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楔丸與勾繩

    皇子居室內，路葉在給少女喂藥。

    戰鬥了一天，他的身體已經相當疲憊，現在應該馬上躺下補充體力才是。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照顧薇爾莉特。

    手中的碗裏是永真調製的藥劑，能夠稍微延緩一些咳嗽的症狀，但每天得服用六次以上才有明顯的效果，剛纔永真在給弦一郎的腿部包紮傷口，所以這第六次的喂藥任務就由路葉來執行。

    路葉用勺子舀起藥水，慢慢地送進薇爾莉特的嘴裏。

    直到碗中的藥水見底，薇爾莉特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醒了，感覺如何？”

    看着沉睡了整整一天的少女甦醒，路葉的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薇爾莉特沒說話，只是伸出那纖細白皙的手臂，輕輕撫摸着路葉的臉，發出了一聲悠長且安心的嘆息：“還……活着。”

    路葉一頓，然後輕咬嘴角，眼睛有些酸澀。

    少女的那句話，並不是在迴應路葉的問題，而是如釋重負的感嘆。

    “還活着”這句話，不是針對她自己，而是對路葉而言。

    在經歷了幾天前的那場戰鬥之後，她的內心就開始害怕失去路葉，以至於路途中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拍他的臉，捏捏他的耳朵，焦急地觀察路葉還會不會動。

    ——比起自己的情況，她更擔心路葉。

    其實對薇爾莉特而言，無論是路葉的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都是十分陌生的，她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也不懂得如何去處理，但她並不害怕。

    ——只要路葉在身邊，心情就會平靜下來。

    畢竟對薇爾莉特而言，路葉已是最親密的人了。

    “不是說我啦，我是在問你的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嗯……喉嚨和胸口不舒服，這種感覺從未有過，我是怎麼了？”

    “你生病了。”

    “病？”

    “對啊，這幾天我可能不會陪在你身邊，因爲要去給你找治病的藥。”

    “我……不能跟你一起嗎？”

    薇爾莉特盯着路葉，那眼光好像失去了母親的小鹿般無助。

    “只有幾天而已啦。”路葉輕輕刮了一下少女挺拔的鼻樑，“就幾天的時間，多睡睡覺就過去了，就像我們在島上那樣。”

    “島……島上有我抓回來的羊，還有碎石灘的小蝦。”

    “嗯嗯，日出和日落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去趕海呢，每天的日子過得優哉遊哉的，我還記得你很喜歡游泳和泡溫泉來着。”

    “可是這裏沒有大海……”

    “沒事，暑假還沒結束，回去之後我可以陪你去大海玩。”

    “真的嗎？”

    “嗯，暑假還沒結束，到時候我們就去海邊玩，衝浪吃刨冰……”

    “……好呀。”

    薇爾莉特看着路葉那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由得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路葉和薇爾莉特聊着天，盡是些以前的小事。

    真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僅僅是這麼聊着，傾聽着對方的話語，就已經很滿足了。

    漸漸地，夜深了，夜談也接近尾聲。

    少女本來還想多跟他聊一會兒，但無奈按捺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睡吧，就跟在海島上的木屋那時候一樣……”

    路葉回想起了在海島那時候的時光。

    如果兩人能夠靜靜地在那裏生活，說不定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其實無所謂。

    無論去往哪裏，他都會帶上少女，因爲這是她的期望。

    “比起你自己，更在意我嗎……？”

    從薇爾莉特的身上，路葉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

    將自己的意願擅自加到別人身上是一種錯誤且愚蠢的行爲，不論那個理由多麼正當，甚至打着是爲了對方好的旗號，都是絕對不行的。

    獲得了身爲人類情感的少女如果失去了唯一的依靠，那才是最爲殘忍的事情。

    “……爲了之後能去海邊玩，我也得好好地睡一覺啊。”

    看着薇爾莉特的睡顏，路葉靠坐在牆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戰鬥了一天的疲憊身軀很快便睡着了。

    ……

    次日清晨，葦名城。

    主城後的遺冢處。

    “就到這裏吧。”

    路葉轉過頭，面前站着四個人。

    分別是九郎、狼、半兵衛與永真。

    九郎說想要來送送路葉，弦一郎沒有阻止，而是在他身旁安排了不少足輕和武士，其中不乏河源田直勝、松本內佑等足輕將領，這些人都是弦一郎爲了防止九郎逃跑而安排的。

    “閣下……請收下這個。”

    永真走出來，取出了一個匣子。

    “這是什麼？”路葉問。

    “您打開便知。”

    路葉輕輕打開匣子，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個精巧的器具，中間的部分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粗繩。

    “這是……？”

    “是我拜託一個人從義肢上取下來的。”永真說，“白蛇神社下方的地勢兇險，它多多少少能夠起到一點幫助。”

    “……謝謝。”

    路葉知道這是什麼。

    ——勾繩。

    靠它的話，的確能夠在兇險的地勢中來去自如。

    不過聽永真剛纔的話，她是把這個小機關從佛雕師的忍義手上拆下來了啊。

    永真輕聲說道：“無妨，如果閣下真能擊退內府的話，想必猩猩的嗟怨也會減輕許多吧。”

    佛雕師的別名，便是“猩猩”。

    因過多的殺戮而染上嗟怨，最後差點墮入修羅道，最後被一心斬斷其左臂。

    永真說得沒錯。

    身爲染上嗟怨之人被戰場的殺戮影響的話，無論怎麼刻佛，心中的嗟怨之火終究會滿溢而出，化身修羅。

    但如果路葉真的成功阻止了戰爭的徹底爆發，那麼佛雕師便能一直壓制心中的嗟怨，說不定一直刻下去，終究會消除心中那股仇恨之火。

    “異鄉人啊，如果遇到的困難的話，就來找我吧，我定會助你一臂之力……對了，這是之前說的要交與你的東西。”九郎說道。

    狼緩緩地將一把古樸的打刀遞上。

    “這把刀名爲楔丸，”九郎說，“它堅不可摧，因此被奉爲平田家的傳家之物，本來我是準備在前些天把它交給狼的，不過如今看來，你更需要它。”

    “多謝了。”

    路葉雙手接過狼遞來的刀，感受着它的重量與溫度。

    ——即便刀刃生來就揹負這殺戮的宿命，也決不可捨棄僅存的一點慈悲之心。

    或許正是如此，自己才會幫助弦一郎拯救葦名也說不定？

    畢竟侵略戰爭一直都是我最討厭的東西……

    拯救重要之人的途中，順便拯救一個國家。

    這種感覺……其實也不賴？

    “這兇險的峽谷在下恐怕是去不了了。”半兵衛說，“不過這之後有幫得上忙的，就隨時說吧，畢竟我們之間的約定沒有完成。”

    狼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嗯，那我就走了，不出意外的話，戰爭明天就結束了。”

    路葉擺擺手，拿着楔丸與勾繩，朝着城外走去。

    與此同時，令人暖心的藍光從眼前閃過。

    【支線任務已開啓】

    【任務：拯救葦名】

    【獎勵：10000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