的各種異常狀況。

    呆在路葉身邊這麼久，她早知曉這些東西的效果。

    最初在萊登路葉差點就被完全腰斬之時，是她將這種藥劑注入了路葉的身體，將他從死門關拉了回來。

    而現在，少女將希望寄託於這上面，希望能夠喚回來重要之人的記憶。

    深吸一口氣，薇爾莉特下定了決心。

    她將身上的海綿寶寶睡衣脫了下來，換上了一套正常的服裝。

    隨後，她將萬能藥劑寶貴地揣進了懷中，走出了門。

    雖然已經臨近午夜，但芙蕾雅眷族仍在運轉之中。

    向走廊的侍女打聽了一下路之後，少女繞過宛如迷宮般恢弘的建築，穿過庭院與花園，然後來到了眷族的飯廳。

    “哦，是薇爾莉特啊。”當廚的大叔掐滅了煙，“聽說你最近有點臆想，居然說自己不是芙蕾雅眷族的人，現在情況好點了嗎？”

    “我不知道，那個，請給我一瓶……酒。”

    “好呀，要什麼酒？”

    “果酒吧，姐姐喜歡喝這種酒。”

    “姐姐，我可沒聽說過你有個姐姐。”廚子一邊說着，一邊從放酒的木臺上拿出了一瓶，“要點燒肘子嗎，吃夜宵的話，光喝酒可不行。”

    “不用了，我只要喝這個。”

    “好吧……給你，這個可是荔枝味的，是你喜歡的口味。”

    “那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口味是什麼嗎？”薇爾莉特問他。

    “這個……你沒跟我說過呢，難道不是荔枝？啊我知道，是菠蘿吧！”

    “不對，”薇爾莉特的雙眼清澈，“我沒有最喜歡的口味，不論是什麼水果我都很喜歡吃，就連榴蓮也可以捏着鼻子吃下去，美味的水果沒有高低之分。但是，只要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話……只要是這樣，不論是什麼口味，就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少女拋下這句話後，便抱着酒瓶子離開了。

    只留下廚子在那裏一臉懵逼。

    雖然不太明白她所說的話，不過……“只要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丫頭是戀愛了嗎？

    真是值得慶賀。

    不過嘛，還是先通知一下女神好了。

    畢竟是命令嘛。

    “啊……芙蕾雅大人什麼時候會這麼對待我的話，就是要我去死我也願意啊。”

    ……

    薇爾莉特在走廊上小跑着，像是要逃離什麼。

    廚子的語氣，彷彿她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連她的喜好都瞭如指掌。

    每個人都是這樣。

    薇爾莉特，薇爾莉特地叫着。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過別人叫自己的名字。

    可那些人越是表現得熟絡，薇爾莉特的心就越是澄澈與堅定。

    她的手中，緊緊地攥着薇妮的鱗片。

    那是不可以被磨滅的事實。

    不論如何。

    她都要回去。

    回到那兩人的身邊。

    回到房間之後，薇爾莉特打開了果酒瓶，酒香四溢。

    可現在她沒有那個閒心去品嚐這個。

    將萬能藥劑倒入酒瓶之中，少女關上了瓶蓋。

    果酒表面滿是泡泡，薇爾莉特盯着那些泡泡一個個地破裂，又一個個地從瓶底浮起。

    這就是她的希望。

    “咚咚咚。”

    突然，門被敲響了。

    “薇爾莉特，我可以進來嗎？”

    是芙蕾雅的聲音。

    薇爾莉特愣了一下，這個人剛走不久，怎麼突然回來了？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去給芙蕾雅開了門。

    但與之前不同，現在的芙蕾雅褪去了優雅的黑色禮服，換上了輕紗般的睡衣。

    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那光滑細膩的感覺令人不住地嚮往上面靠。

    “有、有事情嗎？”

    “沒事的話，就不能來看看你了？”芙蕾雅的目光，瞄到了桌上的那瓶果酒，“這麼晚了，還要一個人喝酒？”

    “嗯……”

    “正巧，不如我來陪陪你吧。”

    沒有給薇爾莉特拒絕的機會，芙蕾雅帶着她來到了桌邊坐下，輕車熟路地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兩個酒杯。

    果酒倒滿了杯子。

    芙蕾雅喝下酒液，仰頭時纖細優美的脖頸一覽無餘。

    趁着喝酒的時機，她開始跟薇爾莉特交談起來，從日常聊到冒險者的經歷。

    隨着話語的增多，瓶中的酒的水位線卻在不斷降低。

    薇爾莉特小口小口地嘬着，兩隻大眼睛一直在眨。

    最後，她忍不住了。

    她一把奪走了芙蕾雅的酒杯，酒液灑在了芙蕾雅的身上，浸透了那輕紗的睡衣，隱約可見其美麗的櫻色。

    “那、那個……晚上喝太多酒的話，對身體不好的。”

    “哎呀，這是在關心我嗎？”芙蕾雅輕輕地笑了起來。

    薇爾莉特想說不是，再這樣下去的話，就都要被你喝光了。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可說不出口。

    要是被發現酒裏摻了什麼的話，可就麻煩了。

    牆上的鐘錶滴滴答答。

    薇爾莉特看了一眼時間，說道：“該睡覺了哦。”

    “也是，都這個時間了……”芙蕾雅伸了個懶腰，“是該睡覺了呢。”

    說完，在少女的注視之下，女神來到了房間的牀上，然後躺下。

    “來睡覺吧，薇爾莉特。”

    “欸？”

    薇爾莉特眨了眨眼睛。

    “我醉了嘛，走不動路了。”

    “我可以背你回去。”

    “爲什麼不願意啊，我們不都是女生嘛？”

    芙蕾雅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那像是小女孩一樣的、狡黠的眼神。

    可就是這樣的眼神，卻讓薇爾莉特想起了少女希兒。

    對啊，薇爾莉特注意到一件事。

    爲什麼，之前去酒館的時候，希兒不在呢？

    “放心吧，什麼也不會做的。”

    見薇爾莉特沒有行動，芙蕾雅一把將她拉到了牀上。

    兩人面朝着對方側躺，空氣中充滿了迷人的香味。

    “那、那個……”

    薇爾莉特打破了沉默。

    “爲什麼，會這麼關心我呢？”

    “因爲你是我的眷屬嘛，之前你被人偷襲了，記憶出了問題。”

    “這樣啊……”

    “沒錯，是這樣喲，只有對於重要的人，才會給予關心不是嗎？關愛也是愛意的一種啊。”

    原來是這樣，

    是身爲神明大人，對於自己下屬的關心麼？

    可是薇爾莉特不明白。

    因爲芙蕾雅那雙銀眸之中所流淌出的情感，是她所體驗過的愛意。

    還記得在感情剛剛萌芽的那段日子裏，萊登的無數個夜晚之中，她也曾像這樣盯着睡夢中的路葉。

    眼前的銀髮女神，與記憶裏那名灰髮少女似乎重合了起來。

    關心，也是愛意的一種麼？

    可如果是這樣，爲什麼不說出口呢？

    “好喜歡你……”

    希兒的聲音似乎迴盪在耳邊。

    在這一刻，薇爾莉特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如果被喜歡的人拒絕了的話，那句“喜歡”還能再次說出口麼？

    不過，抱歉。

    我已經有了接納我的人了，所以不能再接受你的心意。

    天矇矇亮。

    在身邊的女神尚在沉睡之時，少女輕手輕腳地下了牀。

    來到桌邊，將昨夜尚未喝完的酒杯中的酒倒回了酒瓶之中，薇爾莉特帶着酒瓶走出了房間。

    清晨的大街，行人稀少。

    薇爾莉特來到了豐饒的女主人酒館門口。

    “請問有事喵？”

    “早上還不到開店的時間喵！”

    “如果不打算將美少女的大腿向喵們伸出來蹂躪的話，去！去！”

    正在門口打掃衛生的貓娘店員帶着警戒的眼神。

    芙蕾雅眷族，在歐拉麗之中位列第一，跟洛基眷族是競爭關係。

    但在行事作風上，前者要更爲嚴格，不近人情。

    因爲，加入這個眷族的所有人，都是爲了美神而存在。

    所以也不太受到都市內相當一部分人的待見。

    “請問，希兒在嗎？”薇爾莉特發出了疑問。

    “希兒？”貓娘們一愣，“沒有那種人喵！”

    “走開走開，不然要用掃帚抽你的屁股了喵！”

    在貓娘們的驅趕之下，薇爾莉特只得離開了酒館。

    天空依舊陰鬱。

    隨着時間的增加，街上的人們漸漸地變多了。

    她抱着酒瓶，想要去找路葉和艾斯德斯。

    可是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那兩個人在哪裏。

    循着記憶，來到了昨天遇到赫斯提亞的地方。

    攤位依舊在那裏，可是不見赫斯提亞的身影。

    她想起了貝爾昨天的話。

    赫斯提亞現在處於監視之下，所以絕對不能去找她。

    就連貝爾也不允許。

    而且因爲監視的原因，就連他們也不能去找路葉，否則一旦被發現便前功盡棄。

    薇爾莉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像個走丟的小孩。

    周圍都是人，可她敏銳地察覺到至少有十道目光，正鎖定在她的身上。

    “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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