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決意（第一卷結尾第三部分）

    那些貴族與使者死得一文不值。

    路葉對於那些販賣並奴役奴隸的人沒有半點的同情心，但眼前多出的四臺機甲簡直給他判處了死刑。

    在那些機甲舉起炮筒的瞬間，路葉揮動手臂，將那些人如同掃垃圾一般掃到大廳後的帷幕後面。

    或許會有人因此斷掉骨頭，但也總比丟了性命要來的好！

    那些人暫時是安全了，但讓路葉卻陷入了危險之中。

    四發炮彈從空中襲來，要是一兩枚還好，如果全中但話這身鐵殼子肯定會瞬間爆炸。

    路葉咬咬牙，將推進器的動能發揮到了機制，同時再次解除甲冑但功率上限。

    如果自己的幸運值真有那麼好，那就不會因爲這種小事而爆炸。

    甲冑發出悲鳴，高速噴出蒸汽。

    他向上躍起，躲過了從二十米左右射來的飛彈。

    但路葉的落點是可以預判的，縱使再怎麼壓榨甲冑的性能，也無法要求它在空中改變軌跡。

    那四名甲冑士兵齊刷刷地朝着路葉衝過來，可以預見在路葉落地的那一剎那，他就會被大卸八塊。

    但在那之前，一發綠色的彈頭在士兵們的身上炸開了。

    劇烈的爆炸席捲了大廳，裝甲和管道及各類零件到處飛舞。

    路葉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單兵導彈。

    以那些甲冑士兵們聚集的程度以及導彈的威力，瞬間就被一網打盡了。

    這原本他是準備在關鍵時刻留給奧辛利德的。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了上來。

    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之內，奧辛利德已經如同鬼魅一般來到了路葉的身後，發起了絕殺。

    那把長度達到六米的巨型尺劍在機械力量下能夠輕易地切開路葉的裝甲。

    而在身體被切開之前，裏面的煤油就會發生燃燒，在機甲內部引發爆炸。

    路葉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自己已經輸了。

    生與死，不過一個瞬間。

    奧辛利德扭動沉重的軀殼，自上而下地揮動那把沉重的大劍。

    再經過兩秒鐘的時間，路葉便會化爲一團灰燼。

    時間彷彿被拉慢了，過往的影像在腦中顯示了出來。

    這就是走馬燈麼？

    但最後的最後，走馬燈的畫面卻定格在了那張呆呆的臉。

    這世上有什麼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呢？

    如果有……

    那一定是沒有笑顏的你，比死亡更令人感到痛心。

    身爲男人，答應你的事情，怎麼能不做到呢？

    這個瞬間，路葉像是要咬碎自己的怯弱一樣咬緊了牙關。

    【以確認，使用特殊能力】

    【星之點數已扣除】

    時間恢復了正常流動，奧辛利德的劍刃切割了甲冑，但卻“穿”過了路葉。

    沒錯，劍刃並沒有傷害到路葉，而是從他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就像遊戲中的穿牆、穿模類似。

    路葉看着那把可怖的大劍從自己的身體穿過，有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都棄自己而去了。

    他理解了這個能力。這是個將自己從這個世界中抽離出來的超強能力。

    也就是說，在這一秒鐘的時間內，有關這個世界的一切事物都無法影響到自己。

    但一秒鐘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只夠路葉躲過這次致命攻擊。

    他的身體穿過即將爆炸的甲冑，朝着前方翻滾。

    分身很吃驚：“你是怎麼做到的？”

    路葉沒回答，大口地喘着氣。

    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分鍾，他能夠活動的時間也只剩下兩分鍾了。

    也就是說，要在兩分鍾內解決還擁有甲冑的分身？

    “無妨，你還有什麼招數，都拿出來吧，不過沒了甲冑，你還能做什麼？”

    雖然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分身，但奧辛利德的語氣中卻帶着一絲嘲諷。

    事實上，路葉準備了兩臺甲冑。

    因爲之前他企圖用分身再操控一臺甲冑幫助自己戰鬥，但這個計劃卻失敗了。

    那枚星靈碎片不知爲何已經失去了瑰麗的顏色，也就是裏面沒有能量，無法再啓動。

    但聽着奧辛利德那嘲諷般的話語，路葉突然察覺到一件事情。

    而且他們中的某人說過，在戰場上學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小心。

    費蒙德是斷然不會以這樣的口吻說話的。

    那爲什麼與費蒙德關係密切的分身會這樣說？

    分身是沒有感情的，照理說它不會做出這種居然人類情感的行爲，但眼前這個奧辛利德這樣做了。

    爲什麼？

    因爲即便本體已經死亡，但分身卻是按照本體的思維行動着的。

    絕境之中，一個計劃如同春芽般悄然在心中萌生。

    路葉以繼承了薇爾莉特的體能的身體行動起來。

    雖然只有兩份鍾的活動時間了，但他的手中還捏着一張王牌！

    路葉朝着面前那具高達三米的甲冑衝了過去。

    沒錯。

    既然正面無法對抗，那就只能玩陰的！

    事實上，朝着奧辛利德衝過去反而是個安全的行爲。

    就算奧辛利德能以機甲之軀做到人類的各種動作……但穿着這麼大一個鐵殼子，它的靈活度始終是沒有擁有薇爾莉特體能的路葉快的。

    路葉靈巧地躲避着奧辛利德的攻擊，在極近的距離跟其纏鬥。

    不，準確的說不是纏鬥，而是在尋找機會。

    他終究是血肉之軀，一旦被子彈或是強勁的機械義肢擊中，那麼戰鬥就宣告結束。

    路葉就像一隻靈活的猿猴，穿梭於“巨人”的身體上。

    奧辛利德顯然也意識到了路葉的意圖，但礙於這龐大的身軀和遜色的靈活度，他根本抓不到路葉。

    如果他知道路葉的極限只有兩分鍾，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但他不知道。

    於是他將甲冑的功率提升到了極限，過熱的蒸汽機芯會通過管道輸送巨量的蒸汽。

    這些蒸汽可不是煲菜揭鍋時散發出來的蒸汽能夠比擬的，一旦路葉全身被這巨量的高溫氣體所籠罩，那麼他會收到重度的燙傷，情況嚴重的話甚至連部分肌肉神經組織都會壞死。

    然而，路葉等的就是這一刻。

    好歹也是穿過兩次甲冑的人了，它的基本運作方式路葉是瞭解的！

    在管道打開、甲冑各關節發出輕微爆響的時候，路葉將那兩枚木柄手榴彈塞進了機甲關節處的縫隙裏。

    然後在蒸汽從甲冑身上噴出的同時，他借力，猛地躍起，趁着蒸汽瀰漫，遮擋奧辛利德視野的時候迅速逃脫。

    “砰！！”

    爆炸驅散了磅礴的蒸汽，裝甲板四散，但透過煙霧依然能看到站立的軀殼。

    路葉佝僂着腰，大口地喘着氣，試圖讓全身的肌肉和細胞繼續保持活力。

    體能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

    能活動的時間大概還剩下十秒左右……

    沒有休息的時間了，必須得動起來。

    “噌！！！”

    空氣被什麼撕裂了，發出刺耳的哀嚎。

    路葉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筆直地倒了下去，像是一棵倔強的歪脖子樹被伐倒了。

    血液浸染了地面，眼白也染上紅色。

    他的胸前插着一柄巨劍。

    雖然沒有破壞心臟，但軀體差不多已經被分開了，只剩下一點皮肉粘連在一起。

    啊——要死了。

    巨量的疼痛就連腎上腺素也壓制不住。

    身體的力量正在一點點流失……

    但路葉扔強撐着，他還在等待那個機會……

    沉重的腳步響了起來，奧辛利德緩步走到了路葉的身邊。

    他如今基本上只剩下一身金屬骨架了，看上去猙獰可怖，裸露的銅管電極全部裸露在外，而且外部的裝甲也已經破損不堪。

    原本路葉投擲的兩枚木柄手榴彈是沒有那麼大的威力的，但他巧妙地抓住了甲冑的薄弱點。

    光靠人體是無法撐起龐大的甲冑的，所以每臺甲冑必定配有金屬骨骼，而關節則是零件最多、也是最爲精密的地方。

    將這個地方作爲突破點的話，便能從內部瓦解甲冑的裝甲部分。

    “你輸了。”奧辛利德說。

    “不，是你輸了。”路葉突然咧嘴笑，“我賭對了。”

    分身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迷惑。

    我輸了？

    我明明透過尚未散去的煙霧鎖定了你的位置，並用武器穿透了你的軀體。

    你卻說我輸了？

    這個問題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虛空之門在路葉的前側洞開，泥頭車以150km的時速從側面撞向了奧辛利德。

    他被巨大的衝擊力所撞擊，在調高引擎功率試圖阻止車子之前，泥頭車就已經帶着他狠狠地撞向了大殿上的那面牆壁，揚起一片劇烈的灰塵。

    金屬骨架狠狠地彎曲變形，被桎梏在骨架內的奧辛利德的雙臂被擠壓碎掉，肋骨也被因強大的衝擊力而斷裂，斷裂的骨骼刺進了內臟，造成了嚴重的內出血。

    嘴角流出血塊，路葉浮現出了笑容。

    這就是他的打算，他的計劃，他的王牌。

    之前冒死削弱裝甲板也是爲了現在這一刻。

    如果一開始就靠泥頭車的衝擊是絕對殺不了奧辛利德的。

    因爲奧辛利德的反應速度以及他的甲冑強度能夠抵擋得住【創創子】的衝撞，所以路葉才要想方設法削弱他的裝甲。

    但更重要的是，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分身其實是不會“成長”的。

    這個“成長”並非是物理上，而是指意識和精神。

    沒錯。

    分身的思維模式永遠地定格在了奧辛利德死去的那一天。

    當年費蒙德和奧辛利德在村莊內遭到了村民們的攻擊，他們不知道村民們襲擊他們的原因，所以留了一個活口問話，這是想要探究原因的心理在作祟。

    正如奧辛利德當年會留下村民的性命詢問原因一樣，分身現在也會來詢問路葉。

    因爲路葉明明可以什麼都不做地拿到碎片，爲什麼要來阻止自己？

    之前分身的嘲諷語氣，並不是感情，而是繼承了當年原體的思維模式而執行的動作。

    而路葉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制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繼承本體思維模式”這個功能雖然能夠以假亂真，但因爲本體的死亡，反而暴露了最大的缺點！

    所以路葉面對的……其實是十幾年前的奧辛利德。

    所以在看到已經瀕死的路葉後，分身像當年的本體那樣行動起來，想要詢問路葉原因。

    如果是費蒙德在這裏，那麼他不會詢問任何緣由，而是直接補槍。

    這便是十幾年來意識和精神上的成長。

    那被擠壓碎裂的金屬骨架裏滲出的鮮血滲進了紅地毯。

    任務……已經完成了。

    路葉從儲物空間裏拿出【萬能藥劑】，想要治療自己的傷勢。

    但失血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雖然召喚出了藥劑，但他已經沒有擡手的力氣了，任憑它掉在地上。

    啊，真可惜啊……

    明明還想活下去的……

    不過承諾算是達成了吧？

    就算今天發生的鬧劇會有所影響，但這片大陸上的戰爭也已經拉下了帷幕。

    眼皮逐漸沉重，意識逐漸遠去的那一刻，他彷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針頭扎入體內，乳白色的液體注入肌膚。

    然後是第二管。

    肌肉和骨骼開始修復，骨髓高效造血，強大的自愈力甚至將那柄巨劍硬生生地從體內擠了出來。

    這便是【萬能藥劑】的強悍之處。

    能夠治療受傷中毒等異常狀態。而且能夠增加20%的固定存活機率！

    少女焦急的聲音將路葉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睜開眼，眼前是一張熟悉的臉，哭得一塌糊塗。

    “不是吧……”

    身體的虛弱感很快讓路葉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薇爾利特回來了。

    不知道是以何種方式，但從那張髒兮兮的臉蛋來看，肯定摔了不少跤。

    “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顫抖，像是心愛的玩具被搶走的小孩。

    看着她這幅樣子，路葉沒由來地覺得心裏很疼。

    但他得學會剋制這種感情。

    “我還好……能扶我去那邊嗎？”

    路葉指了指大殿盡頭的牆壁，他要回收最後一枚碎片。

    “好！”

    薇爾利特點頭，將路葉背了起來。

    她帶着路葉來到那面破損不堪的牆，牆體內還嵌着變型的金屬骨架。

    然而在抵達地方之後，路葉的臉色變了。

    因爲在分身的手中，赫然攥着一個起爆器的按鈕。

    想來也是，精心策劃了這麼多年的計劃，怎麼可能沒有留後手？

    這個宮殿被埋下了炸彈！！

    已經無計可施了嗎？

    不，至少得掙扎一下吧。

    “薇爾莉特，你能找到這裏的其他人麼？”

    “可以。”

    “拜託你，把那些人帶出去……速度要快，帶出去以後你就不要再進來了，我休息一下就會跟上來的。”

    “不要丟了我好不好？”少女的語氣裏滿是懇求。

    路葉的心絞痛起來。

    他這才明白，自己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可是，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路葉忍下了心裏的痛楚。

    “放心，我休息一下就會來找你的。記住，如果一分鐘內沒有找到人，那你就在宮殿外等我，明白嗎？”

    薇爾莉特頓了那麼一下，旋即用力地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真是個聽話的孩子啊……”

    路葉看着她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

    “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