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巫妖王

    踏着雜種骷髏。

    閻荊行進於充斥邪祟與陰晦死氣的葬坑。

    通玄感知已爲他標註出葬坑內的特殊建築所在位置。

    不出意外的話，前方不遠就是白骨精建造的研究據點。

    令閻荊有些詫異的是隨着雜種骷髏被魂火強行煉化，轉變爲他的僕從，預想中後續連綿不斷的攻勢並未出現。

    整個葬坑反而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這讓閻荊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雜種骷髏剛出現時，他確實考慮過直接以信仰之力或是龍虎氣碾過去，這種看似恐怖的亡靈當初在現世他見過不少，那時都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如今更是不必多說。

    然而考慮到鬆竹居收集到的白骨精相關資料，閻荊意識到想要從這傢伙口中撬出關於袁罡的情報，恐怕不是威逼利誘能夠做到的。

    本就是一具骸骨，再怎麼威逼也不過是挫骨揚灰。

    閻荊甚至懷疑白骨精根本就沒有人類的情緒，唯一感興趣的估計就是研究各種屍骸。

    他是來探尋當年袁罡屍首情況的，而不是專爲消滅白骨精而來。

    也正因爲如此。

    短暫的思索後，閻荊轉而使用與邪祟能量和陰晦死氣更爲契合的死核·厄。

    【造化】能力對雜種骷髏的改造顯然引起了白骨精的注意，認爲閻荊是與自己類似的存在。

    否則葬坑內的攻勢絕不會就此停止。

    前方的濃稠霧氣忽地消散。

    天光倏然暗澹。

    本就是稱不上亮堂的太陽彷彿被蒙上一層陰翳，閻荊知道這是邪祟能量高度集中的體現。

    不用說，目的地已至。

    藏青色的葬坑地面竟是鋪設着一條完全由股骨搭建起來的小徑，兩側更是有各種類型的慘白骸骨擺出躬身的姿態，用自己的頭顱充當燈籠，燃起墨綠色的磷火。

    骸骨道路的盡頭，則是一座同樣以千奇百怪的骨頭搭建而成的三層建築。

    儘管選材叫人不寒而慄，但這建築本身卻是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美感。

    控制着雜種骷髏在門前站定。

    還沒等閻荊開口，矗立在房屋門前的一具乾屍狀的半妖屍體先一步上前，

    “來者通名！”

    乾癟的聲帶不斷顫動，吐出嘶啞的嗓音。

    “蓬安，巫妖王！”

    隨口胡謅一個稱號，閻荊篤定白骨精估計連蓬安在哪都不知道，而且很清楚是自己故意展露的魂火使得白骨精格外在意，這才有現在心平氣和的門外對話，緊接着說道，

    “閣下可是傳聞中從古戰場內走出的白骨精？”

    “來此所爲何事？”

    “交易。”

    閻荊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直截了當開口，

    “百年前天命人大鬧鐘山城，戰敗後由閣下收斂屍體，我想知道天命人的軀體究竟有何祕密，竟能夠讓他獨戰三位魔王而不敗！”

    話音落下，門外的半妖乾屍陷入沉默。

    顯然白骨精也沒想到閻荊來此的目的如此“非比尋常”。

    要知道現在的鐘山城內，天命人就是個禁詞，尋常妖怪誰要是敢隨意提起，立刻就會被魔王部下找上門，且不論有沒有關係，先送進牢裏審問一番再說。

    沒成想這突然冒出來的傢伙上來就提天命人，更不知道從哪兒獲得的消息，還知道它就是當初研究袁罡屍骸的妖怪之一。

    “魔王們如今正在尋找新任的天命人，你偏又在此時出現，難道就不怕我上報......”

    “聒噪！”

    閻荊眉心勾勒出火蓮，身後骨道兩側的骷髏盡數起身，匯聚於他的身後，跪伏在地，

    “本以爲是同道中人......如此看來你只是卑躬屈膝的腌臢貨色，真是白費我一番功夫。”

    徑直打斷白骨精的詰問，閻荊故意擺出一副失望神色。

    他要是在乎白骨精會上報自己的信息，剛纔就不會主動提及天命人。

    周圍早已佈滿通玄感知網絡，裏邊的白骨精傳遞不出任何信息。

    它註定見不到今晚的月亮！

    說的直白些，閻荊已然立於不敗之地，現在無非是陪白骨精演一場戲，希望能儘快得到關於袁罡的真實信息。

    對於白骨精這種妖怪中的異類，閻荊深知尋常方法無法打動它。

    比起被擊敗，這種來自疑似同類的鄙夷更能刺激它！

    “你的這些路燈，就當是我這次專程過來的回報，那麼多好材料，留在你手上可惜了，至於我來此的信息是否要告知那些魔王，隨你便是了。”

    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閻荊轉身就要離開，口中卻是在無聲倒數。

    三，二，一......

    “等等！你這化腐朽爲神奇的手段，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眼見得閻荊就要離開，白骨精總算是坐不住了，趕忙出聲挽留。

    與此同時，骨屋的大門敞開。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浮現。

    背對着骨屋的閻荊咧嘴一笑，轉過身時又變得漠然。

    擡眼望過去，等看清門內站着的人，不由得挑起眉梢。

    原以爲這白骨精就是具骷髏架子，結果這傢伙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法子，給自己套了一層人皮，還是三頭六臂，體格卻是與常人無異，看着格外古怪。

    閻荊也不廢話，徑直取出死核·厄，釋放它的能量。

    霎時間匯聚在他身後的一衆骷髏體表燃起幽藍魂火，不僅渾身骨架得到淬鍊，就連縈繞周圍的死氣似乎都增添了幾分尤爲矛盾的生靈氣息。

    這便是【造化】特效最爲神奇的地方，它能賦予死物真正的生命！

    骨屋門口的白骨精感應到骷髏突然發生的變化，三顆頭顱齊刷刷的盯住閻荊手中的死核·厄。

    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解釋，它已然知曉眼前這巫妖王手中法寶的珍貴。

    “你該明白，像你我這般介於生死間的存在，最看重的就是肉身，只要尋到一具強悍的肉身，再結合我這法寶，超凡入聖，不過轉瞬間的事情而已！”

    閻荊向前緊走兩步，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興奮，狂熱的神情，盯着白骨精說道，

    “我知道你手裏掌握着關於天命人的肉身情報，我們可以合作，各取所需！”

    先前的試探沒有被白骨精直接駁斥，足以證明它確實參與了當年對袁罡屍首最後的處理合研究，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是主導者。

    這對閻荊來說無疑是在紛雜的線索中找到了最關鍵的線頭。

    同樣的，此時的白骨精亦是心動不已。

    正如閻荊所料，白骨精實際上根本就不在乎鐘山城裏頭那些什麼預言，天命人之類的事情，它本就不是妖怪，又因爲獨特的體質對邪祟能量有着極高的耐受性。

    剛纔報出魔王的名頭，無非也是想藉此試探閻荊罷了。

    它跟執掌鐘山城的魔王們從來都只是合作關係！

    說的難聽些，若不是爲了獨自佔據着葬坑，它甚至懶得進鐘山城。

    “我要驗證這法寶的能力。”

    見閻荊逐漸靠近，白骨精邊讓開身位，邊開口說道。

    “我已經展現出誠意，現在該輪到你了，袁罡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它是怎麼做到的？”

    視線掠過形態怪異的白骨精，投向骨屋內部，裏邊堆滿了各種拼湊出來的骨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呈現出邪祟異變的姿態，顯然是白骨精製造出來的實驗體。

    左右逡巡一圈，目光最終還是落在正中央的那具猿猴狀的骷髏。

    即便以前從未接觸過亡靈改造，閻荊依舊能感覺到它的特殊，相較於周圍的實驗體，這具骨架的體型雖小，但每一根骨頭都呈現出青玉般的光澤。

    “看來你已經在研究了。”

    閻荊清楚的記得袁罡本體便是猿猴，白骨精擺這麼具猿猴骷髏在正中央，絕非巧合。

    “當年袁罡獨戰三魔王，我就在戰場附近，他的肉身比蛟魔王更有韌性，比牛魔王更具力量和耐力，比鵬魔王更爲敏捷，水火不避，術法不侵......那不是妖怪該有的體質，就像是這方天地專爲他打造的身軀！”

    談及當年的那場戰鬥，白骨精脖頸上的三顆頭顱不約而同的露出讚歎的神情，又說道，

    “當時察覺到袁罡肉身特殊性的不只是我，鵬魔王第一時間要求我保護其屍首，爲的就是後續的研究，魔王們試圖模彷袁罡肉身來對自己進行改造。”

    沒有妖怪真的熱衷於變成毫無理智的邪祟，在有選擇的前提下，魔王們都對袁罡的肉身產生貪念，試圖將其復制到自己身上。

    它們也想當天命人，也想成爲這方天地的寵兒。

    可惜，不夠格。

    “然後呢？”

    閻荊不動聲色的問道。

    “魔王們癡心妄想......我對袁罡的屍體進行過解剖和研究，他的血肉，骨骼早已不是尋常妖怪該有的，我的推測是正確的，他甚至不算是真正的妖怪，更像是某種特殊能量的集合體，我不明白那些能量從何而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摻雜着這方天地的本源！”

    談及自己的研究成果，白骨精臉上亦是顯出幾分狂熱。

    天地本源......

    意識到白骨精說的應該是這個世界的本源能量，閻荊不由得點了點頭，這與他所想的吻合。

    神州世界遭到邪祟入侵數十年，世界本源尚有留存，這個世界的情況或許更惡劣，但是從生靈還有相當一部分保存理智，燭龍未死的情況判斷，世界本源同樣還沒有被徹底污染。

    如此想來，袁罡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爲自己而創造出來的天命人。

    他有着自己的使命。

    “果然如此，袁罡的屍體在哪，魔王們既然想要模彷他，就絕不會破壞他的屍體，把地方告訴我，這件法寶只要能接觸到那具屍體，就能賦予其活性，屆時你我都將超凡入聖！”

    轉身扣住白骨精的肩膀，閻荊迫不及待的追問。

    白骨精的表情卻是在此刻變得陰沉，隱約透着幾分懊惱。

    “喂，你們不會蠢到摧毀袁罡屍體吧？”

    “當然沒有，只是......多次研究失敗後，魔王們放棄了原本的想法，似乎有新的計劃。”

    目光盯着閻荊手中的死核·厄，白骨精現在也顧不得自己透露的信息是不是機密。

    這是關乎自己能否超凡入聖的機會！

    “什麼？”

    “它們將袁罡的屍首帶進鐘山內的某處，再將其浸泡於邪祟的血液內，以這種方式滲透，污染袁罡，試圖將其改造爲邪祟。”

    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骨屋內的猿猴骨架邊上，白骨精接着說道，

    “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它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讓我前去檢查袁罡的屍體，確認其是否已經向着邪祟轉換。”

    “它們瘋了麼，將袁罡轉化爲邪祟對它們有什麼好處，那般強悍的肉身若是成爲邪祟，最危險的不就是距離最近的魔王們？”

    聽到魔王們居然打算將袁罡轉化爲邪祟，閻荊當即蹙緊眉頭，頓了頓，又補充道，

    “它們要是成功，我的計劃就徹底沒了成功的希望！”

    “據我所知，目前還沒有成功，至於它們這麼做的目的......或許與燭龍有關，它們仍舊想要通過袁罡來喚醒燭龍，將其稱爲誘餌容器。”

    “誘餌容器？”

    閻荊敏銳的捕捉到白骨精話語中的關鍵。

    之前竊聽到的魔王內部會議中同樣出現了這個詞語，只是沒想到它指代的居然就是袁罡。

    只是袁罡本身並不是完全體的天命人，魔王們憑什麼認爲將他的屍體轉化爲邪祟後就能夠控制喚醒並控制燭龍？

    還是說魔王們已經掌握了將其補完的手段？

    “它們摧毀了袁罡的靈魂，我認爲是想填充一個新的靈魂進去，僞裝成天命人。”

    見閻荊陷入深思，白骨精自顧自的推測，話音才落，便看到前者勐然擡頭，目光灼灼的回望向自己，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拿去吧，你提供的消息讓我很滿意，小心這件法寶的器靈，它可能有些暴躁。”

    閻荊展顏一笑，徑直將手中的死核·厄拋給白骨精，末了還帶上一句善意的提醒。

    雖說不太明白爲什麼閻荊會突然改變態度，但慾望仍舊驅使着白骨精去接已然飛至眼前的神祕法寶。

    至於裏邊的器靈是否暴躁。

    它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強行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