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快到中午了，天氣稍微變得有些炎熱。

    路葉去一旁買冰鎮果汁。

    冰淇淋在這種天氣下融化得很快。

    爲了儘快解決掉它，艾斯德斯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目光投向了對街。

    街道的對面有一個小女孩。

    或許是走得太急的原因，她摔了一跤，手中的蝴蝶狀氣球掛到了樹上，線也纏繞到了樹枝上面。

    她淚眼摩挲地盯着氣球，嘴巴緊緊地抿着，像是要哭出來。

    見狀，艾斯德斯一邊舔着冰淇淋球，一邊舉起了左手。

    在她的指尖緩緩凝聚起了一枚小小的冰錐。

    片刻之後，冰錐激射而出，精準地打斷了纏繞着線的樹枝。

    樹枝落在地面，小女孩將其拾起，解下了上面的線，風箏失而復得。

    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離開的樣子，艾斯德斯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路葉買了兩瓶水，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下。

    “可是他們並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吧？”路葉說，“既然沒有觸犯帝都的法，那爲什麼……？”

    他覺得那些的文官被殺了着實可惜。

    之前也接到過一個案子，一個給貧民窟的人們分發食物的官員被人殺死，結果幾日之後一家團滅，就連家中年幼的小女孩也沒能倖存。

    路葉不能理解。

    明明是真正在爲這個國家做事，到最後卻死不得其所……

    “這有什麼問題嗎？”艾斯德斯不以爲然，“之前我也說過了，我和大臣有一致的利害關係。”

    “爲了戰爭麼？”路葉問。

    “不只是這樣，弱肉強食，弱者會被淘汰，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艾斯德斯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是嗎，那帝都之中的人們也很弱小吧，他們生活成這個樣子也是咎由自取嗎？”路葉說，“隊長，我是從帝都邊境的村子長大的，你知道我爲什麼背井離鄉來到帝都嗎？”

    “不知道。”

    “我是爲了拯救村子才來的，那裏的稅都收到一百年後了……也就是西曆的2010年！”路葉說，“如果村子裏的年輕人不出來賺錢的話，那大家就要餓死了。”

    路葉口中的村子，是塔茲米三人組的村子。

    那三個年輕人當然是懷揣着揚名立萬的夢想來到帝都的，但他們最根本的任務還是賺到錢然後寄回村子裏，保證村子裏的大家不餓死。

    稅收的事情，路葉是從塔茲米那邊瞭解到的。

    像塔茲米三人組這樣的人，在帝都之中還有很多。

    “民衆們太弱小了，被大臣剝削也是理所應當的吧。”艾斯德斯根本不爲所動，“我說過了，弱小是原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危險種，人類，動物，沒有什麼能夠跳出這個界限。”

    路葉感覺血壓上來了。

    作爲在紅旗下長大的好青年，他瞭解過自己國家的那段歷史。

    弱小就是原罪？

    我可去你X的吧！

    “弱小即是原罪”這種道理，在路葉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人們會犯下暴行，卻把原因推給弱小的受害方。

    用“落後”“弱小”這種詞來掩蓋罪惡的源頭，其實正代表着他們心中的軟弱。

    正是因爲知道自己的行爲是錯誤的，才會想要掩蓋。

    雖然這些想法也就在心裏說說而已，但路葉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他脫口而出：“那，隊長，如果我有一天打敗了你，無論對你做什麼你也毫無怨言麼？”

    艾斯德斯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又摸了摸垂在肩上的髮絲，像是在整理心情。

    又過去了幾秒之後，她才說道：“當然可以，如果真是我敗了，那也就說明艾斯德斯這個人不過如此。強者才能征服一切。”

    路葉心說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過於跟三觀不同的人交流了。

    事實上，他認同艾斯德斯部分的說法。

    當你有力量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唾手可得。

    例如艾斯德斯，權力、金錢、地位，她一樣不差。

    但考古學家講，什麼時候證明原始社會出現了文明？

    那就是在遺地骨頭上發現了骨傷的癒合。

    證明，人類開始學會照顧同伴養傷，而不是遺棄。

    人類的強弱永遠都是相對的，沒有永恆的強者。

    強弱都是相對的，要是在相對強弱下生存，那大家都玩蛋去吧！

    雖然只上任了短短一段時間的警備隊隊長，但路葉已經見識了足夠多的暗面了。

    這個國家的黑暗，可比他看的什麼法治節目要黑多了。

    罪惡的鎖鏈一環扣着一環，奧內斯特則是牽着這條鎖鏈並精心保護的人。

    而市民們永遠都是被踩在腳下的，如同麪包蟲一般的存在。

    “對了，要是你打敗了我，準備對我做什麼？”

    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

    路葉嚇了一跳。

    因爲不知道何時，艾斯德斯離他已經很近了，他們兩人本坐在長椅的兩端！

    “隊長，太近了太近了！”路葉趕緊說。

    “嗯？不就是要裝作戀人的樣子，才能引誘上鉤麼？”艾斯德斯的雙手扶着路葉的臉頰，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有人在監視我們，雖然之前有些不確定，但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還真是殺氣磅礴呢！”

    “可是這裏人很多。”

    “是的，我還沒辦法從這麼多人當中分辨出那人的具體方向。”艾斯德斯的眼中似乎閃動着什麼，“好了，告訴我吧，剛纔你爲什麼要說那種話，你想對我幹什麼？”

    冰藍色的眸子彷彿要攝人心魄。

    鼻間傳來忍冬的幽香。

    路葉有些繃不住。

    說實話，光是薇爾莉特這麼跟他對視的時候他都受不了。

    更別說艾斯德斯了。

    槍……要壓不住了。

    路葉聽到過一種說法。

    那就是當你聞到某個異性身上很香，而她又沒抹香水之類的東西時，就證明她是你很好的伴侶，你們的波長與身體都相當契合。

    路葉戰術前傾。

    雖然幅度不大，但卻剛好把下巴放於艾斯德斯的肩上，在旁人眼中看上去像是擁抱。

    “那個，這樣的話，應該更像戀人一些吧，不知道殺手會不會上鉤。”

    沒辦法。

    對於薇爾莉特，路葉剛開始雖然還會掩飾一下，後來在孤島就直接放飛自我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艾斯德斯，不這樣的話，她恐怕就會發現路葉下身的異樣。

    萬一她一生氣，感覺自己收到了侮辱，把“小路葉”冰封了，那就玩球了！

    這個理由……應該能矇混過去吧？

    可下一秒，讓路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因爲艾斯德斯的手臂，環在了他的腰上。

    槍……要上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