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畸變飛昇

    天色蒙亮。

    橙紅色的朝霞鋪滿天際。

    鎮魂殿前已然被前來觀禮的民衆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留下正中央大約三車寬的道路，直通往鎮魂典前方不遠處的河道。

    那兒已有參與慶典的遊船等候。

    往常鎮魂殿周圍不允許私自闖入。

    唯獨大祭典當天會有例外，因此酆都民衆格外熱情，手裏拿着各式慶祝的道具，齊聲高唱着酆都城內流傳頗廣的歌謠，彷彿是在呼喚着什麼。

    冬~

    鐘聲忽地響起。

    燦金色的光柱自鎮魂殿中央處直升天際。

    霎時間整座酆都城的上空都被這光幕所籠罩，連帶着朝霞都變了顏色，民衆的歡呼聲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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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

    第二聲鐘鳴。

    天空開始飄落淺金色的花瓣，不僅限於鎮魂殿上的小片區域，其範圍覆蓋整座酆都城！

    事實上它們並非實物，落地前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可即便如此，於晨曦中漫天飛舞，閃爍着金光的花瓣，還有應和着歌謠的飄渺仙音。

    這般神仙手段依舊讓現場的氛圍更上一層樓。

    冬！！！

    第三聲鐘鳴，格外悠長洪亮。

    民衆們的歡呼聲在此時達到最高潮，鎮魂殿的大門向兩側敞開。

    門內當先出現的是一頭完全由蒸汽機械技術打造，高約五米的神俊異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正是冥府地藏菩薩座下神獸，諦聽。

    鼻孔噴出蒸汽，雙耳垂落喜慶紅綢的諦聽跨出門檻，軀幹各處還披掛着各種象徵冥府的鎧甲，旗幟，搖頭晃腦的迎接着來自門前近萬民衆的歡呼聲。

    諦聽腳步不停，向着停泊在河道的遊船走去，而在它身後出現的則是一尊用花車承載的閻羅神像，不同於鎮魂殿內供奉的那尊，眼前這尊的形象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英武，擺出的儀態也不再是端坐，而是站着眺望遠方。

    緊跟着出現的便是鎮魂殿內的一衆冥府信徒和大量遊行儀式需要用到的器具。

    儘管在不久前才遭受過神道衆的突襲，此時的鎮魂殿仍舊展現出了鼎盛的場面，至於這些人手都是從酆都城各處的廟宇臨時調配過來的。

    沒辦法，鎮魂殿前這段路是大祭典的開場，一年僅有這一次，沒有重來的說法。

    若是不能面面俱到，別說酆都民衆不買賬，三法司和冥府的追責都夠這些人喝一壺的。

    所幸今年的祭典開場效果顯然不錯，這一點單從民衆們熱烈的反應就能看出來。

    人潮隨着諦聽率領的遊行隊伍而移動，一路歡呼不止，很快就到了河道邊的登船點。

    全金屬打造的諦聽重量自是不輕，酆都官府這邊對承載它的船也做了相應的改造，諦聽登船後居最前方，而在同一艘船的中後部分甲板上的十二個升降臺口接連開啓。

    提前經過裝飾的十二個生肖銅像從中升起，隨着諦聽的動作而上下升降，左右搖擺。

    “奏樂！開船!”

    等到鎮魂殿出來的隊伍陸續上船，閻羅像也成功立於最中央的那艘裝點的格外精緻的遊船甲板，立時有人站到船頭，高聲喊道。

    話音落下，幾艘甲板上建有亭臺樓閣的遊船頓時就成了臨時的舞臺，駐紮在上邊，排練已久的戲班，樂團紛紛登場，拿出自家的拿手好戲。

    酆都城內的河道並不算寬，再加上兩岸修築的多層廊道，碼頭，使得無法上船的民衆們能夠很輕鬆的跟着遊行船隊而移動。

    船隊本身的速度也會配合着放緩，確保能讓民衆看清甲板上的節目。

    天際的淺金色花瓣仍在飄落，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更新奇的是這些落在地上就會立刻消失的花瓣，入了水反而開出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

    這顯然是冥府提前預備好的節目，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效果拔羣。

    只可惜這些節目終究還是留給普通人的。

    此時的酆都城內，戰鬥已然開始，雙方的準備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

    做爲戰鬥人員最多，也最爲精銳的判官司，氣氛更是格外緊張。

    “慶典開場順利，遊船隊伍正按原定路線行駛，不出意外的話將在半個時辰後與北辰碼頭上岸，轉入街道遊行階段，先前使者傳回來的情報無疑是準確的。”

    沙盤前，數名分析人員看着微縮版的船隊模型，有人擡手指向望鄉臺，再沿着旁邊的街道一路轉移向河道，接着說道，

    “神道衆想要在行動前舉辦一場封神宴，他們的行動目標毫無疑問是遊行隊伍的終點，也就是望鄉臺，我們可以適當的將分散在各處的力量收攏起來，攥成拳頭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與神道衆之間的戰鬥，三法司加上冥府無疑佔據着上風，畢竟事先有閻荊的通風報信，封域門到目前爲止都完好無損，而不是神道衆預想中的有所殘破。

    只是異空間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迫使三法司這邊不得不隨機應變，想辦法擊破這個異空間，將這個神道衆最後的巢穴徹底搗毀。

    當然，能否達到這個最終目的，同望鄉臺周圍聚集多少人其實沒多大關係，還得看判官司密室內的儀式效果。

    “異空間定位的進度如何？”

    密室內，判官司的司丞鍾驤看着仍在高速運作的儀式法陣，蹙着眉頭沉聲問道。

    “稟告大人，目前尚未定位到確切的空間座標，那處異空間外圍似乎存在着某種力量的干擾，以我們現在的力量，難以強行突破，或許藉助冥府的力量可以做到，可那樣的話......”

    負責儀式法陣搭建的徐統領言語間有些遲疑。

    “強行突破必然會引起神道衆的注意，不可，得想其他的辦法。”

    雖說徐統領沒有把話說透，但鍾驤還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還是那句話，他們要做的是斬草除根而不是打草驚蛇。

    以鍾驤的身份，早先已經從冥府得知神道衆的異空間是由《玄君七章祕經》中的升玄妙境定觀籙擴展而成，屬於邪祟的地盤，要說對外界沒有任何防禦那才是扯澹。

    問題就在於此。

    “那我們該怎麼做？”

    “保持儀式法陣的運行，同時在三法司內抽調一批精銳，神道衆既然要大鬧祭典，那就不可能一直縮在那烏龜殼裏，他們必然會在某一刻離開異空間，那時就是我們趁虛而入的機會。”

    短暫的思索後，鍾驤給出了另一個思路。

    要知道冥府的力量固然強大，想要破壞空間不難，可若是打算徹底摧毀一個極有可能存在着域外天魔真身的異空間，絕不是靠外界的幾次衝擊就能夠達成的，必須得先毀滅異空間的核心，亦或者說是其中的域外天魔。

    酆都城歡騰，三法司肅穆。

    靈界內又是另一番景象。

    徹底的癲狂。

    “大業將成，我在此預祝各位都能就此得到昇仙，與這方天地同壽！”

    二郎神聚着酒樽，滿臉笑意的向着瑤池內的一衆仙家高呼，

    “接着奏樂，接着舞！”

    在他身側，神道衆的主要成員們各自啜飲着酒水，偶爾談笑幾聲，而在他身前，數十頭徹底喪失人形的怪物在瑤池間橫衝直撞。

    它們推翻了桌臺，趴在地上啃食着瓜果殘渣，仍不滿足，於是瘋狂的撲向附近翩翩起舞的白鶴仙子，將其撕裂成碎肉片，和着紛飛的鮮血大口吞嚥。

    白鶴仙子也被吃完，瑤池內的荷花，蓮葉又成了它們的新目標。

    在這壯美秀麗的仙境間，比十八層地獄更令人作嘔的場景正在上演，而就是這般景象，顯然讓神道衆的一衆核心成員頗爲滿意。

    閻荊坐在桉臺後，上身後仰，兩條腿架在臺上，貌似在觀看着前方的景象，實則目光已然轉向身後的那棵偌大的蟠桃樹。

    這棵碩果滿枝，生機盎然的仙植不知何時變了模樣。

    綠葉凋零，枝條虯結成狹長扭曲的觸鬚，樹幹上更是逐漸生長出大量難以辨明的人，獸面龐，中段部分隆起幾顆外凸的肉瘤，蠕動不止。

    那些“蟠桃”更是長成怪物模樣。

    若是湊近細看就會發現它們與瑤池內的“仙人”們並無區別，栩栩如生不說，還在發出陣陣飢渴的嘶叫，像是迫切的在謀取着某種東西。

    眼見得局勢按照自己的計劃順利推行，二郎神心滿意足的拋開酒杯，擡手虛握，喊道，

    “吾灌江口二郎真君，奉太上聖威天尊敕令，出山討伐酆都冥府，大業將成，衆道友得蒙浩蕩天恩，在此瑤池仙境設封神宴，現吉時已到，弟子恭請天尊，賜封神榜!”

    話音落下。

    只見二郎神頭頂有灰黑色光芒一閃而過。

    一份承載着磅礴能量的卷軸破空而來，徑直落在他的手中。

    霎那間，瑤池內的桉臺，酒食消失的無影無蹤，二郎神所在的位置更是拔地而起，成了一個小型平臺，周邊斜插數面旗幟，上邊繪滿常人難以看懂的晦澀經文。

    “封太上聖威天尊敕令，赤腳漢上前聽封!”

    體態臃腫的肥漢聽到這聲音，趕忙衝上前，徑直跪倒在地。

    “封赤腳漢爲赤腳大仙，爾其欽哉！”

    展開手中封神榜，二郎神額前開出天眼，彷彿唯有如此才能看清榜上的文字。

    口中煞有介事的唸唸有詞，那被敕封爲“赤腳大仙”的怪物激動的渾身發顫。

    因爲沒了位置只好站到一旁的閻荊看到這一幕，險些嗤笑出聲，只覺得眼前這羣墮神信徒當真是被邪祟徹底攪廢了腦子，好騙到極點。

    事實上只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意識到如果真有封神榜這種玩意兒，那麼現在拿着它的絕不會是二郎神，這傢伙根本就沒資格持有封神榜。

    當然，現在已經被神道衆徹底玩弄於股掌間的怪物們對此顯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幾乎是在得到敕封的同一時間，“蟠桃樹”上便有一顆對應的果實墜落，而這次不需要任何提醒，“赤腳大仙”已如惡狗撲食般衝上去，沒等它落地就叼在嘴裏，三兩口吞下肚。

    閻荊仔細觀察着赤腳大仙吃下果實後的變化，很快便注意到它的雙腿......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雙腳開始出現明顯的膨脹趨勢。

    一些黢黑的脈絡覆蓋其上，內部似乎正在醞釀着什麼。

    緊隨其後的三位星君，雷公電母，吃下果實後的情況也差不多，它們自身的畸變特徵無一例外的出現了更進一步的變化。

    由此閻荊推測出封神榜或許名不符實，可它對這些由墮神信徒畸變而成的怪物確實存在着增益效果，讓它們能夠吃下那些看着就讓人覺得十分詭異的果實。

    不僅於此，這數十名神仙在統一發生畸變的同時，開始受到它們體內邪祟能量的指引，圍攏在那棵已然面目全非的蟠桃樹周圍，任憑那些滿是褶皺的根鬚刺入它們的體內，

    很顯然，這才是封神的最後一步，它們將徹底拋棄人類的身份進而“超凡入聖”。

    閻荊也終於這個環節中察覺到神道衆真正倚仗的力量在何處，視線鎖定眼前的蟠桃樹，若不是考慮到周圍聚集着大量的神道衆核心成員，閻荊現在已經開啓【洞虛】和【重童】，查看它底下的情況。

    直覺告訴閻荊不論是這瑤池，還是蟠桃樹，無一例外都是那頭潛藏在靈界內的域外天魔僞裝自己的手段，其本體就隱藏在某處，觀望着外界事態的發展。

    接下去所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驗證了閻荊的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