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蛇母

    數千米高空。

    鵬魔王振翅懸停，尖嘯不斷。

    星空隱於藏藍色夜幕，唯獨一輪泛着濁黃的月輪高懸。

    牛魔王和蛟魔王的氣息在感知中消失，獨剩下那渾身氣勢猶如烈陽般的天命人。

    雖說鵬魔王始終沒想明白爲什麼天命人能夠在儀式進行的過程中甦醒，但現在的局面已然不允許它再觀望，必須得到更爲強大的力量才能挽回劣勢。

    完全體天命人現世。

    燭龍的甦醒已是迫在眉睫。

    這個世界能與它們對抗的只剩下域外天魔。

    這才是鵬魔王在交戰途中突然離開的真正原因，它很清楚繼續打下去，只能被動的接受邪祟能量來強化自身，以求拼死一搏。

    】

    牛，蛟兩魔王的悽慘下場擺在那兒，這麼做的結果不必多說。

    與其被動的陷入癲狂，不如主動接受這份力量，或許能因禍得福也說不定呢？

    盯着天上月亮，鵬魔王再度震動雙翼，向着它騰飛而去。

    這舉動看似無稽。

    月亮距離鐘山山脈何止十萬八千裏，朝着那兒飛與夸父逐日有什麼區別？

    然而事實卻是鵬魔王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自從域外天魔入侵這個世界，它從未離開過，以至高無上的姿態注視着世界的運轉，每分每秒都在侵蝕世界的本源，渴望徹底掌控世界。

    何種存在能配合域外天魔做到這般地步？

    日月！

    越是高飛，鵬魔王便越發覺得自己的渺小。

    直到視野內的一切最終都被那輪圓月所佔據。

    “蛇母上神，請您賜福於我，我願爲您蕩平這世間任何敢於反抗您的存在。”

    伴隨着陣陣尖嘯，鵬魔王重複着喊出自己的願望，渴求着域外天魔垂青。

    直到某一刻。

    月亮前的空間如波濤盪漾。

    鵬魔王知道自己的祈求得到迴應，不由得心下狂喜，速度又攀升一大截。

    只可惜這份喜悅並未持續多久。

    剛靠近異常空域的鵬魔王看見虛空中有巨大的半透明輪廓浮現，還沒等它看清隱藏在異空間內的是什麼，勐然察覺到對方正向着自己極速逼近。

    強烈的危機感讓鵬魔王忙不迭地想要停止高飛，可先前不斷拔高的速度，再加上它本身碩大的體型，又豈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只能迎面撞過去。

    兩者想接觸的瞬間。

    鵬魔王只覺得自身的生命力如同開閘泄洪般流逝，環顧左右，看到的是暗金色的羽翼轉變爲灰白，血肉更是以極快的速度萎縮。

    倉惶間想要逃離，脖頸，雙翼卻是被某種不明的存在咬住。

    利齒刺入骨肉，鵬魔王最後看見的是身前的半透明輪廓中流淌着的精血和妖力。

    那是它賴以生存的東西......

    它渴望主動獲取的那份力量，儼然成了最爲致命的殺招。

    掐斷鵬魔王最後的生機。

    一代魔王的血肉精華就這麼涌入萬米高空中的半透明怪物體內，攫取完這份能量的它似乎仍有些不滿足，扭動着身軀，目光投向下方格外惹眼的金色人形。

    這方天地最後的本源能量，正盡數向那金色人形匯聚而去。

    只要能將其吞噬，這個世界就會徹底成爲它的巢窟......

    那便開始吧！

    半透明的恐怖存在鑽出異空間，倒卷向天上的濁黃色圓月，詭譎的能量涌動不止。

    下一秒。

    月亮似是受到遮蔽，逐漸縮小，隱入正從藏藍色轉變爲漆黑的夜幕。

    天地間的月光就此徹底消失。

    混沌暗影佔據了一切。

    突如其來的異變，正忙於喚醒燭龍的閻荊最先有所察覺。

    月亮不知去向。

    眼前的鐘山山脈陷入深沉的黑暗，鐘山城本該稱得上熱鬧的燈火，如今望過去與那無邊暗夜中的螢火一般無二，不僅在無法讓人體會到光明，反而越發的心慌。

    山林間的生靈蟄伏，連蟲鳴都聽不到一聲。

    只剩下越發凜冽的夜風摧刮過山崗，發出淒厲的呼嘯。

    饒是處於法天象地狀態下，實力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峯的閻荊，面對着怪異的景象，心中亦是平添幾分不安。

    某個存在將要降臨了！

    死寂的黑暗並沒有維持太久，天際很快就浮現出一縷白光。

    那本該是月亮所在的位置，竟是浮現出蒼白光斑......

    不，那是白晝時段懸掛在天上的太陽！

    現在分明是深夜，爲什麼會有太陽出現？

    更爲詭異的是即便是太陽出現在天空，整個世界依舊沉淪於混沌黑暗當中，前者就像是畫布上的形象，全然沒有光輝投落世間，只是嵌在夜幕的至高處。

    閻荊難以理清這異象背後隱藏的兇險。

    腦海中卻是下意識浮現出不久前【通玄】的未來預知畫面。

    極夜中的蒼白太陽。

    不僅沒有給這世界帶來安全感，反而如同深海中的孤舟，直叫人從心底泛起寒意。

    更令閻荊驚駭的是這蒼白太陽中，很快便有黑影出現，像是從異空間跨越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不斷放大。

    直到那黑影以太陽爲背景，降臨在這方天地。

    剎那間，萬物噤聲。

    不論是鐘山城內的妖魔，還是山脈各處的生靈，甚至於先前流轉不停的夜風也在此刻停滯，不敢觸怒這域外“來客”！

    天命人喚醒的希望被無情壓制，萬物回想起千百年前世界崩塌的悲慘記憶。

    絕境的深淵中。

    燦金色光芒迸濺，鏗鏘奏響反攻的號角。

    閻荊直起身，光翼在他身後凝成，向着那盤踞於蒼白太陽中的怪物發起衝鋒。

    茫茫夜幕無法阻礙他的行動。

    鐘山城乃至山脈內外，無數生靈擡頭仰望這顆金色流星。

    雙方距離不斷拉近。

    數百枚信仰之力凝成的飛劍再度化作劍氣長河，奔騰着飛向太陽中的恐怖存在。

    然而沒等這些長劍靠近，無數觸鬚便從太陽的邊沿處掛落，將劍氣長河絞碎，而在這些觸鬚的中央，那恐怖的存在終於現身。

    兩隻利爪扣住蒼白太陽的邊緣區域，猙獰的頭顱從中探出。

    其形狀宛如龍與蛇的結合體。

    前半部呈錐形，鼻樑外凸，滿口鋒銳獠牙，頭頂生有數對狹長的龍角，頂端閃動着漆黑雷霆，下顎則是那些難以計數的觸鬚根部所在。

    它注意到了閻荊的存在，灰白色的偌大雙眼暴凸，鎖定後者。

    一對表面長滿絨毛，形狀卻與蝠翼相似的翅膀驟然展開，能夠撕裂空間的狂風席捲而起。

    它便是域外天魔：蛇母！

    強烈的暈眩感衝擊着閻荊的精神防線。

    哪怕只是短暫的瞥視，眼前這從太陽中爬出來的域外天魔都會對靈魂造成影響。

    稍有不慎就會被其侵蝕，成爲癲狂的邪祟。

    眼見得蛇母的身軀開始從蒼白太陽內蜿蜒探出。

    依靠龍虎閻羅像抵消這份負面影響。

    自知是最終決戰，閻荊不敢有絲毫留手，全身心的投入，魂蓮在眉心處顯露，幽藍火線飛射而出，順着龍虎閻羅道君的法袍勾勒出玄奧紋路。

    先前在蛟魔王的自爆中逃逸的龍靈再度出現，徑直融入魂火之中。

    壓榨出這具天命人軀體全部潛能，法天象地全力發動。

    龍虎閻羅道君的身形倏然模湖，化作熾熱金陽，釋放出無窮光熱。

    雙日同天！

    死核·厄與龍虎閻羅像的力量在此刻融匯貫通。

    以信仰之力鑄就嵴柱，魂火凝成身軀，龍靈爲魂魄的神龍自金陽中飛掠而出，帶着這方天地最後的本源力量，同蛇母廝殺在一起。

    萬米高空變成戰場。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激烈碰撞，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位於鐘山城內外的妖魔們只能看見天空時而被染成灰白，無數觸手穿梭在天際，似要掠奪這個世界的生機爲己用，徹底佔據這方天地。

    還沒持續多久，又有烈陽橫空，熾熱的金光斬斷肆意伸展的觸手，於各處絞殺邪祟能量。

    交替出現的能量給萬物生靈帶來極爲沉重的壓力。

    距離最近的老黿和朱霞感觸最是直接。

    好不容易從先前的戰場逃離的他們此時正停駐在天蛟宮底下的一處廊橋頂部。

    望着天際變幻不定的種種異象，朱霞的雙手緊攥成拳，表情凝重。

    這是場決定世界未來的戰鬥，她無比希望能看到閻荊佔據上風。

    “情況不容樂觀......”

    站在旁邊的老黿咬了咬牙，沉聲說道。

    “閻荊會輸？”

    “不，還不能確定，只是現在的情況同預言中描述的不符，單憑天命人絕難徹底消滅域外天魔，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天地間的邪祟能量正向着天空匯聚。”

    老黿的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他對天命人的現世無比高興，卻也沒有盲目樂觀。

    雖說他無法準確的獲取高空中的戰況，但是種種現象表明當下不論是域外天魔還是天命人，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壓制乃至消滅另一方。

    乍一看是相持的局面。

    實際上“相持”本身就意味着天命人正在陷入頹勢。

    要知道這個世界已被域外天魔佔據，改造數百年，同時連接異世界的它可以輕而易舉的從兩個世界汲取繼續持久戰所需的能量。

    反觀閻荊這邊，完全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再戰鬥，世界本源難以提供更多的支持。

    若是繼續消耗下去，哪怕世界本源還能夠支撐，閻荊自身也將因爲力竭而受到削弱，到那時將被迫淪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彷彿是爲了驗證老黿的分析，天際忽地燃起蒼白的火焰，強壓着金陽，隱約佔據上風。

    “我們該怎麼辦，有沒有辦法幫他？”

    朱霞焦急的詢問。

    “神道留下來的預言顯示想要擊敗域外天魔，燭龍才是關鍵，天命人更多起到的是輔助作用......現在的情況卻是天命人在擔當主力，我們必須得想辦法讓事情回到正軌！”

    “你是說我們去喚醒燭龍？”

    眺望周邊羣山，始終不見燭龍的身影，朱霞眉頭緊鎖。

    “你還記得閻荊剛纔的舉動麼，蛟魔王被困，他沒有立刻上去解決對方，而是選擇盤腿凝神，我認爲那時候的他就是在嘗試喚醒燭龍，而且應該已經有效果......跟我來！”

    像是想到了什麼，老黿騰身而起，向着東南方向的山嶺飛馳而去，朱霞緊隨其後。

    “先前我注意到閻荊在凝神，也就是嘗試喚醒燭龍的時候有多道金色流光向着前邊的山嶺靠近，我想那裏應該就是燭龍沉睡的地方。”

    相較於鐘山城內只能旁觀的一衆妖魔，老黿和朱霞做爲參與者，全程都在關注閻荊動向。

    趁着閻荊與蛇母在高空鏖戰，他們迅速抵達東南方向的山嶺。

    只是不論怎麼看，這邊的情況也就是幾座因爲先前戰鬥被衝擊的七零八落的光禿山頭而已，根本就沒有燭龍。

    “我們不是天命人，該怎麼才能喚醒燭龍？”

    視線在周圍逡巡，朱霞有些懊喪的說道。

    “按照閻荊事先的推測，燭龍應該沉睡在異空間內，他剛纔肯定已經與燭龍建立起聯繫，否則不會直接升空對抗域外天魔。”

    老黿有些焦躁的在山上徘迴，嘴裏都噥着，突然停下腳步，扭頭說道，

    “我認爲燭龍現在應該正處於半睡半醒的時候，我們要刺激它，讓它知道外邊戰況的危急！”

    話音落下，老黿毫不遲疑調動妖力，開始無差別的攻擊周圍的山嶺。

    朱霞愣了半秒，忙不迭的跟上。

    雖然不知道這麼做能否起到效果，但是總比站在一旁無所事事要好。

    水流與冰霜交替覆蓋周邊山嶺，爲了儘可能的起效，兩人也是拼盡全力。

    與此同時，高空中的戰鬥再度出現變數。

    彷彿是爲了驗證老黿的推測或者說預言的真實性。

    閻荊在與蛇母的對抗中終究還是落入下風。

    熾熱金陽墜落向鐘山，此時的閻荊並不好受，神龍姿態有多處遭到重創，蒼白的邪祟能量附着各處，瘋狂消耗着信仰之力。

    儘管蛇母在鏖戰中亦是接連受創，可是有磅礴的邪祟能量支撐，傷勢恢復的極快。

    事到如今，閻荊只能期望燭龍能儘快甦醒，不由得將視線投向身下的鐘山山脈，正巧看見還在山嶺間無差別攻擊的老黿與朱霞。

    察覺到他們行動的目標，閻荊心下感激，他並非獨自戰鬥。

    燭龍。

    你看到了嗎？

    世上仍有願意爲了這方天地而奮鬥的生靈。

    若你還活着。

    決定此世命運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