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斬殺追獵者（下）

    剩下的追獵者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飛快地後退。

    而拉涅所在之處，寒霧瀰漫，其中隱約可見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四個身影。

    薇妮睜大了雙眼，淚水不斷涌出。

    她太熟悉那些身影了！

    她想要衝着心心念念的人跑去，卻被狄克斯死死地抓住頭髮。

    “誰？！”

    狄克斯沒有去管那些被削去的手腳的同伴，喊道。

    提問並沒有得到回答。

    路葉看了一眼鎧甲差一點就被扒得乾乾淨淨,  遍體鱗傷的拉涅，又看了看手中的心跳探測器。

    他的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

    還活着就好，只要尚存一口氣，就有獲救的可能。

    貝爾看着周圍完全碾壓於他們的人數，不由得心中一顫，但拉涅以及其他異端兒們的慘狀，也讓他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你、你們……”

    倒在地上的拉涅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她的口中的毒腺醞釀着極烈的毒液,  原本都做好準備和那些追獵者同歸於盡的打算了！

    但，眼前出現的人影讓她心中升起了獲救的希冀。

    不過她很快將這個念頭從心中甩去。

    “你們來幹什麼？對面可是有幾十個人……你們……快走！”

    她強撐着想坐起來,  想要勸說路葉等人趕緊離開。

    既然他們有辦法來到這裏，就一定有辦法出去。

    “說什麼呢，帝具只能一天用一次，”路葉蹲下來，拿出靈藥打開塞子，“來了就回不去了，來，喝了它，能治療你的傷勢。”

    拉涅並沒有去躲開眼前這個人族的手。

    只要能夠重新站起來，那麼她就還能戰鬥！

    另一邊。

    被忽略的狄克斯，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認出了眼前的四人。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繼續交談下去的必要了。

    他猛地揮手，示意剩下的人一齊進攻。

    面對路葉區區三人，追獵者們怒吼着衝上前去,  箭矢和魔法如雨點般襲來。

    艾斯德斯笑了起來。

    寒氣涌動，冰晶四起。

    以她爲中心,  被凍結的地面迅速蔓延,  接觸到的追獵者們瞬間被極冰所困,  寒冰蔓延順着鞋底蔓延到了他們的腳腕處，完全凝結，同時空中的冰牆也蔓延開來，阻擋了飛來的各種魔法和箭矢。

    拉涅震驚地睜大了眼。

    僅僅一個人，就阻擋了追獵者們進攻的步伐？！

    而同時，薇爾莉特衝了出去。

    她揮動着黑斧，繞開了那些被凍住的追獵者，率先衝向那些魔導士和弓箭手。

    如同一隻狼進入了羊圈一般，追獵者們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好快！？”

    “根本打不中這傢伙？！”

    “什麼速度……？”

    “救命！！”

    伴隨着追獵者們的哀嚎，金髮的身影起起落落，如同飄零的舞蹈，追獵者們看不見她的動作，只覺得金色的髮梢在眼前一閃，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路葉正準備前去協助薇爾莉特，拉涅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帶血的美麗臉龐帶着一絲哀求。

    “奧德……奧德和弗爾受的傷很嚴重……再不得到救治的話……”

    “我明白了。”路葉說，“貝爾你去那邊，我往另一邊趕,  優先救異端兒們的性命,  艾斯德斯你掩護我們。”

    “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

    兩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衝了出去,  在艾斯德斯的掩護下,  帶着回覆藥衝到被受傷的異端兒們身旁。戰影奧德和被砍斷翅膀的人鳥傷勢最爲嚴重，愈快讓他們服下藥水，保住命的機率就越高。

    而薇爾莉特一個人穿梭於人羣之中。

    幾十人的隊伍，瞬間瓦解。

    魔導士和弓箭手差不多都被解決完了，而剩下的追獵者也大多沒了戰意，只有恐懼。

    金髮的少女在他們的眼中彷彿惡魔。

    狄克斯的臉色沉重了起來。

    他知道眼前這些傢伙不是什麼好惹的主。

    但他沒想到路葉等人的實力這麼變態！！

    光是那個金髮的小女孩，在看到她那毫無身法卻無比靈動的戰鬥姿態後，以他lv.5的實力都不自信能打得過，而且因爲那冰藍色頭髮女人的行動，他完全找不到插手或是偷襲的時機。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情勢瞬間逆轉。

    在解決了那些使用遠程手段進行攻擊的敵人之後，薇爾莉特筆直地衝向了狄克斯。

    手中的黑斧毫無顧忌地揮向戴護目鏡的男子。

    但，少女猛地止住了身形。

    狄克斯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擊，僅僅是把手邊的薇妮推到身前充當擋箭牌，便讓少女失去了戰意。

    “薇爾莉特……”

    “薇妮……”

    看着哭泣着的龍女，薇爾莉特的心頭生出了強烈的憤怒。

    可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默默地說：“放開她。”

    “放開她？憑什麼？”

    “薇妮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指這些怪物？”狄克斯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撕扯薇妮的頭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啊，這可是怪物哦？你之前也殺過的吧，依靠怪物賺錢什麼的……”

    “放開薇妮，我們保證不殺你。”已經處理好異端兒們傷勢的路葉認真地說，“你看你的那些同伴，可一個都沒有死，我們不是殺人犯。”

    狄克斯環顧四周。

    的確。

    雖然再起不能，但這些追獵者都沒有死，受的傷雖然嚴重，但也沒到致命的地步。

    不論是艾斯德斯還是薇爾莉特，都沒有進行殺人行爲。

    但他可不會相信路葉的鬼話。

    他不動手，不代表那些異端兒不會動手。

    “放棄吧！”貝爾說，“你已經逃不掉了。”

    “那可不見得……”

    狄克斯慢慢地後退，目光在路葉等人身後的拉涅身上徘徊。

    “當心！”拉涅喊道，“他能夠控制入口的紅荊，別讓他跑了！！”

    話音剛落，樹洞外面就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堅韌的紅色的荊棘頓時收縮了起來，

    身披甲冑、全副武裝的怪物們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裏德！！”拉涅驚喜地喊道。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爲同胞的異端兒們，以及骷髏模樣的費爾斯。

    在收到薇妮傳來的通訊之後，他們立刻通知了費爾斯，並且全速往這邊趕了過來。

    而眼前的景象，也讓他們明白了一切。

    “混賬！!”

    異端兒們怒不可遏想要對殘害同胞的兇手發起進攻。

    但費爾斯攔住了他們。

    “狄克斯?佩爾迪克斯……原來一直在狩獵異端兒的人就是你麼？”

    “你是誰，魔術師嗎？”狄克斯說，“將自己隱藏在黑袍之下我可認不出你，那麼號稱最強的支援者，你，還有怪物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你不需要知道，投降吧。”

    “投降可沒活路，你看這些傢伙的臉，恨不得把我生吃了呢！”

    “你已經逃不掉了！”

    “放開薇妮！！”

    面對異端兒們沖天的怒火，狄克斯嘻嘻地笑了。

    “你們感情真是好啊，這麼想要嗎，那就給你們吧。”

    說着，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猛地用力，將薇妮摔到了地上，龍女發出痛呼。

    隨後他架起了歪曲的紅色長槍，一副作戰的姿態。

    “噢噢噢噢啊啊啊！！”

    “給我去死吧，你們這些卑鄙的傢伙！！”

    “等等？！”

    費爾斯想要阻攔異端兒們，但爲時已晚。

    沒有了人質的威脅，異端兒們再也按捺不住憤怒，齊刷刷地動手了。

    路葉心說這些異端兒究竟還是太單純。

    對方這樣做，分明就是在引誘你們啊！！

    異端兒們在進攻的同時，路葉也只好拔出了銀色舞者射擊。

    畢竟薇妮不在對方手上，那就沒有顧忌了。

    狄克斯也動了。

    不過動的不是手中的武器，面對襲來的異端兒們，他取下了護目鏡。

    左眼中赫然印着“d”的字樣。

    費爾斯大吃一驚。

    “——代達羅斯？！”

    他驚訝的聲音被淹沒在異端兒們的咆哮之中。

    下個瞬間，血紅色的光波從狄克斯身前爆出。

    不祥的光輝啃食着黑暗，淹沒了每一個襲來的異端兒們，咒怨般的空蕩之聲不斷迴響。

    下個瞬間。

    異端兒們發狂了。

    它們狂暴地進攻起來，不是對着狄克斯，而是對着更近的、呆在身邊的同伴們。

    由於軌跡的改變，銀色舞者射出的子彈沒能擊中狄克斯，艾斯德斯的冰凍的對象也發生了改變。

    頃刻間，場面變成了異端兒們的大混戰。、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最遠處的拉涅因爲沒有被紅光波及所以倖免遇難。

    不遠處的路葉等人也沒有被波及到，但其餘的異端兒無一倖免。

    異端兒們廝殺的戰場將他們與狄克斯之間阻攔開來。

    拉涅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大聲地呼喊着同伴們的名字，想要喚醒他們。

    但沒用，這些上一刻還依依相惜的異端兒們，現在正以最瘋狂的姿態攻擊着自己的同胞。

    “發生什麼事了？”貝爾神情震驚，順便問出了路葉想問的話。

    “是詛咒……”費爾斯的聲音苦澀。

    費爾斯心中所有的點，都由“詛咒”這一條線連了起來。

    難怪他一直尋找追獵者的下落，都找不到線索。

    不僅是怪物，無論是何種目擊者，一旦中了這種詛咒都會失控，不用他們親自下手也會進了怪獸的胃。就算命大獲救，心智迷惑之後，整件事的記憶恐怕也模糊了。

    狄克斯之所以能保持從容態度，就是因爲有這招，握有的最終王牌。

    原本他想把這招用在拉涅身上，來爲自己爭取逃跑的時機，但現在顯然有更好的選擇。

    “你不是號稱賢者嗎，能解決嗎？”艾斯德斯直問有沒有解決辦法。

    “現在不行。”費爾斯說，“如果是魔法還好說，但詛咒是咒術，這些效果無法造成直接性損傷，但在戰鬥中能造成致命性的負面影響，最棘手的是防禦與治療手段有限，短時間內我沒法弄出治癒的道具。”

    “嘖嘖嘖，你們居然不受影響啊……”遠處的狄克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驚奇地拔高了聲調，又看了看自己腳邊的薇妮，“而且這傢伙也沒有受到影響，怎麼回事，魔法師你搞的鬼麼，你那長袍是魔法道具麼？”

    費爾斯沒回答。

    事實上他也好奇爲何路葉等人沒受影響。

    他的長袍的確是魔法道具，能抵禦詛咒或異常魔法。

    但路葉等人顯然沒有這些道具，他們與薇妮都沒有受到影響，

    只有薇爾莉特聯想到了一件事，但她不敢確定。

    “也就是說，這是異常狀況對吧？”路葉問。

    “沒錯，狄克斯居然是代達羅斯家的人，擁有詛咒能力，”費爾斯緩緩說道，“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得出手把這些異端兒……全部殺掉。”

    “不提倡打打殺殺，”路葉拔出了某樣東西，“既然是‘異常狀態’，那就簡單了。”

    “這是……？”費爾斯看着路葉手中的物品。

    路葉沒有解釋，將一罐藥劑填入裝置上面的凹槽，直接扣動扳機。

    手中類似槍械般的裝置射出了細小的白色圓珠。

    它們射進了異端兒們的身體之後，頓時令它們陷入了類似休眠般的狀態。

    噠噠噠地連發，幾十只怪物頓時陷入了死寂。

    狄克斯目瞪口呆。

    路葉得意地笑，他之前填入的藥劑是萬能藥劑，專治各種異常狀態。

    手中的醫療器械還真好用，要治病直接來一槍就完事了。

    “你幹了什麼？！”

    狄克斯不可置信地大喊。

    他不敢相信“代達羅斯”世代流傳的詛咒就這麼輕易被破解了。

    “你瞎啊？”

    路葉邊說着，邊朝他走去。

    狄克斯面色蒼白起來，再度抓起薇妮當作盾牌，強迫龍女挺起胸膛站在面前。

    手裏沒了牌，他的底氣自然也就消失了。

    “你們就這麼容不下我麼，這些怪物……跟你們有什麼屁關係啊！！”

    “當然有。”路葉說，“我需要他們幫忙，而且這個忙也只有長期呆在地下城的他們能幫。除此之外，他們也算是我的朋友。”

    “朋友？跟怪物？！”

    “畢竟人家用好酒好肉……不，是酒肉招待了我。”路葉聳聳肩，“就算爲了這頓飯，我也得把人情還了，這個距離……應該可以吧？”

    距離？

    什麼距離？

    狄克斯疑惑了一瞬。

    “當然可以。”回答的人是艾斯德斯。

    等到狄克斯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膝蓋以下的地方已經全部被堅冰凍住了。

    “所以，遊戲結束嘍？”路葉說，“有本事你可以試着砍掉自己的雙腿，從這裏爬出去。”

    再度逆轉局勢。

    貝爾的眼中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不論是針對異端兒們的狩獵，還是狄克斯的壓箱底絕招，路葉都遊刃有餘地處理掉了。

    薇爾莉特握着黑斧朝着狄克斯走去。

    “把薇妮還給我……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再也見不到任何逃走的希望，狄克斯露出了絕望的笑容。

    “朋友……?那就讓我來點醒你吧！怪物終究是怪物！！”

    他一把將薇妮推向了薇爾莉特，手中卻留着龍女額頭上的紅石。

    被推向少女的薇妮，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薇妮的身軀開始變形，膨脹，下半身變形成爲大蛇般的身體，銳利變長的龍爪更加彎曲，纖瘦的上半身長出具有灰色皮膜的不祥雙翼，看起來極不均衡，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只有那青銀色的頭髮，還留存着薇妮原本的一絲特徵。

    失去紅石——第三只眼的額頭，暗沉而塌陷。

    薇妮……不，維維爾，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看到這個，你還能說剛纔那種夢話嗎？啊？！”狄克斯尖聲喊道。

    全場超過七米的維維爾，毀壞着周圍的一切。

    薇爾莉特稍微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眼前的，並非是那個嬌小瘦弱的薇妮，而是強大的怪物。

    眼前的怪物，是薇妮？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無法對這個怪物下手，只是避免被她發狂的攻擊波及到。

    路葉等人被迫後退，衆人都不敢貿然出手，怕傷到薇妮。

    “現在怎麼辦？”貝爾的聲音慌了。

    他如今已經可以毫不氣餒地面對敵人，但眼前的怪物可是薇妮啊……

    他和赫斯提亞也曾一起照顧過這個乖巧的龍女。

    “奪回紅石！”遠處的拉涅的聲音傳了過來，“奪回紅石，薇妮就能恢復正常！這是她的本能！”

    這再簡單不過。

    畢竟狄克斯已經無法動彈了，只需切掉他的手腕……

    艾斯德斯正要出手，卻被路葉攔住了。

    “怎麼了？”

    “這樣做的話，就上了狄克斯的當了。”路葉輕輕地說。

    艾斯德斯不解，一旁的費爾斯開口了。

    “兇暴化的維維爾行動是有一貫性的。它們爲了搶回被奪走的‘維維爾的眼淚’……也就是額頭上的紅石，會變得更具攻擊性，做出一切最殘暴的行爲。”費爾斯輕聲說，“然而，她一直到現在，都不去找拿着紅石的狄克斯。”

    怪物在尋找。

    即使變成了那副模樣，失去了珍貴的紅石，也仍在尋找少女。

    即使如今淪爲“怪物”，違背本能，也仍在尋覓她。

    異端兒具有人類的理性，但卻也有着怪物之身。

    之前薇爾莉特所知的，只是龍女身爲“薇妮”的那一面，而對於她“怪物”的一面所知甚少。

    但只有真正明白“怪物”就是“薇妮”，兩者是一體的，並且接受這一點，薇爾莉特的內心才不會被狄克斯的言語所困。

    如何對待發狂的朋友是一回事。

    承認發狂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朋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薇妮……”

    薇爾莉特輕聲呼喚她。

    面對少女的細語，龍女發出了吼叫。

    就像身陷同伴遭到殺害的惡夢，就像害怕人族的惡意，她想要保護自己。

    維維爾吼叫着衝着少女而下。

    路葉靜靜地注視着少女的行動。

    薇爾莉特最終沒有舉起黑斧，而是張開了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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