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凜夜·寒鴉

    周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着店內，發現店裏的確多出個人，不是自己累糊塗了。

    姑娘穿着破舊皮衣，下身着髒牛仔褲，悄悄的站在升降臺前，看着他改的那輛車。

    初看是背影，姑娘有着一頭黑色的長髮，頭髮微卷，於髮梢處變成了灰白色的挑染，這些挑染排列成一組漂亮的羽毛圖案。

    驚豔，好看。

    再向下看去，雖然皮衣破舊肥大，但從凹凸的褶皺間，也能窺見少女苗條的身材。

    她靜靜的看着升降臺上的車，單薄的身軀與龐大的賽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知道爲什麼，周雲感覺到一股難言的寂寥。

    她在想什麼呢？

    低頭，他看着少女腳上髒舊的球鞋，滿是毛邊的襪子，忽然想起了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光。

    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周雲心裏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夜風吹拂而過，吹起少女的髮梢，露出了少女一小片臉頰，宛若空山深谷的一片白雪幽蘭。

    其靜若何，鬆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這種遺世而獨立的氣息……他再熟悉不過了。

    “姑娘，趕快把你偷的東西放下！我這裏有監控！”

    “我要報警了！”

    姑娘猛地轉過頭，把手中的海利全合成機油扔到地上，呆呆的看向周雲。

    周雲看着地上的空機油桶，又看了一眼少女嘴角的油花，眼皮跳了跳。

    誰家的機娘跑這來了？

    “我只是渴了。”少女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擦了擦嘴角：“你們這的機油真難喝。”

    機娘原來喝機油的嗎？

    周雲看着機娘那藍寶石一般的虹膜，嘴脣微動，隨後說了句。

    “那桶機油92元，你喝的時候只剩半桶了，算你46，謝謝惠顧。”

    機娘的眼神有些慌亂，“我，我沒錢！”

    他，他不是回家了嗎？

    機娘稍微退後了幾步，又忐忑不安的補充道：“我只是需要維修一下……”

    “維修？你的契約者呢？叫他出來付錢。”周雲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沒丟其他東西後，鬆了口氣。

    “我……”機娘神色一暗，低下了頭。

    如果說自己沒有契約者的話，一定會被趕出去吧。

    在法律上，私自維修無主機娘，很可能會觸犯《機娘保護法案》，並不是維修者有錯，而是一但機娘被倒賣，維修者可能會有連帶責任。

    刑期三年起步。

    沒人願意維修無主機娘。

    過了一會後，機娘咬了咬嘴脣，擡起頭說道：“我的契約者就在附近，我需要維修，改一改外觀，回頭他給你錢。”

    “在附近還不出來，而且這都幾點了？”周雲指了下店內掛着的電子錶，“這都馬上凌晨了，這個點來修車？”

    “我……我真的很需要維修。”機娘的聲音帶了些許懇求。

    “抱歉。”周雲聳了聳肩，“我這就是家小店，沒有靈壓封裝器，修不了機娘，再說了，如果你是核心損壞的話，人類修不了，你應該去找WMC。”

    機娘的換胎，換剎車片，輕度改裝外殼的工作，只要屬於消耗品那一欄，人類都可以完成。

    輪胎和剎車片之類的，傳統維修手段就行。

    再深層次的東西，則需要用靈壓封裝器，封成一個魔方，隨後讓機娘自己完成即可。

    然而更核心的東西，比若說引擎，傳動軸，機娘就需要到WMC由機娘自己來修理。

    “不，不能去那裏……”機娘支支吾吾的說：“只是簡單的修一下外殼，換一下輪胎和剎車片，不費事的。”

    機娘一邊說，一邊脫下了自己的皮衣，脫下自己的球鞋與襪子，然後再把褲子脫了下來。

    “誒~你別……這裏不是那種店！算了。”

    周雲嘆了口氣。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先交錢，再維修。

    但他看着寒鴉漂亮的臉，心想這機娘應該不會騙人。再說了，都有機娘的人，應該不差這點維修錢。

    再說，人家衣服都脫了……

    於是他招呼道：“跟我來。”

    機娘的內襯是一套黑白相間的緊身衣，這是機娘的‘裝甲’，是她們的一部分，也是最後要變成賽車那部分。

    有全展開和半展開兩種形態，全展開是賽車，半展開就是一些車的構件環繞四周。

    此刻，她身上的‘裝甲’滿是劃痕，破爛不堪，不少地方都有貫穿的大洞，露出了裏面嬌嫩的皮膚。

    據說，裝甲之下的機娘，和人類一樣……但是沒人看到過。

    “真夠慘的啊。”周雲吐槽一句，隨後帶着機娘走到店裏另一個邊，“這個地夠你展開了吧。”

    他沒近距離接觸過機娘，所以非常好奇，別管能不能修好，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

    “嗯。”機娘擡手做了一套伸展運動。

    “你叫什麼名字？”

    “寒鴉，凜夜·寒鴉。”

    周雲歪着頭，疑惑的看了眼寒鴉。

    這名字，總覺得在哪看過呢？

    一陣微風從寒鴉腳底升起，吹過偌大的修車行，隨後她的衣衫炸開。

    如此近距離的觀看機娘展開，是周雲這輩子第一次，他瞪大了眼睛，仔細觀看着寒鴉變形的所有細節。

    可惡，竟然沒有露……

    衣衫在空中延展，變形，幻化出一條條黑白色的條帶，這些條帶在空中交織成一片片車殼零件。

    於此同時，內部的寒鴉雙手向前伸出，一臺鋼鐵合金般的引擎核心，從她的懷中伸了出來。

    原來機娘胸口前的寶石會變成引擎啊。

    引擎拓展出複雜的結構，將寒鴉的雙手包裹，然後伸出飛輪傳動軸等結構，隨後她脊椎處的裝甲一片片飛起，於身後組成了座椅。

    機娘的駕駛類似摩托車，車體內只有一位乘客，位於機娘實體的正後方。

    不一會，一臺黑白色的炫酷跑車出現在了升降臺上。

    車前端呈黑色，進氣口外形很類似前世的阿波羅太陽神。

    車的後邊是錯落有致堆疊在一起的長板片，堆疊起來宛若烏鴉的飛羽。

    車型非常華麗美觀，不過上面大大小小的劃痕以及空氣動力學板片上的殘缺與燒痕，破壞了這份美感。

    周雲輕輕撫摸着車身，感嘆着。

    原來這就是機娘嗎？

    “別，別摸了，好癢的說。”寒鴉的語氣有些顫抖，她說道：“快換一下吧。”

    “我這只能給你換輪胎。”周雲說道：“輪胎還有型號能讓你換上，剎車片的話，普通車的你用不了。”

    他其實是有機娘用的剎車模組，但都安在了那臺改裝車上，不能給這個機娘。

    “輪胎也好。”

    “你這胎紋都磨沒了，多久沒換胎了？”

    “快，快一年了。”

    “你家契約者對你可真差，稍等，我把輪胎從庫房搬過來。”

    不一會，周雲就把新的輪胎安在了寒鴉的身上。

    “一條輪胎八百，一套三千二，謝謝惠顧。”周雲收起千斤頂，將廢舊輪胎扔在一旁，“快點把你的契約者叫出來吧，讓他把錢付了。”

    “……嗯，嗯。”

    寒鴉摁了兩聲。

    “你別光嗯，你叫啊。”

    “我其實……”寒鴉猶豫了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突然眼神變的呆滯起來。

    “我，我還要比賽，對，比賽還沒有結束，我要繼續比賽！”

    說完，她啓動引擎，一溜煙的開出了修車店，差點撞到街對面的路燈，掀翻了一個垃圾桶後，消失在視線盡頭。

    與垃圾作伴的，還有一地輪胎印子，新胎就是耐磨。

    周雲頓時懵了。

    過了好一會後，街道上零星的野貓叫聲讓他反應了過來。

    “老子一個月才兩千！你一腳油門開走我三千二！你大爺的！”

    “還有，你衣服不要了？”

    ……

    跑了幾公裏後，寒鴉的臉色也漸漸的恢復正常。

    “我……比賽已經結束了……”

    “不，還沒結束……”

    聽着逐漸靠近的警笛聲，她忍着頭暈，將車開進了小巷中。

    “新胎就是不一樣誒。”

    在一個小巷口，她連忙找個地方變身回來，正準備僞裝一下的時候，突然一愣。

    “呀！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