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伏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張菇涼字數:3060更新時間:24/07/15 10:58:49
    此次攻入濮陽城的騎兵合計一千五百,分由典韋、李典和樂進三人統領。

    方纔入城不多時,便遇着了第一個十字路口,三人默契的各領五百騎走了不同方向。

    騎兵最大的優勢在於其高機動性,逼仄的巷道顯然是對他們有着天然剋制,所以最佳方案便是入得城池後把騎兵分散開來。

    戰鬥力固然會有所折損,可他們原本的任務就是製造騷亂,給守軍精神壓力,急促的馬蹄聲在冗長巷道裏的肆虐,裹挾着震天的廝殺聲,足以給人一種城池被攻陷的假象。

    一馬當先的典韋沿途不斷用雙戟拍翻可以觸及的貨架,他很熟悉濮陽城的內部結構,只待完成了第一輪的衝殺,便要繞到校場去尋許褚去。

    “將軍,將軍!”

    也不知衝了多久,身後副將加速上前與之並駕,急促道:“情況不對啊,我們都快到城中心了,何以連巡哨的兵馬都不見?”

    典韋眉頭一皺,大喊‘籲’字叫停前衝的戰馬,尚未完全停住,兩側土磚民房上忽的冒起了一羣人來,在黑暗中傾瀉出一陣箭雨。

    當是時便是一陣人仰馬翻的動靜。

    “有埋伏!快撤,快撤!”有人驚慌大叫。

    以雙戟舞成滴水不漏圓盤的典韋將射來的箭雨打落後,扭頭望去,後方已是一陣騷亂,當即嘶聲:“調轉馬頭,原路返回,城門還在我們的手上!”

    作爲可以逐虎過澗的男人,天下還沒有大亂就敢在集市上殺人了,他或許不懂什麼兵法謀略,但臨危不亂的從容是刻入了骨髓的。

    往往在這樣的逆境中,主將的聲音是一劑很好的鎮定藥。

    將士們快速的收起慌亂的心神,開始揮槍格擋射來的箭雨,同時操控着戰馬調頭。

    自恃勇猛的典韋本是準備退去,卻聽得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黑暗中有人高聲吶喊:“你們中計了,下馬受縛可免死!”

    本來指着今晚攻陷濮陽、解救袍澤許褚的典韋因爲中了埋伏心知希望落空,懊惱不已,現在又見對方逼人太甚,當即氣上心頭,便要衝向喊話之人。

    嗖嗖~

    黑暗深處接連射來兩箭,精準的將跟在典韋身旁的騎兵百夫長和隊率射翻在地,當即讓他心神驚駭。

    這個年代的弓箭多是拋射,以火力覆蓋的方式來彌補精準度不足的毛病,能在黑暗中平射又不失準頭,足見來人不凡。

    又聽得噠噠馬蹄聲越發逼近,只片刻遲疑就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朝着一側的民房跑去。

    “破!”典韋握緊鐵戟一個轉身助力狠狠地拍打在了民房土牆上,當即就是一個大洞。

    忽的失了承重的民房轟然倒塌,土磚破瓦傾瀉到了街道只上,佔了一大片。

    幾乎沒有做任何的停滯,又跑到了另外一側同樣的操作下,在呂軍騎兵衝上來之前,兩側倒塌的民房就把街道堵的只剩下一條僅一人可過的通道。

    典韋甚至想以一己之力擋住這條逼仄的口子,上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是因爲騎兵退走後,兩邊的弓弩手丟了目標便只能朝着他齊射,擋下一陣箭雨便急急忙忙的上馬逃遁而去。

    好賴是做到了全身而退,只是逃跑過程中看着街道上或倒地不起、或受驚亂跑的戰馬,典韋忍不住心疼。

    多好的戰馬啊,還沒開戰就折了這麼多!

    戰馬是這個時代最昂貴的戰鬥資源了,尤其是中原地區,一匹戰馬的售價高達數百金,比人都貴。

    率軍衝來的郝萌隊伍被這道口子擋住腳步,他先行通過後冷聲道:“曹性與我繼續追殺,留下一隊人把戰馬都給牽回營裏去!”

    軍中規矩,戰場繳獲通常是由各部自行安排,這些戰馬只要牽回營了就算是郝萌部曲的私產。

    當然,呂布作爲統帥可以提出干涉,過去他就沒少這麼幹,要求各部把繳獲的戰馬先拉到主營去,等他來決定分配。

    每次都是被他和張遼、魏續幾個人給分了,這一點郝萌是很不滿的,用他的話說,你們幷州軍就是親兒子,我們司州人就是二孃養的。

    最近的一段時間,郝萌心裏是越發的焦躁,跟着呂布逃出關中後,投袁術,袁術看不上,投袁紹,幫着打了一段時間的黑山賊,又被趕跑了。

    加上幷州軍待遇一向就強過他司州軍部曲,郝萌便更不是滋味了。

    在軍中提升影響力的路通常只有兩條,第一是靠着軍功上位,掌控的兵馬越來越多,底氣自然就越來越足,這一點可以參照張遼;

    第二種就是通過戰場繳獲,武裝部曲提升戰鬥力,彪悍的戰力能讓你在軍營裏獲得不可取代的位置,這一點就要參照高順的陷陣營了。

    不過郝萌有點不幸,他覺得自己的兩條路子都被堵的很死,越發的難混了。

    郝萌帶着曹性一路追殺典韋。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樂進這一路比典韋還慘,高順帶着的陷陣營忽的從道路兩旁的小巷子衝出來,直接就跟他所率的騎兵來了個貼身肉搏。

    那可是陷陣營啊,渾身重甲,尋常刀劍難以洞穿,加上高順調訓多年,軍士們的合擊之術、攻防轉換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相反,因爲被箭雨襲擾的騎兵,軍心大亂,又失了速度,被陷陣營這麼一合圍,騎兵好似下餃子般一個個被拖拽下馬。

    “弟兄們!魚死網破,拼了!”看着整條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混亂,深知突圍無望的樂進索性便生了死戰到底的心思,揮動着手中大刀左支右突,凌冽的刀鋒劃過陷陣營的盾牌,激盪起一陣陣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見鬼了,這是支什麼部隊!

    樂進策馬在人羣中來回奔騰,手中大刀不斷的橫掃,竟無法對這支步卒造成傷害,甚至連個缺口都打不出來。

    樂進當然驍勇,否則也不能憑着先登的戰績拜了五子良將,可一旦落入了陷陣營的包圍之中,就是關羽和張飛這等萬人敵且突破不了,遑論是他啊。

    眼看包圍圈越來越小的時候,呂軍一名將軍躍馬跳入戰圈,朝着樂進揮槍便刺。

    有了高順在前,陷陣營左右夾擊,便是樂進悍不畏死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在兩名陷陣營軍士從後面砍斷樂進坐騎的後蹄,失了重心的他翻滾落馬。

    還沒來得及提起兵器繼續死戰,高順的長槍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面對如此絕境還能這般悍勇,真良將也,迎上樂進狠厲的兇光,高順卻是動了惻隱之心,一揮手道:“押下去,待溫侯發落!”

    “喏!”

    整個濮陽城的城東,廝殺聲響了一整夜。

    雖然是埋伏戰,聽來是佔盡優勢,可真想快速的結束,卻也辦不到。

    畢竟缺失了統一指揮調度,曹軍中有人會像典韋這樣快速逃離戰圈,也有眼看走不了了便要你死我活的樂進這種情況。

    當然,更多的是,因爲混入戰圈後,失了方向,又被四面廝殺聲嚇的到處亂竄的小股散兵。

    呂布就斬殺了不少。

    可他依舊頭疼,帶着曹性這個神射手在城東不斷遊走,可連一個像樣的大將都沒遇上,只能是見到了曹軍便快速上前衝散繼而收降。

    “溫侯快看!”正納悶的時候,曹性向着街道側一條巷子指去。

    順着曹性所指,發現隔壁街道有一股曹軍正在撤走,呂布當即帶人順着巷子擠了過去。

    打眼一看,嚯,人還不少,得有個三四百人。

    不過,依舊是沒有將領帶領,想來是被衝散的散兵遊勇。

    一向穩健的呂布打眼觀察,他們手裏拿着的都是環首刀,沒有弓弩手,那麼就不會有被放冷箭的風險。

    再看他們驚駭的目光,顯然已經慌亂不已,沒有了戰鬥力,勝算在九成九九九,可以放心衝鋒。

    “是呂布!是呂布,呂布來了!”他太顯眼了,標誌性的方天畫戟,專屬的紫金冠、獸面吞頭鎧,讓他像漆黑中的螢火蟲那麼鮮明,以至於這股潰散的曹軍一個個都像鵪鶉不敢動。

    追求穩健的呂布並不嗜殺,正要喊話降者不殺將這存在的零點零零零一風險也抹去時,有人站了出來,厲聲道:“大家不要怕!”

    呂布眉心一沉,想不到還有人能臨危不亂,難不成是在底層的某個名將?

    這麼一想呂布覺得這個勝算可能要往下調了,不由全神貫注的盯着他們,緩緩轉動方天畫戟,準備全力以赴,快速結束戰鬥。

    尚未策馬,喊話那人便繼續道:“他呂布再是驍勇,畢竟只是一人,我們有這麼多人,全部分開跑,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我們都殺了,快跑!”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從左右兩側的巷子裏逃竄,以至於呂布和曹性都沒反應過來。

    你喊的還挺有底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