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碎片回收

    巨大的祈禱室之內。

    老神烏拉諾斯端坐在高處的大型石椅之上。

    這便是祈禱，利用神威來壓制地下城。

    但是如祈禱的效用正在逐漸減弱。

    因爲地下城正在被侵蝕，更準確的說是在被某種東西取代。

    突然，烏拉諾斯睜開了眼睛。

    “真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能找到這裏來。”

    “呵呵，別這樣說嘛，只是來見見老朋友哦？”

    容貌在諸神之中也絕對出類拔萃的美神，搖曳着一頭銀髮漸漸走來。

    鞋跟敲打在石面上的聲音鏗鏘有力，彰顯着她的自信與從容。

    “你來這裏幹什麼？”

    “孩子們都在地下城作戰，就算是我，也只是想幫幫忙而已。”

    “你又看上了哪個孩子嗎，不過以伱的性格，應該不會過多插手，畢竟就算孩子在下界失去了生命，靈魂也會被你收藏才是。”

    烏拉諾斯金色的雙眸直接揭露了芙蕾雅的意圖。

    而芙蕾雅被一眼看破了來意，也直接攤牌。

    “沒錯，我有意中人進入了地下城，不過……我不想讓那個孩子死掉，只有那孩子不可以。”芙蕾雅用手指輕輕地纏繞着髮絲，“所以我才會給予她一些小小的幫助，真的只是一點點幫助而已哦，絕對沒有動用神力。”

    “原來如此，可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有關的……”芙蕾雅輕輕一笑，“因爲我已經搞清楚，地下城裏的怪物暴亂的原因了。”

    ……

    “同胞……”

    裏德的語氣裏滿是驚訝。

    誰也沒有想到再巨大蠕蟲屍體的內部，居然還會有同胞的存在！

    只不過眼前這個具有理智的怪物，異端兒們並不認識。

    但是路葉不在意這些。

    他只想儘快回收碎片，免得吃上一發毀滅性的魔法。

    可當他的手觸及到碎片之時，系統並沒有進行回收。

    怎麼回事？

    路葉仔細觀察着眼前的怪物。

    它整個身軀都融入了肉牆之中，只剩半個身軀和腦袋還露在外面，低低地垂下。

    而煥發着奇異光芒的碎片，則“鑲嵌”在它的胸膛裏，不少異端兒們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這時，尖銳的蜂鳴響了起來。

    通訊器裏傳來了蒂奧娜的聲音。

    “喂喂？最強支援者還在嗎？？”

    “還有多少時間？”

    “通道已經打通了，裏維莉雅那邊的魔法也已經準備完畢，你們還剩下三分鐘。”

    “我明白了。”

    通話結束，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對話。

    一雙雙的眼睛集中在路葉的身上，讓他感覺胃微微絞痛。

    這種被人期待的感覺……自己可消受不起啊！

    “不儘快進行回收麼？”

    艾斯德斯盯着那枚碎片，眯了眯眼，心裏涌起了一股怪異的情緒。

    那種近乎不屬於世間的美感，有着一種讓人想要將其緊緊攥在手裏，視爲珍寶的感覺。

    “沒法強行回收，它已經發揮了作用。”路葉解釋道，“碎片會迴應某人的心願，從而行使力量。”

    說完，路葉對強行鑲嵌在肉牆裏的異端兒開口說道。

    “能把這塊寶石，讓給我麼？”

    “寶石……讓給你？”怪物低低地笑了起來，“不……這是屬於我的寶物，我不會將它讓給任何人。”

    “它這樣說了，可以動手麼？”

    艾斯德斯在路葉耳邊悄然低語。

    既然言語不起作用，那就只好痛下殺手了！

    現在的情況緊急，每一秒鐘都是活命的關鍵。

    路葉微微點頭，準備一刀解決掉怪物，儘量不讓它感受到痛苦。

    “要殺了我麼？”

    怪物察覺到了路葉的意圖，可臉上沒有露出絲毫膽怯。

    “就算殺了我，你們也拿不到它的。”

    它說着，張開了大嘴。

    帶有倒刺的尖銳舌頭從裏面鑽出，如同柔軟綿長的蛇。

    緊接着舌頭剖開了怪物胸膛，這自殘的一幕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路葉幾乎都要一刀斬出去。

    因爲怪物剖開的地方，正是碎片所在的位置。

    雖然沒有試過……

    可它萬一要是被毀了……

    事實證明，路葉的擔心是徒勞的。

    只見怪物那血肉淋漓的胸膛，仍然散發着璀璨的光輝，而且比之前更加炫目。

    原來之前的光輝是從體內發出的，碎片在怪物的體內。

    但要命的也正是這點。

    怪物的身體內部，幾乎跟它身後的肉牆完全同化。

    而碎片，正被像是經絡一樣的東西所連接，捆綁着。

    “怪物死後，身軀就會化爲灰塵消散，而這枚碎片一旦沒了我的肉身阻擋，就會迅速融入這巨蟲的身體之中，隨着怪物們的誕生而移動起來……”

    路葉明白了。

    換言之，這相當於一個保險機制。

    只要持有密碼的怪物一死，那麼碎片就會被關進盒子裏，很難再打開了。

    不過，路葉拿出了通訊器，低聲說道。

    “蒂奧娜。”

    “在呢在呢，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告訴上面的人，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三分鐘之後，事態將會平息。”

    “真噠？雖然從這邊觀測怪物們還在上涌，不過魔法發射也是在三分鐘後……我們等着！”

    裏德等人不解地看着路葉。

    可看着路葉遞來的不死斬，艾斯德斯會心一笑，握住了拜淚的刀柄。

    “大家，給我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就好。”

    路葉說完，將視線定格在了怪物的身上。

    “一個原因。”

    “什麼？”

    “碎片的啓動，是以心願爲根基，你催動這些異常怪物，究竟想要幹什麼？”

    “你會做夢嗎？”怪物說。

    “夢？”

    “我殺死的那些人族，他們說自己會做夢，其實我也會做夢……怪物也會做夢。我夢到蔚藍的天空，無垠的大地，鮮血與廝殺，起初我並不理解那是什麼，後來我懂了，那一定就是我的前世。”

    怪物仰起頭來。

    “地下城是我們的母親，怪物死後，靈魂大概會迴歸她的懷抱，然後重新誕生吧？可是如果這一世我還是殘暴、不知理性爲何物的怪物，那還好一些……可是我似乎被母親拋棄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不僅是人族，就連身爲同胞的怪物也視我爲敵人，除了你身後的那羣怪物之外，你大概是不會明白生活在夾縫中的感覺的吧？”

    “只有廝殺，只有生存……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我想再看一眼，我前世所見到的景象。”怪物輕聲說，“那麼廣袤的天地，一定會有我的棲身之地……這些怪物和這巨蟲的身體，也不是依照我的意願所出現，但它們確實在幫助我完成我的願望，它們都是死掉的怪物，靈魂沒有迴歸地下城，而是在這裏孕育……它們之中的大多數曾經去過地表，所以對於外面的世界有着強烈的憧憬，這種心願在寶石的作用下使得它們能夠改變地下城無法改變的結構，破壞它的修復力。冒險者們殺的怪物越多，就有越多的靈魂來到這裏誕生，只是時間問題……我一定能夠出去，離開母親，離開地下城！”

    “你想離開地下城？那麼來做個交易吧？”路葉說，“我可以帶你離開地下城，但你要給我碎片。”

    “你？”

    “我身後的異端兒，都可以作證，我一定會將你們帶出去。”路葉說，“再過兩分鍾，上頭的冒險者就會將這裏夷爲平地，到時候你會死的。”

    “是啊，”裏德站了出來，“他可以幫我們離開地下城，你也一樣！”

    “不。”

    “怎麼會……你難道不想出地下城嗎？”

    “我不相信人族……我在人族身上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死也是一種解脫，或許下一次，我又是兇暴的、只知道進攻與進食的怪物，說不定那樣反而更幸福呢……至少還有同伴。”

    “我們也是同伴啊！”古羅斯說，“看看我們的樣子！你不相信身爲同胞的我們嗎？”

    “你們和人類有染，不能信任。”怪物說，“如果我要死，我也要溺死在我的夢裏！”

    “我明白了，那就如你所願。”

    路葉默默地遞過了不死斬。

    艾斯德斯握住了拜淚的刀柄。

    周圍的空氣瞬間下降。

    艾斯德斯發動了冰之帝具——魔神顯現·惡魔之粹的能力。

    刀刃斬出的瞬間，時間靜止了。

    祕技·摩珂鉢特摩。

    這個怪物一但死亡，碎片就會沒入蠕蟲屍體的保險機制很棘手。

    但並不是無法破解。

    因爲它並不是一開始就在其中。

    除了空間轉移，否則任何事物想要抵達一個位置，都需要經過時間和空間的變化。

    就好比賽跑一樣，跑手需要花費時間，改變自己的位置，從而抵達終點。

    但艾斯德斯能夠暫停時間！

    這便是破局的關鍵。

    時間再次流動之時，艾斯德斯已經拿到了碎片。

    失去了使用者之後，它的光芒驟然消失。

    而失去了碎片力量加持的巨型蠕蟲的屍體，也無法再誕生怪物。

    沒有遲疑，路葉立刻向蒂奧娜匯報情況。

    通訊器裏傳出亞馬遜少女吃驚的聲音。

    “哇，真的欸，這邊的天文望遠鏡裏已經看不到有怪物從巨蟲屍體裏涌出了，魔法會推遲一下，我們再觀察一陣子！”

    “可以。”

    關掉通訊器，路葉接過艾斯德斯遞來的碎片，鬆了口氣。

    這下總算安全了。

    “爲什麼……就算知道要死，也依舊不肯給我們碎片嗎……？”

    看着怪物尚未消散的屍體，貝爾十分不解。

    裏德將怪物從肉牆中取出，那殘破的身軀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那是被摧殘過的身體。

    刀傷、箭傷、烙印、以及怪物的撕咬傷……

    “難怪。”裏德嘆了口氣，“執念太重了啊。”

    異端兒們沉默了。

    它們之前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怪物在知道可能會死、也有着出路的情況下，固執地不肯交出碎片。

    現在它們明白了。

    路葉、貝爾他們也明白了。

    被人類追殺，與怪物爲敵……

    長久以來過着這樣孤獨且殘酷的日子，地下城早已沒有它能夠信任的事物。

    碎片就是它的全部依仗，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是絕不肯鬆手的。

    薇妮握緊了薇爾莉特的手。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幸運，能夠遇到路葉和薇爾莉特、還有裏德他們。

    否則，

    被怪物攻擊，被冒險者覬覦魔石和額頭的紅石……

    結局大概也會像是這樣吧？

    眼前有淡藍色的界面提示，碎片回收成功。

    路葉沒有選擇回去。

    畢竟還有事情沒有辦完呢。

    他檢查了一下被艾斯德斯所斬的、怪物身體的創口，隨即笑了起來。

    “真沒想到，我們的大將軍還有這樣的一面。”

    “怎麼，我平時對你還不夠溫柔？”艾斯德斯微笑。

    “它……沒死？”

    薇爾莉特看到兩人樣子，明白了這大概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冰可不只是能用來殺人，還能用來止住傷勢呢。”艾斯德斯說。

    在暫停的時間內，艾斯德斯回收了碎片的同時，也用冰封住了這怪物的傷口，不至於讓它立刻死去。

    路葉拿出之前從商店裏兌換的注射槍，將萬能藥劑填入其中，然後注入怪物的身體之中。

    傷口漸漸恢復。

    藥劑起作用了。

    艾斯德斯的確是抱着殺他的心態動手的，

    原本這種幾乎救不活的傷勢在藥劑20%的加成下，成功地將這傢伙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裏德和古羅斯等人眼睛都直了。

    這是什麼藥，居然這麼神奇！？

    他們看向路葉的眼光都變了。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啊。

    用了一隻萬能藥劑，路葉也不覺得心疼。

    權當慶祝拿到碎片開香檳了。

    “你……爲什麼要救他呢？”古羅斯不禁發問，“它可是沒有把那個會發光的石頭交給你啊！還是說這就是人族所說的‘以德報怨’？”

    “想多了，”路葉收起了刀，“我們的約定，是將異端兒們帶出地下城，它也算異端兒，所以自然囊括其中。”

    說完，他揉了揉薇妮的腦袋。

    “這次還得謝謝你，不然還可能沒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這傢伙。”

    “不、不客氣。”

    薇妮被揉着腦袋，小臉微紅。

    一旁的薇爾莉特突然將路葉放在薇妮腦袋上的手拿了起來，放在了自己的小腦瓜上，然後又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薇妮的頭上，最後點了點頭說：“這樣才對！”

    裏德等人哈哈大笑起來。

    艾斯德斯的笑容也愈發溫和。

    接下來，就是將異端兒們帶出地下城了！、

    路葉心想，估計冒險者那邊也應該順利吧？

    然而就在這時，蒂奧娜那邊再次發來了通訊。

    “大事不好了！你們先躲在下面，別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