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神經接駁技術

    “爲什麼這麼肯定？”路葉問。

    “因爲我認識他，費蒙德，一個連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都能做錯的男人能在一年之內成爲科學家，開什麼玩笑！？”

    路葉微眯眼睛，上校不像是在撒謊。

    因爲在說這話的時候上校少有的流露出情感波動，路葉說不清那是憤怒還是什麼。

    但從上校的話語中，他知道，上校跟那個叫做費蒙德的人是老相識。

    上校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閉上眼，平復了一下心情。

    “我跟費蒙德是同時得到‘星靈碎片’的，我們當時在一起……這樣說你應該就明白了。”

    “所以你想要用碎片來換取我的幫助？”路葉說。

    “是你和那女孩的幫助，在遇見你們之前，其實我已經死心了，因爲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上校喝着酒，“但在見到那女孩之後我心裏就又升起了希望，因爲在我的計劃裏，正好需要這麼一個人，我已經找了好久了……”

    “我有一顆‘愛國心’，這是我行事的本源，爲了這個國家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上校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在擔心我耍詐，你在擔心我會出爾反爾，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你沒有能夠反制我的手段。”

    “沒錯，這就是我擔心的，之前你想殺了我，這就是原罪。”

    事到如今，路葉也不掩蓋自己的想法。

    沒人會對一個想要殺了自己人生出好感，而且這人還差點得手。

    “爲表誠意，我現在就可以把它交給你。”

    說着上校取出懷錶，將那藏匿着“星靈碎片”的一面展示出來。

    “果真是令我無法拒絕的理由……”路葉嘟囔，“你就不怕我拿了就跑路？”

    “你跑不了，因爲我還知道第三塊星靈碎片的下落。”上校微笑。

    “你說什麼？”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不要着急，你我的利益一致，你幫我拯救這個萊登，我便會給你想要的東西。”上校說，“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對以前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想要殺死你的理由。”

    “不對吧，你其實只是想要薇爾莉特，她才是你計劃中的關鍵。”路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上校的意圖。

    “當然，不過從前幾天晚上的表現看，她對你相當依賴，恐怕不會聽從其他人的指示，而且她的語言跟我們並不相同，也就是說她只能跟你交流，”上校笑了笑，“留給這個國家的時間不多了，要想讓她聽懂指令還得靠你。”

    “聽起來很贊，可我爲什麼要投奔你，而不是勝算更大的凡爾冬？”路葉說，“到時候從身爲戰敗國一方的你的手裏把碎片搶過來不是也很簡單？”

    “你看書架。”上校說。

    路葉扭頭，看見了隱藏在書架頂端的一個方形盒子，盒子正面有圓形的玻璃鏡。

    “這是……”路葉的心裏升起不妙的感覺。

    “照相機，最新技術，貴族們最近流行全家合影留念，不知道凡爾冬那邊看到你和我的‘留念’會是什麼反應？”

    “你真是個老混球。”路葉心裏非常想用泥頭車從上校頭頂碾過去……

    “那麼成交？”

    “三個條件。”

    “說。”

    “一，我不會從軍。”

    “能安排臨時身份就可以。”上校說，“我知道你擔心我用軍人的身份箍你。”

    “二，有關薇爾莉特的任務我必須陪同。”

    “這是自然。”

    “三，吃了這個。”

    路葉從懷裏摸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裏面裝有白色的小丸子。

    “這是什麼？”

    “一種濃縮毒劑。”路葉說，“藥的成分都來自遙遠的東方大陸，既然你知道星靈碎片的事情，就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是超出常理的，正如你之前所說，皆爲利往，只有我們互相都能制衡對方才不會輕易動小心思，對麼？”

    上校看着眼前的藥丸，沉默了。

    房間內一片寂靜，只有掛鐘的鐘擺搖動的聲音。

    但壓抑的氛圍並未持續太久，片刻後上校毅然抓起瓶子倒出藥丸，就着手邊的酒一口吞了下去。

    緊接着路葉又拿出一顆藍色的膠囊。

    “七天吃一次，它會中和你體內的毒性。”

    上校也沒墨跡，取出了星靈碎片放在桌上。

    “它的能力是分身，我依靠這個逃過了無數次的暗殺，它現在是你的了。”

    “這麼說，那個叫做費蒙德的科學家拿到的……恐怕就是知識一類的了？”

    “並不是，”上校說，“如果這是知識，那麼有關‘機甲’的祕密怎麼可能輕易泄露？”

    路葉心說也是，這種武器的研究資料是不可能被帶出去的。

    “原因出在‘機甲’本身。”上校說，“你覺得人可能驅動重達數百斤甚至上噸的鐵殼麼？”

    上校起身來到牆壁的畫像前，扣動側框的機關。

    牆壁緩緩轉動，地面的導軌和邊緣的齒輪與合頁浮現出來……這居然是一道僞裝成牆壁的門！

    “直達二層，那裏是武器庫，最初修建這個通道是爲了避難，”上校拿起桌上的提燈進入其中，“來吧，作爲盟友，我會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展現給你。”

    裏面並非是通道，而是很抖的樓梯，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鐵閘門，上校用鑰匙打開它，門緩緩開啓。

    兩人來到一個密閉的房間，這裏沒有欄杆，門上也沒有觀察窗，彷彿不讓人看見裏面的東西。

    鑰匙插入孔中，咯嚓的一聲，門鎖開啓。

    上校隨手開啓牆壁上的開關，燈光亮起，高大的身影再度出現在路葉面前。

    “6號機，目前我們所能做出的最好的機甲，也是主力武器，只可惜製作難度大，不能夠迅速量產。”上校觸摸着鐵製的甲冑，就像撫摸少女的肌膚。

    路葉也端詳着面前所謂的“機甲”。

    這跟影視作品裏的“機甲”完全不同，既沒有威猛的外形，也沒有粒子炮之類的武裝。

    這幅高達兩米多的甲冑外表流淌着暗金色的微光，關節縫隙裏全是密集的零件交纏在一起，嚴絲合縫，從受損的空隙裏甚至能瞥見內部蒸汽機的機芯。

    那扭曲的大型氣缸聚在一起，曲折的銅管像血管一樣包裹着核心，這麼密集的銅管必定是用來散熱的，可以預見這機器在全負荷工作時會爆發出何等驚人的熱量與動力。

    路葉甚至可以想象到這臺機器在戰場上全力爆發時，渾身散發出白色的蒸汽，蒸汽帶走了血液，整個人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血霧，高速的氣流發出汽笛般的悲鳴……

    “如今大型蒸汽機已經不是稀罕玩意兒了，可蒸汽機的小型化還是保密技術，”上校說，“6號機搭載瓦倫引擎，4衝程16氣門，完全的軍用品，但這種型號在凡爾冬那邊已經是落後的殘次品。”

    “目前的機甲分爲三層，最外面是防護殼，第二層是類似於外部骨骼的金屬骨架，最裏面則是合艙，用來操縱機甲，同時保護操作者的安全。”

    上校輕輕叩開6號機腰背部的彈口，外部的殼子向上彈出，摁下裏面露出裏面紅色的按鈕。

    緊接着，6號機的背部完全彈開，從頭艙到身體再到手臂和腳腕，密合的地方一一打開，路葉能夠聽見一聲聲“咔咔”的響聲，那是關節裏的鐵釦相碰發出的動靜。

    這並不是動漫裏那種操縱艙，這種機甲更像是一種“穿戴物”，一種更爲先進的甲冑。

    路葉久久着沉默，身爲一個男人，誰能拒絕機甲呢？

    但等路葉繞到機甲後方來的時候，他的目光瞬間就被裏面那些密密麻麻的銀針所吸引了。

    他之前還幻想着自己進去操控着機甲的感覺，但現在不想了。

    那些銀針的底座是黃銅柱，銅柱下面是金屬索帶，從後腦順着脊椎往下，金屬索帶地貼合在機甲內部，可以預見如果他進去，甲冑在合攏的瞬間，那些銀色的細針會瞬間刺破他的肌膚，抵達脊樑。

    這哪裏是武器？這具甲冑分明就是個簡化版的“鐵處女”！

    “這就是我要展示給你的東西——神經接駁系統。”上校說，“我們想方設法把戰場上那些先進的機甲屍骸運回來研究，想要看看這種玩意兒爲何能這麼強勁……但我們最終發現了這個，費蒙德所持的星靈碎片帶來的不是知識，而是這種科技技術。”

    “它的用途是？”路葉問。

    “提高機甲與使用者的適應性。”上校說，“機甲的性能本身固然有差距，但凡爾冬他們能夠勝過我們，最終還是靠這個。就像用劍一樣，不入流的劍手只是揮舞手裏的刃，高手卻能夠讓劍與自身渾然一體，而這個東西就是讓三流劍手化爲一流劍客的武器。”

    “原來是這樣……”路葉若有所思。

    他之前就在想這種蒸汽機的引擎功率就算再高，也絕對高不到哪兒去。

    這麼一來操縱者所穿戴的機甲就會十分笨重，拔槍之類的動作都會無比僵硬。

    讓這種玩意兒上戰場？會走位的老兵拿着幾顆手雷和炸藥包衝過來，頭都給你炸歪掉！

    但神經接駁裝置就像是給你換上了超低延遲的VR。

    雖然仍然受制於硬件本身的功耗，但卻能更爲流暢。

    換言之，就像是把操縱者與機甲本身融合在一起，如同一流劍客一樣，讓劍與自身渾然一體。

    “沒想到這種技術你們都能搞到。”路葉說。

    “研究了很久，而且只是仿製品，根本比不上凡爾冬製造的型號，自從我們得到了幾個原型機之後，凡爾冬那邊就給前線的每臺機甲裝配了自爆裝置，再想得到原型機來研究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所以你的計劃是什麼？”路葉盯着上校。

    “這是我手下的情報員用命換回來的，凡爾冬的新式武器已經研制成功，那是高達十米的巨型移動戰甲，肩荷兩門巨型連射炮，渾身上下一共14部連射銃，火力覆蓋範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的時間不到，我們就會投降，簽訂各種戰敗條約，賠款割地……”

    “不要跟我說你的計劃是讓薇爾莉特穿上這玩意兒去跟那個十米的傀儡打。”

    路葉想象得到那頂天立地的機甲站在自己面前。

    它出現在戰場上便如頂天立地的巨人，揮刀就是一片人頭飛起，鮮血寂寥。

    無人能夠逾越它的劍圈，就連薇爾莉特也不行。

    要是上校的計劃是這樣，那路葉現在就會用【創創子】碾爆上校的腦袋。

    “怎麼會呢，你能想象得到，那個玩意兒一出現，誰還有膽量站在它面前？我們現在還能撐得住是因爲萊登還有希望，只要我們也有戰甲，就能夠繼續耗下去，但十米的戰甲，呵，那根本就是移動的堡壘！”

    路葉倒是清楚這種衝擊性。

    他曾經看過一部異世界動漫，當主角創造出坦克上戰場時，那些拿着刀和矛的異世界土著們都嚇傻了，紛紛落荒而逃。

    雖然劇情很沙雕，但那種巨型武器和對未知的恐懼絕對會頃刻間壓倒士兵們的心理防線。

    這是人類刻在基因裏的本性，例如對黑暗的畏懼，對於巨型生物的敬畏……

    “戰敗之後，西方勢力會重新洗牌，以萊登沙弗特里希爲首的南方國家的實力和地位會一落千丈，而凡爾冬會藉機躍頂，到時候他們會迫不及待地向整個西方展示自己的實力，那時候才是我們出手的時機。”

    “原來如此……”路葉理解了，“凡爾冬之所以能夠量產這些機甲，主要是因爲神經接駁技術，而這種技術掌握在擁有星靈碎片的費蒙德手中。”

    上校的眼裏露出讚賞，他真的開始有些慶幸自己沒有殺了這個小子。

    有他在，自己的計劃會如魚得水。

    “那我問你，要是凡爾冬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呢？”

    “不可能。”路葉斬釘截鐵，“你之前說過，凡爾冬正在生產最新型號的機甲來投入戰場。

    我之前就有點好奇，爲什麼掌握了星靈碎片的科學家並沒有第一時間造出強大的機甲呢，因爲就像你說的那樣，費蒙德本身其實是個不入流的庸才，他根本不可能自己來對這些機甲進行更新換代，可爲什麼凡爾冬的機甲一次又一次地進行着升級？

    那是因爲費蒙德並沒有將所有的技術交出去，雖然他已經通過星靈碎片完全掌握了完整的神經接駁系統，但他就像是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地‘更新’着自己那所謂的技術，只有這樣他才能穩坐‘首席科學家’的位置。

    如果則他將所有技術都交出去了，凡爾冬的軍方就會派無數人來研究，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到時有他沒他根本就不重要了，想必那些高層人物根本就不會關心這種技術今後的發展，因爲這是戰爭時期，唯有勝利才是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