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源女-22

    顧雲牧的婚宴，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

    整座雲城都陷入了喜慶的海洋中。

    殊不知——

    作爲新郎官的顧雲牧，卻半點喜悅都不曾有。

    “少帥，真的不需要通知老爺嗎？”

    這婚姻大事，就算老爺他趕不回來，也得知會一聲吧？

    老管家皺着眉頭，正想着再勸誡兩句時——

    “通知了又能怎麼樣呢？”

    顧雲牧隨手倒了一杯酒，神色平平。

    “我要做的，總歸要做，不是嗎？”

    婚宴？

    呵！

    不過是他與她死前的最後一場幻夢而已。

    一想到少女在死前得知真相時會表露出來的絕望模樣……

    顧雲牧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他很想麻痹自己，但這酒偏偏卻難馴極了，越喝越是清醒。

    與其讓父親親眼看着他的兒子死在面前，倒不如讓他在國外……

    隱隱從中察覺到了點其他意味的老管家：……

    他斂下某種沉思。

    現在想想，這場婚事真的是倉促至極。

    倉促到……甚至是有些失禮的程度。

    這種婚宴……

    真的會被少帥用來和他心間上的少女成婚嗎？

    甚至連老爺都不曾知曉……

    “少帥，您真的喜……”

    “我愛極了她。”

    顧雲牧說得毫無猶豫。

    也正是因爲愛極了，所以每看着定下的日子臨近，他心中便越發的煩躁。

    他一直在設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喜歡上少女就好了。

    如果當初——

    她冷眼旁觀着讓自己去死就好了！

    爲什麼要救他？

    ……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追究也沒什麼意思。

    他終究是……騙了她，要負了她。

    念及此，顧雲牧眼神重新清明。

    ……

    與此同時，在確認源女的戀愛腦是真的已經到晚期之後，看似被氣走的荼蘼一離開，臉上的氣憤瞬間被壓制下來。

    就這麼想保全自己的世界是嗎？

    荼蘼眼神微冷間——

    終於做出了一個違背他本性的決定。

    作爲S+級的Npc，荼蘼能夠走到這一步，自然比其他的Npc更能融匯到遊戲的本質。

    就比如此時——

    如果他率先獻祭自己的空間之力，願意將他自己作爲遊戲世界入侵的錨點媒介，以此加速遊戲世界對當前世界的侵蝕呢？

    沒有人能夠傷害源女。

    顧雲牧不行。

    這個世界意識不行。

    他荼蘼不行——

    就連源女自己，也不行！

    ……

    在荼蘼的悶聲幹大事間——

    時間一點一滴的來到了顧雲牧的成婚之日。

    鳳冠霞帔，描眉點翠，因爲中西式的結合，以至於所有人都能看到濃妝下的源女，美的堪稱炫目。

    “……你，今天很美。”

    顧雲牧萬般的複雜，最終盡數化作了一抹坦然的稱讚。

    他看着夜玖久，笑的一如最開始給少女承諾的模樣。

    只可惜——

    當時的他，與現在的他，顯然已經不是同一副心思了。

    “我以爲，在我死前，你永遠都不可能再同我說一句話。”

    羽扇執與素手，掩下下半張面容間，顧雲牧看着夜玖久微微垂的眉眼，心口一頓，神情大變。

    “你——”

    你知道他要做的是什麼？

    “我總是願意相信你的。”

    夜玖久沒有正面回答。

    她只是擡起了頭，淺淺的朝着顧雲牧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抹笑意……

    所以——

    她真的知道？

    顧雲牧瞳孔驟然一縮。

    可——

    爲什麼？

    他愣愣的看着夜玖久，居然在衆人的面前直接停下了身型。

    察覺到顧雲牧的不對，嗩吶聲，喧譁聲……停頓間，場面的氣氛逐漸緊繃起來。

    “……爲什麼？”

    他酸澀的開口，無與倫比的痛苦簡直要將他徹底撕碎。

    他不敢想——

    他真的不敢想夜玖久是抱着什麼念頭，又是懷着什麼心情答應下這場必死的婚禮。

    他也真的不願意去想——

    顧雲牧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爲什麼——她明明知道自己在騙她，爲什麼還要配合的往死路上走。

    “因爲穿着婚服的你，真的和我想象中一樣好看。”

    夜玖久的模樣依舊是那麼平靜。

    她看着站立不動的顧雲牧，就像是看着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明明依舊是那般冰冷的眉眼，卻硬生生讓顧雲牧察覺出了幾分難言的溫柔。

    她上前——

    伸手牽住了顧雲牧的手，引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喜堂前走去。

    每走一步，便有一句平淡而溫柔到幾乎要讓顧雲牧哭出來的安慰，每一步，每一句都好像是在拿着刀子朝顧雲牧的心口上捅。

    “你沒請伯父回來是對的，反正今日不過只是一場戲——”

    “以後不要再隨隨便便給人承諾了，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會像我一樣願意裝着配合你的。”

    “你沒有做錯，在我和你的世界之間，你選擇的很對，我沒有恨你，你也不需要爲此愧疚。”

    “……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很可笑？”

    “也是……我好像一直在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一直在追求一些本就不屬於我的妄想，一直都在……被放棄。”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源女正好牽着顧雲牧的手停下。

    兩端的燭火跳躍，正中的雙紅喜落在顧雲牧的眼底，卻猶如索命的厲鬼一般。

    不知何時，他居然早已淚流滿臉。

    沒有——

    他真的不想的。

    也不會再給其他的女孩子承諾，他——

    “不成婚了。”

    節骨分明的手拽上了自己胸口的大紅花束，正預備狠狠用力扯下時——

    一隻纖細的手，搭了上來。

    夜玖久沒有用力。

    但顧雲牧卻一動不敢動。

    他的手，一點點的被夜玖久從大紅花束上扯下。

    美貌的新娘擡腿上前，一雙素手一點一點的整理好了他有些凌亂的領口。

    “不要任性。”

    她擡眸。

    “哭什麼？”

    那雙本該盛滿他身影的眸子，此刻即便是近在咫尺，四目相對，也好似是霧濛濛的一片。

    “今天是我們成婚的日子，你應該笑的。”

    還是說——

    “就算是死前的最後一場夢，你也不肯給我留個圓滿嗎？”

    夜玖久擡手，點着顧雲牧的脣角，輕輕往上勾出了一個弧度。

    “就當做是，最後一場騙我的終幕——讓這場交易，有個美好的結尾。”

    交易？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顧雲牧痛的撕心裂肺。

    他死死攥着夜玖久的手，盯着她那雙充斥着死寂的眸子，正預備重複一遍婚禮終止時——

    “你還有父親，還有好友，還有雲城的百姓，還有……這個世界的人，他們都需要你的庇護……顧雲牧，你真的想要終止這場婚禮嗎？”

    “我——”

    在夜玖久毫無意外的目光中，顧雲牧顫了顫睫羽，最終也只是……

    避開了夜玖久的目光。

    “……我會陪着你的。”

    他輕聲呢喃着——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看着自己距離滿格就差一線的攻略進度，夜玖久不再和顧雲牧多糾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這最後一拜——

    拜下的是夫妻，也是……死路。

    但夜玖久與顧雲牧對視了一眼，而後——

    深深對拜——

    “慢着！”

    突然闖入的荼蘼瞳孔皺縮。

    可——

    還是晚了。

    他最終也只是看着在夜玖久拜下去的瞬間——

    無數綠色的絲線開始一點點從她體內抽離……直至最終，徹底消弭。

    不！

    不可以！

    源女！

    荼蘼本就蒼白的面色瞬間扭曲。

    “……你來晚了。”

    顧雲牧神情空洞。

    他幾近麻木的看着面漆那空無一人的地方，手中的匕首已然抵上了自己的胸膛。

    也就在顧雲牧意圖先死爲敬時——

    “轟！”

    天地變色。

    “本土世界的諸位生靈們，歡迎來到——死亡遊戲！”

    所有人的耳邊，突然炸裂出了一道機械音響。

    “一個小時後，當前世界將正式納入死亡遊戲初級世界蠱場——請諸位做好準備！”

    怎麼可能！

    原先還拿着匕首的顧雲牧神情一愣。

    看着周圍鬧哄哄的人羣，確認不是自己一個人出現的幻覺後——

    “不可能！”

    他明明已經！

    “絕對不可能！”

    “騙我——”

    “都在騙我！”

    呵！

    荼蘼一點注意力都沒有分到顧雲牧身上。

    他只是以一種堪稱是虔誠的，又小心翼翼到極致的模樣下——一點一點的藉助自己對規則碎片的感應，趁着死亡遊戲意識吞噬世界意識時，從天道意識間撕扯下屬於源女的本源——

    “沒事的……會沒事的，源女你不要怕，我來救你了……”

    他呢喃着，獻祭之後剩餘的所有空間之力都被運用到了極致，哪怕是反噬——也沒有讓荼蘼停下撕扯的手。

    “噗——”

    血水自口中噴涌，他看着手心裏團聚而出的光團——

    “不要怕……源女你不要怕，我能救你的，我一定能救你的……”

    一定能——

    只要……

    摸着自己不再跳動的心臟，荼蘼沉默了一下，最終——

    看向了好似隱隱瘋魔的顧雲牧。

    “……缺什麼？”

    在這一刻，顧雲牧卻好似突然明悟了什麼。

    他迎着荼蘼的雙眼——

    劃開了自己的胸膛。

    得益於遊戲的降臨，顧雲牧並沒有死去。

    跳動的心臟上還縈繞着屬於天命之子的氣運——

    顧雲牧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卻雙手將心臟奉上。

    “救她——”

    荼蘼：……

    他藏起了光，面無表情的碾碎了心臟。

    顧雲牧不管。

    他盯着荼蘼的手——

    “救她……”

    “呵。”

    冰冷的嘲諷之下，荼蘼的身影，早已迴歸了死亡世界——傀儡師，替死傀儡……

    那個夜玖久肯定有辦法！

    ……

    眼睜睜的看着荼蘼離去，顧雲牧漆黑的雙眸一點點染上了赤紅——

    他死死盯着那攤心臟——

    她不會死——

    她一定不會死——

    他要——再次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