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暴露在街道上的怪物

    帶着薇妮回到旅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七點左右了。

    薇妮開心地吃着路葉從豐饒的女主人帶回來的晚餐。

    雖說龍女少女已經學會了怎麼用勺子等餐具，但使用起來還不熟練，像個笨拙的小孩子。

    薇爾莉特仔細地照顧着薇妮，坐在她身邊用餐巾紙擦去龍女少女嘴邊偶爾的油漬。

    艾斯德斯和路葉兩人並肩坐在牀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幕。

    “這孩子也太會照顧人了……”

    “這讓我想起了我和她在孤島上生活的時候。”

    “哦，你和她最先好像的確是在孤島上相遇的吧,  那時候你在照顧她來着？”

    “是啊，我剛遇到她的時候，她連話都還不會說呢！”

    “多好的孩子啊，不過她爲什麼會對這個龍女這麼上心？”

    “可能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兩人嘀嘀咕咕地交談着，七嘴八舌，活像兩個八婆。

    薇爾莉特的注意力則全都集中在薇妮身上。

    她細心地照顧龍女,  就像是最初被路葉照顧那樣。

    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薇妮吃得有些虎急，尖銳的虎牙都露了出來。

    不過吃得太急也會導致噎着,  薇妮臉色有些難看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薇爾莉特見狀趕快從一旁的籃子中拿出了那瓶希兒贈送的果汁。

    沒有被子，直接吹瓶。

    咕嚕咕嚕將藍色的果汁灌入喉中，將食物衝了下去，薇妮的臉色才好看了不少。

    “不可以吃太急哦。”薇爾莉特說，“你要向我學習，我就從來沒有吃東西噎着過。”

    “真的嗎，好厲害！”

    面對龍女的崇拜之情，薇爾莉特少見地笑了起來，笑容裏帶着小小的驕傲。

    艾斯德斯看了一眼路葉。

    路葉只是閉眼默默地搖頭。

    不多時，果汁也空了。

    薇妮窩在椅子上，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小腹微微隆起。

    薇爾莉特則向路葉表示，這是她幹的。、

    你幹的……你有那本事嗎？

    雖然她的本意是在展示自己將薇妮照顧得很好，但路葉還是蚌埠住。

    晚飯後，趁着還有時間，路葉跟艾斯德斯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出門了。

    他這是去履行與赫菲斯託斯的約定。

    赫菲斯託斯眷族總部。

    主神私人的鍛造室。

    “嗯,  果然……這把刀是活着的。”赫菲斯託斯說，“樣子和材質都好說，但其特殊內在……在我不藉助神力的情況下，我無法打造出來。你剛纔說這把刀只能你來拔，是真的嗎？”

    “事實上，任何人都可以拔，只不過會被它帶走生命就是了。”路葉說，“打造活着的‘武器’很難嗎？”

    “對我而言並不難。”赫菲斯託斯說，“不過這把刀的活力非常特殊，就好像……就好像打造它的鐵匠只給了它空餘的軀殼，明明有着填充其本質的能力，但卻只打造了空室而不見其內容。它現在充盈着‘空室’的活力，更像是從其他地方掠奪而來，戾氣十足。”

    路葉心說您真是說對了。

    ——不死斬·拜淚。

    它從一開始就是爲了從尊貴的不死神龍那裏取得龍淚而鑄造。

    汲取了衆多的生命，所以刀身也帶着無與倫比的戾氣。

    這把刀是只有龍胤之子的隨從，也就是擁有不死之力的人才能使用。

    任何妄圖拔出此刀之人，必須得率先獻祭自己的一條性命。

    “雖然不清楚它的來歷，不過鍛造出來這把刀的人,  一定是絕佳的鐵匠，目前的我無法打造它。”赫菲斯託斯將拜淚交還給了路葉,  旋即話鋒一轉，“不過這筆買賣我並不虧，那個小東西我看了一下，構造出它的人簡直就是個天才！”

    赫菲斯託斯看着桌上被拆解的銀色舞者。

    “只需要一些構思精妙的部件，就能發揮出不錯的威力，穿透力極強，就連小孩子也能使用……如果能量產的話，會給我們赫菲斯託斯眷族帶來不少的利益。”

    “真要量產的話，你們怕是得整一個車牀。”路葉說，“光是彈藥的製作就是個問題。”

    “車牀是什麼？不過你說得有道理，”赫菲斯託斯捏着白皙的下巴，“這種東西對於各部件精度的要求都很高，不過往好處想，它改造起來也很簡單，只要解決了量產問題，接下來對那種彈藥加以改良，或是對槍械本身進行改造，那利潤率就可不止翻一倍了……你想想，這種彈藥的粗細、尖端的形狀，以及槍管的粗細可以很大程度上決定它的威力，製作成各個型號的話能適應不同需求的人羣，變相地擴大市場！”

    赫菲斯託斯侃侃而談，火紅的頭髮隨着身體的動作而飄動。

    看起來她對於槍械在歐拉麗的發展前景十分看好。

    將銀色舞者重新組裝好後，她將其交還給路葉。

    “辛苦了，明天再來一趟，等我把各個零部件的圖紙畫出來之後，就不用再來這裏了。”

    “今晚不畫麼？”路葉檢查了一下銀色舞者，確定其完好無誤。

    “畫圖紙需要時間和精力，現在時間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

    “嗯，那麼明晚我再來一趟。”

    路葉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那個，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說。”

    “您見過會說話的怪物麼？”

    “會說話的怪物？”赫菲斯託斯愣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真奇怪，今天赫斯提亞也來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呢，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沒有。”

    路葉退出了房間。

    之後，他又去了一趟教堂，找到了赫斯提亞。

    後者的答覆也令他感到失落。

    赫斯提亞已經找了不少認識的神明，但他們的答覆統統都是不知道，而且在提到有會說話的怪物時，不少神的眼神都像是聽說了好玩的新玩具一般閃閃發亮。、

    回到旅店之後，路葉確認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歐拉麗的神明們也不知道有關薇妮的事情。

    她的確是個特例。

    但她身上卻沒有碎片的痕跡。

    難道方向錯了？

    算了……就先讓薇妮祕密地呆在地表吧，雖然這傢伙是個怪物，但完全看不出任何兇惡的行爲，根本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就這麼放回地下城實在是不放心。

    就算這條線索斷了，也還有另一條線索。

    那些兇惡的紅眼怪獸的來源至今還沒搞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它們變成這樣的。

    冒險者們之前也從未在地下城中遇見過這種情況，換言之這種現象是最近才發生的。

    路葉打算繼續從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工作的時間增加了不少。

    路葉等人每天都會去地下城行動，也多虧了他那“實現共同富裕”的方針，現在歐拉麗絕大部分的冒險者都認識路葉，在地下城中的冒險者看到他不但不會繞着道走，而且還會主動湊上來。

    原因很簡單，人多力量大，混在隊伍裏不但不容易受傷，還能更輕鬆打倒魔物，更不用擔心在地下城之中被謀財害命。因爲路葉的隊伍裏各個眷族的成員都有，最主要的是路葉本身不屬於任何眷族，沒有任何立場，所以到了後來，不少冒險者甚至開始幫着路葉驅趕那些一直邀請他加入眷族的傢伙們。

    成效自然也是有的。

    地下城每天都會涌入成百上千的冒險者。

    路葉蒐集到的有關於紅眼怪物的消息也越來越多，不過卻始終沒有找到其源頭。

    這點讓他很鬱悶。

    地下城實在過於龐大。

    如果不從紅眼怪物這條線索入手，想要找到碎片幾乎等同於大海撈針。

    可它們就像一羣幽靈，來無影去無蹤，沒有任何跡象地出現，如同蝗蟲過境，而後又消失在黑暗之中。從當支援者的那天開始到現在，路葉也只見過紅眼怪物幾次而已，雖然有過想放走它們然後跟蹤的想法，但紅眼怪物和其他怪物並不一樣，它們不知道害怕和退縮，只是一味地在地下城之中衝撞，然後殺戮。

    ……

    石砌的神殿之中。

    牆上的火炬散發出搖曳的光芒。

    “烏拉諾斯，已經調查清楚了。”

    “情況怎麼樣？”

    “他們是值得‘信賴’的人，並非追獵者，將龍女保護得很好。”

    “是嗎，如此便好。”

    “還有一件事。”

    “說。”

    “他們一行人似乎在追查地下城中最近發生的異變情況——那些失控的怪物。”黑影說道，“另外，追獵者並未放棄對於龍女的尋找，這些天他們又重新盯上了路葉。”

    “哦？難道他們發現了馬腳？”

    “不，正如我所說，路葉一行人將龍女保護得很好，但在龍女最後消失的地點剛好有路葉等人的身影，所以追獵者們懷疑起了他們。”

    “路葉他們有察覺嗎？”

    “暫時沒有，那些人很狡猾。”黑影說，“再讓龍女呆在都市中的話，早晚會出現問題。”

    “這樣啊，你說得對，是時候了……發佈任務吧。”

    “任務……這樣真的好嗎，我調查過路葉一行人的來歷，除了那個貝爾之外，其他三人的來歷幾乎不明，像是從沒有在這個世界留下過任何痕跡。”

    “來歷暫且不論，光是包容‘異端兒’這一點就足夠我們相信他了。”老神微微眯起金黃的雙眼，“去吧，共存的希望之火，絕不能就此消失。”

    “謹遵神意。”

    ……

    歐拉麗。

    不遠處的陰暗巷子口，有人正在竊竊私語。

    “就是她了嗎？”

    “嗯，已經蹲了好幾天了，天天都披着這麼大的袍子……絕對就是之前逃掉的‘獵物’沒錯了。”

    “要去搶嗎？”

    “那可不行……那家夥的實力可是很厲害的，不少冒險者都找他一起組隊去地下城呢！”

    “那怎麼辦？”

    “很簡單，跟我來，我們來給可愛的小怪物透透風。”

    ……

    今天也是平常、且毫無收穫的一天。

    得到了冒險者們的感謝之後，路葉一行人走在中央廣場上，夕陽的餘暉映在衆人身上。

    照常在“豐饒的女主人”那裏吃過晚餐之後，他們又去赫斯提亞那裏將薇妮接了出來。

    將薇妮安置在赫斯提亞眷族其實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但是無奈的是，那個地下室空間並不大，光是貝爾和赫斯提亞兩人生活就已經有點狹窄了，多一個人空間更加不夠，再加上薇妮很黏薇爾莉特，所以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將薇妮接回旅店。

    傍晚的街道依然燈火通明。

    人潮涌動，歐拉麗熱鬧的夜生活即將拉開帷幕。

    披着黑袍的薇妮一如既往地跟隨着路葉幾人的腳步。

    雖然已經來過幾次了，但她眼中依舊透露出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吆喝的攤販、喝醉在牆邊的酒鬼、歡快玩耍的兒童、道路兩側石砌的房屋、寬闊而真實的天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吸引她的注意，都是那麼充滿了誘惑力。

    微風拂過街道，吹起行人們的髮絲。

    薇妮的手不禁觸碰到了兜帽，她想如果能夠取下這寬大的袍子，能夠光明正大地沐浴在微風與陽光之中該有多好啊。

    可是她不能。

    赫斯提亞神警告過她，如果被發現身份的後果。

    ——那一定會被當場斬殺！

    而這也讓薇妮意識到了，自己身上這件寬大的黑袍，就是她的保護罩。、

    如果沒了這層保護罩，那她便與沒有了刺的豪豬無異，會淪爲任人宰殺的對象。

    屆時，即便是路葉等人也無法救她。

    因爲那等同於與整個歐拉麗爲敵。

    正當薇妮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人隔着寬長的衣袖，牽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不牽着的話，容易走丟的。”薇爾莉特說。

    “嗯，對不起……”

    “不準說對不起，要說謝謝。”

    “謝謝。”

    “嗯，這樣才乖。”

    兩人手拉着手前進着。

    薇妮的前方，迎面走來兩名男子。

    薇爾莉特的目光掃過，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們的異樣。

    明明走在街上，爲什麼手卻緊繃着，準備發力的動作呢？

    她的心中好奇起來，同時隱隱地升起着一股不安。

    於是薇爾莉特帶着薇妮往前面路葉的方向靠近了一點。

    但迎面走來的其中一個男子也隨之改變軌跡，他突然去撞路葉的肩膀，路葉毫無防備地被這冷不防、且很用力的一下撞歪了身體，側身那一刻，將他身後的薇妮暴露了出來。而正就是這一刻，走在一旁的、另一個男子猛地伸出了手，一把掀開了薇妮頭上的兜帽。

    “欸？”

    拂過城鎮的微風，吹起了青色的髮絲。

    髮絲搔到了路過的一個婦人的臉頰，她側眼瞄了一眼身側，隨後瞳孔驟縮。

    緊接着，

    尖銳、高亢的尖叫聲響徹了街道。

    街上的衆人紛紛側目。

    只見婦人被嚇得魂不附體，跌坐在地，身下淌着一灘液體。

    而出現在她的身旁的……

    是一隻“維維爾”，

    是一條龍女，

    是一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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