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鐘山城

    隨着一衆妖怪陸續登樓。

    魚龍深潛入河。

    輕薄的水膜覆蓋其背部的數座閣樓。

    隔絕通天河底激盪的暗流與水壓，確保待在閣樓內的乘客們能夠自如的活動。

    閻荊站在窗臺邊，隔着窗戶打量外邊掠過的各種水獸。

    不遠處幾幢形狀各不相同的閣樓聳立。

    雖說魚龍只需大半天的時間就能抵達鐘山城，但通天河府還是在魚龍背上建造了專供交易和娛樂的閣樓，用來給乘客們打發時間。

    前者是妖怪們置換資源的場所，後者裏邊都是水族姑娘及俊男。

    逐漸傾塌的世界似乎對這些妖怪沒有太多的影響，亦或者說明知未來已定，它們乾脆認命，肆意放浪，只求能在陷入瘋癲前享受夠本。

    鼕鼕~

    屋門被敲響。

    坐在屋內的朱霞神情一緊，指尖溢散寒氣，看到閻荊轉身示意無事，這才放鬆下來。

    老黿推門進來，正看到仍保持着翻**模樣的閻荊，愣了半秒，旋即感慨道，

    “沒想到你還有這番本事，難怪先前要特地尋個隱蔽位置，翻**的身份，確實好用。”

    爲掩蓋行蹤，老黿沒有跟閻荊一起出現，而是提前潛入魚龍背部。

    曾是通天河主的他命令魚龍沒有任何問題。

    同樣的，閻荊憑藉翻**的身份，輕鬆佔據閣樓的整層，安排幾個蚌女送來美酒佳餚後，直接讓她們吩咐下去。

    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準前來打攪。

    確保不會有人打攪和偷聽，三人這才開始商討接下去的行動。

    “先前在渡口，我聽到有不少妖怪談論地仙觀內發生的事情，所幸他們只當是百目和赴宴的妖怪爭奪靈嬰果才爆發戰鬥，沒有往天命人這方面猜測。”

    最先挑起話題的是朱霞，將自己在渡口亭臺聽到的消息轉述給閻荊。

    “嗯......這不算是好消息，事實上我準備讓天命人出現的消息傳至鐘山城！”

    左手摩挲着酒杯，閻荊沉吟道。

    這話讓老黿和朱霞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驚詫的看向閻荊。

    鐘山城可是妖魔的聚居地，魔王坐鎮不說，底下更有妖王盤踞，天命人的消息要是傳進去，以它們對預言的重視程度，勢必會引起激烈的反應。

    那不是給接下去的行動增加難度嗎？

    “你想反其道而行之？”

    短暫的沉默後，老黿想到閻荊現在的身份，遲疑道。

    “沒錯，我只有五天時間，昨晚到現在，再刨除趕往鐘山城的時間，只剩下三天半左右，我必須以最快速度找到燭龍沉睡的地點，完成這方天地交予我的任務！”

    閻荊之前以天地幫忙遮掩氣息爲由，提出五天的時限，而這也是寬鬆的說法。

    按照火炬的要求，他得返回降臨點才能迴歸，因此還要去掉一天，真正能讓他在鐘山城內完成任務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天。

    比起毫無頭緒的尋找，閻荊更希望能夠找到直入正題的渠道。

    翻**死前透露出來的信息給了他新的選擇。

    “擒住翻**後，我沒有再第一時間殺它，而是通過審問獲取了一部分鐘山城的消息。”

    抿了口酒水，閻荊仔細說起當時的情況。

    能正面擊潰老黿，強奪通天河主位置的翻**，其實力母庸置疑。

    只可惜面對突然襲擊，又是直接爆發出全力的閻荊，它根本來不及反抗。

    本以爲對手只是重傷未愈的老黿，翻**哪裏想過局勢驟變到這種地步。

    因爲昨晚老黿特意提及翻**是鐘山城派遣而來的妖怪，這讓閻荊沒下死手。

    死核·厄激活後燃起的魂火灌入翻**體內，直接拿捏住它的性命，而這類妖怪自然不存在什麼忠義的說法，爲了活下去將它佔據通天河的原因吐露了個乾淨。

    “翻**確實接了蛟魔王的命令，不過不是因爲你跟袁罡有舊，而是別的原因。”

    回想翻**死前說的內容，閻荊臉色沉凝，接着說道，

    “如果鐘山城要報復你，不會特意拖延幾十年，選擇這個時間點顯然是別有企圖，據翻**所說，它是突然接到的命令，爲的是在通天河上尋找新的天命人！”

    “難道鐘山城裏的魔王知道了？”

    聽到翻**收到的任務內容，朱霞眉頭緊鎖，詢問道。

    “不，不可能，哪怕再怎麼神通廣大，那些魔王也做不到提前幾十年預知天命人將會出現在通天河，否則就不會只派翻**在此守株待兔。”

    老黿第一時間否定了朱霞的推測，又說道，

    “我認爲這種行爲更像是在廣撒網，畢竟燭龍沉睡在鐘山，這是預言裏就有的信息，鐘山城內的妖魔們更有可能是在每一條前往鐘山城的必經路線上都安排了妖王駐守。”

    “沒錯，袁罡大鬧鐘山城的時間是百年前，翻**卻是在幾十年前才來到通天河，鐘山城內......不，應該說是妖魔們對燭龍搜尋工作肯定在那段時間有所突破，這才從中意識到還會有天命人出現！”

    放下酒杯，閻荊沉聲說道。

    這並不是他的個人臆測，而是從翻**口中得到確認後的消息。

    當時與它同樣接到指令的還有其他妖王。

    就像老黿上邊說的，它們被派往鐘山城周邊各處隘口，等待天命人的出現。

    也正因爲如此，閻荊才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鐘山城內的魔王們篤定天命人會再次出現，那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我現在借用翻**的身份，而百目蜈蚣就是被天命人所殺，它的屍體證實了這一切，還有朱霞做爲見證。”

    直接去找蛟魔王透露天命人出現的消息難免會引起懷疑。

    此時閻荊讓朱霞在地仙觀內收集的百目蜈蚣屍體就是再合適不過的敲門磚。

    “抵達鐘山城後，我以翻**的身份帶朱霞去見蛟魔王，順利的話應該能討一份差使，混在鐘山城核心區域，嘗試獲取高層的信息。”

    這是閻荊能夠想到的最快獲取有關燭龍情報的方式。

    “我不能出現在明面上，不過可以嘗試在鐘山城內尋找一些瞭解當年情況的妖魔，它們在鐘山城內居住至今，說不定會有些線索。”

    老黿做爲上個時代的遺老，認識的妖怪數量不少，頓了頓，不免感慨道，

    “想要改變這世道的不只是袁罡，還有些妖怪同樣不願意隨着世道沉淪，只是不知道如今還剩下多少......”

    確定抵達鐘山城後的行動計劃。

    趁着還有些空閒時間，閻荊藉着翻**的身份又喊了幾個時常來往於鐘山城和蓬安地界之間的妖怪，向它們瞭解近期鐘山城內的情況，免得抵達鐘山城後手足無措。

    時間流逝。

    魚龍穿梭於通天河深處。

    嵴背上承載的妖怪們只能通過窗外越發暗沉的光線來判斷當下的時間。

    直到外部陷入黑暗，閣樓內外均亮起燈光。

    魚龍終於發出一聲沉悶鳴響，示意乘客們即將抵達鐘山城。

    閻荊一行迅速離開閣樓，來到魚頭的位置，待會兒他們將從此處登陸。

    隔着水膜，通天河面不斷下沉。

    眼前的景象亦是從漆黑一片逐漸閃爍星點光亮，最終連成一片。

    哞~

    伴隨着魚龍一聲悶吼，水浪翻騰而起。

    站在最前端的閻荊視野內最先出現的是一座巨大且喧囂的港口。

    裏邊停泊的卻不是船隻，而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水生妖獸。

    單是閻荊現在看到的便有同樣承載着前來鐘山城的妖怪，兩隻前爪搭在港口邊沿的巨型海牛，其背部跟魚龍一樣有着不少建築，妖怪們正成羣結隊的從裏邊出來。

    數量更多的是體型稍小些的烏龜，它們更多的起到運貨作用，背負着如小山般的物資，從通天河內浮起，直接爬上河岸，那兒已經有負責搬運的妖怪提前守着。

    港口的邊緣區域才有小船停靠，一些勉強化形，尚且保留着相當一部分水鳥體徵的半妖正在打理漁網，整備用具，看上去像是要連夜捕魚。

    “鐘山城......許久不見，竟是變成了這般模樣麼。”

    耳畔傳來朱霞的感概，閻荊的視線越過近處的港口，轉而投向遠方的城市。

    鐘山城。

    顧名思義，這就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

    它的規模遠超閻荊的想象。

    鐘山所屬的山脈橫亙不知幾萬裏，隨處可見懸崖絕壁，地勢險要，閻荊原以爲鐘山城該是座陡峭山城。

    然而數百年的發展，妖魔們受到域外天魔的指引，爲鎮壓燭龍，尋找將其消滅的方法，源源不斷的匯聚而來，再加上妖魔們層出不窮的超凡能力配合。

    竟是強行在這崇山峻嶺間強行修了座巨城。

    以港口爲起點。

    鐘山城的結構佈置格外清晰，堪稱上下有序。

    來時的路上，閻荊就從翻**的下屬口中瞭解過這座城市的佈局。

    山腳區域是房屋密集的外圍城區，放眼望去竟是三五層樓高的木石建築，這個時間段正是燈火通明的時候，哪怕隔着相當遠的一段距離，依舊能聽到那邊傳來的鼎沸聲響。

    半妖，人類，尚未化形的妖怪們聚集在這裏，城區範圍最大，也最爲混亂，鐘山城的掌權者們根本懶得理會這些低等生靈，平日裏只將他們當牲畜使喚。

    總而言之，鐘山城內的各種髒活累活幾乎都是他們在做。

    半山腰的位置則是鐘山城的商業及娛樂區，也是東詹洲的妖魔鬼怪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相較於山腳城區的雜亂無章，這片區域內的建築更多的追求華美設計，同人族的繁華城市並無區別，非要說的話就是放大了數倍，不論是城市的大小還是規模。

    雖說整體的規模僅有山腳城區的二分之一，但燈火最是輝煌，閻荊憑着通玄感應甚至能看到山腰的街道上還有慶典遊行，熱鬧非凡。

    “天地傾覆，這些傢伙倒也看得開，就不怕邪祟侵蝕，突然冒出些癲狂的怪物麼？”

    維持着翻**形象的閻荊踏上港口的道路，遙望遠方的景象，不由得說道。

    “據說鎮守鐘山城的三位魔王曾向域外天魔祈求恩典，將這兒劃爲東詹洲的安全區域，你們可以嘗試着感應周圍環境，邪祟能量的濃度遠低於蓬安地區。”

    老黿在一旁解釋道。

    “這麼說來，域外天魔便是以此爲條件，驅策這鐘山城內的妖魔爲它們所用？”

    邊往鐘山城門口走，邊感應驟變環境，閻荊撇了撇嘴，嗤笑道，

    “對這些妖魔來說，能多活幾十年居然就是對它們最大的恩典......難怪這鐘山城能繁華成這般模樣，原來都是些貪生怕死，卻又不敢反抗邪祟，只能及時行樂的傢伙。”

    說話的同時，閻荊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鐘山城最高處的宮殿建築羣。

    宮殿位於整座鐘山的最高處，傍山而建且極爲恢弘大氣。

    那兒便是閻荊此行最先要去的地方。

    三個得到域外天魔承認的妖族魔王居住的宮殿！

    “我從水路進入鐘山城，你們見過魔王後，可以去半山腰的鬆竹居尋我。”

    】

    老黿的身份太過敏感，因此並沒有打算跟閻荊和朱霞共同行動，而是準備獨自潛入鐘山城，先去尋找當年的舊友瞭解情況。

    話音落下，老黿轉身返回魚龍，不一會兒就沉入通天河消失蹤影。

    “待會兒該怎麼做路上已經說的足夠清楚，在此我也不再做重複，能否獲取第一手的情報就看此次行動能否順利。”

    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往這邊靠過來，身穿鎧甲，應當是巡邏隊伍的妖魔，閻荊沉聲說道，

    “這是場豪賭，得做好暴起戰鬥的準備，我也不確定僞裝成的翻**是否會在魔王們面前露陷。”

    對於豢靈指環的【千面】特效，閻荊很信任，可這次面對的終究是鐘山城內最爲頂尖的存在，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

    若不是時間着實緊迫，閻荊也不會選擇如此激進的手段。

    “我明白，如果暴露......你不用管我，自己活下來最要緊！”

    朱霞既然選擇隨行請來，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