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復仇

    十分鐘後。

    洋房後面幾百米遠的森林之中有一片空地。

    而空地之上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倉庫一樣的大屋子。

    “我們到了，太太。”

    路葉猛地一踢，把艾莉亞的母親踢到地上。

    孱弱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撞擊，臉部也沾滿了溼泥，女人不住地咳嗽起來。

    “順帶一提，你們花大價錢僱傭的護衛，水平還真是不行啊。表面上裝得比誰都認真，但摸魚的本事可一點都不弱，一路走來竟然沒有碰到什麼人呢。”

    “你、你怎麼能這樣做？”艾莉亞的母親緩過勁來，泫然欲泣，“艾莉亞救助了你們，我們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啊，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說得對，好吃好喝把我們供着，簡直就是大好人啊，不過那也僅限於此時之前了。”

    路葉指了指前方那個大倉庫的門。

    女人看向那裏，突然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因爲她發現，門上的鎖不知何時已經被破壞了。

    路葉拖着女人的頭髮，像拖着死狗一般一路前進。

    雖說他一般不打女人，但前提得是人才行。

    一腳踹開大門，撲鼻的惡臭襲來，映入眼簾的是地獄般的景象。

    屋頂的倒鉤上掛着數具不着衣物的人體，有些身體是完整的，有些則是殘缺的，鮮血像是雨後的屋檐一樣，從上面滴落下來，在地面匯聚成漆黑的血潭。不遠處還有各式各樣的刑具，上面的鮮血早已凝固，生了厚厚的一層黴菌，地面散落着的碎肉正被老鼠愉快地啃噬着。

    而在這個大屋子的更深處，堆積着一個又一個的鐵牢籠，裏面裝着不是動物，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不，準確的來說，他們已經不能算“活生生”了。

    他們的身體因長期的飢餓而暴瘦，身上還生滿了各種可怖的瘡，流着血膿，像是瘤子一樣。

    這些人已經被折磨得沒有人樣了。

    “好像是叫爾拉伯病吧？”路葉說，“之前已經問過了，而且據他們所言，這裏的女主人好像有讓人大量服用藥物，並將其寫成日記的樂趣呢。”

    “不、不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女人花容失色。

    “別激動，太太，那這本書又是什麼呢？”

    路葉撿起了地上那本之前女人一直緊抱着的日記本，翻了翻。

    僅僅翻了幾頁之後，路葉就合上了日記本。

    ——裏面的內容簡直沒法看。

    這本書裏不堪的內容，足以證明女人的所作所爲。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他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

    路葉面無表情，用手指拂過拜淚的刀刃，感受着上面想要汲取生命的瘴氣。

    “太太，我以前殺過人，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都有人因我死去，而且大多都是跟我不相干的人。”路葉感慨似地說，“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思考，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被別人殺，然後我得出了答案……大概我是會被殺的，因爲殺人的人，就要有被殺的覺悟。換句話說，我們都是殺人的人，太太，但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很清楚自己爲何而殺……”

    “別、別殺我……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我什麼都會做的，請你放了我吧。”

    女人根本沒聽進去路葉的話。

    她抱住路葉的腿，一邊脫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肌膚，拼命地搖尾乞憐。

    她只是意識到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青年是會殺了自己的。

    可他不知道，殺了自己，他會一直被帝都的警備隊追殺嗎？

    沒錯，鄉下人就是這樣，做事不考慮後果。

    這種低能的畜生沒有任何價值！

    可是現在爲了活命，不得不求饒。

    路葉忽然收起了刀：“放心吧，太太，我不會殺你……這世上只有兩種人，殺過人的人，與沒殺過人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是殺人者，而且在你們想對我下手之前，我也確實受過你不少幫助，從結果來看，我也並沒有像這些人一樣受到傷害……”

    女人的心裏一喜。

    這麼看來，自己的命是能保住了？

    但還沒等她開心多久，路葉湊近了她的耳畔，彷彿魔鬼的低語。

    “沒錯，我不會殺你的，因爲……我沒有這個資格啊。”

    ……

    “哇塞！”

    看着眼前衆多的山珍海味，伊耶亞斯的眼睛裏寫着“震撼”兩個大字。

    就連一旁的沙悠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各種佳餚散發出來的香氣，足以令人胃口大開。

    而且他們兩從小生活在村子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美味的食物。

    “呵呵，請不要顧慮，盡情享用吧。”艾莉亞說着，率先叉起了食物送進嘴裏，“唔，真甜。”

    “那、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看到艾莉亞吃得如此香的模樣，伊耶亞斯食指大動。

    在艾莉亞的招待下，不一會兒，他和沙悠就大快朵頤起來。

    但只有薇爾莉特沒有動。

    “怎麼了，菜不合你口味嗎？”

    “不是的……只是，他沒有回來。”

    薇爾莉特說完，看向手中攥着的紙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不要吃晚飯，餐具也不要碰。

    “對哦，那位叫路葉的沒有來呢，而且媽媽還沒有回來嗎，時間未免也拖得太長了。”

    “路葉大哥的話，現在肯定在哪裏除暴安良吧？”伊耶亞斯啃着雞腿，“就像村子裏那些故事書的主人公一樣，我知道他可是有一顆善良的心。”

    “哈哈，帝國就缺你們這樣熱血的年輕人吶！”男主人讚賞般地說道。

    “除暴安良什麼的，太誇張了啦，也許人家只是出去散步沒回來呢？”沙悠說。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開了。

    是路葉。

    “路葉大哥，來的剛好，今天的菜餚特別美味……呢？”

    說到一半，伊耶亞斯就說不下去了。

    因爲路葉的右手提着刀，刀上流淌着鮮血。

    而他的左手也同樣提着一個往下淌着血的布袋。

    “不好意思啊，”路葉笑了笑，“因爲門口的護衛想要殺我，所以就稍微反擊了一下……沒想到比想象中的還要不經打。”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莉亞的父親震怒。

    “哦，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路葉將手中的布袋扔了出去。

    布袋精準地掉在了餐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袋口露出些許金色的髮絲。

    男主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手指顫抖着將其打開。

    艾莉亞也好奇地湊過來，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

    因爲布袋裏面，赫然是她母親的頭顱！

    看見妻子遭遇不測，男主人的表情變得異常猙獰。

    “你們難道就沒有一點慈悲之心嗎？護衛！！！”

    其實不用他喊，這些護衛就已經將路葉包圍起來了。

    “路葉大哥……這究竟是咋回事啊？”

    伊耶亞斯和沙悠都傻眼了。

    因爲角度原因，他們並沒有看到布袋裏的東西。

    “慈悲之心？我真是不懂你在說什麼啊！”路葉緩緩舉刀。

    “給我上！”

    “喝啊啊啊啊啊！！”

    護衛們一擁而上。

    路葉揮動刀刃，而薇爾莉特也瞬間從椅子上彈起，協助路葉。

    大廳一片混亂。

    伊耶亞斯和沙悠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一邊是從危險種的手下救了他們的路葉。

    一邊是好心的艾莉亞一家。

    一時間，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去幫誰，只能呆呆地站在一邊。

    但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這些護衛不過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

    路葉從護衛的身上拔出刀，甩掉血液，轉身看向艾莉亞父女。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艾莉亞痛哭流涕，“爲什麼要殺了我的母親？！光是殺了她還不夠，你們還想趕盡殺絕嗎？！”

    “什麼！？”伊耶亞斯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路葉大哥……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路葉說，“護衛是我殺的，因爲他們要砍我，但艾莉亞，你的母親可不是我殺的。”

    “胡說！不是你這個卑鄙小人還能有誰？”

    艾莉亞可憐兮兮地看向伊耶亞斯和沙悠：“你們跟那個人不是一夥的吧，求求你們救救我，這傢伙一定是盯上了我家的財產。”

    “對，我們好心收留他……他卻做出這種事！！”艾莉亞的父親也說道。

    這個時候，就只有伊耶亞斯和沙悠這兩個看上去有些能打的鄉下人能救他們了。

    “我、我……”伊耶亞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路葉無言地丟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日記本。

    艾莉亞父女都認得的日記本。

    “別誤會了，要殺你們的……可不是我。”

    伴隨着路葉的話音，門口涌現出了十幾名衣衫襤褸的人，有男有女。

    他們瘦骨嶙峋，飽受折磨，但卻頑強地活下來了。

    ——憑藉着路葉的萬能藥劑，他們撿回了一條命。

    但，也僅僅只有這些人撿回了一條命而已。

    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艾莉亞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因爲他們，正是她在帝都的各地拐回來，當作施虐對象的。

    在看見艾莉亞父女之後，這些人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口中爆發出怒吼，朝着他們父女倆衝了過去，

    “不……不要啊！！”

    “救命啊……唔咕！！”

    頃刻間，艾莉亞父女倆就被這些人淹沒了。

    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眶裏溢出，骯髒的匕首刺破那些昂貴的衣服和裙子，深入了肌膚，直達骨骼，將體內攪得一團糟。可即便在臨死之際，艾莉亞也沒有認出，這些人手中的匕首，正式她當初用來向他們施虐的刑具。

    掙扎着的手臂無力地垂下。

    可縱使生機已經停止，但這些被折磨的人的仇恨仍舊沒有停止。

    “走吧。”

    路葉拍了拍呆滯着的伊耶亞斯，還有沙悠的肩膀。

    “你應該很想知道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