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孫氏染坊

    墮神？

    胸襟大開的錢三合茫然望向白若素，一時間不明白她想要做什麼。

    審訊不成也沒必要劫色吧？

    可就在巡使腰牌具現化出日遊巡使的瞬間，錢三合的表情卻是驟然凝滯。

    他彷彿被某種力量奪去心神，整個人僵直在原地，而他胸前卻有黑色的粒子從皮肉間浮現，匯聚成一頭黑犬猙獰面貌，又在下一秒被徹底碾碎！

    “呵~咳咳！”

    像是遭到重擊一般，錢三合猛地驚醒，整個人癱倒在地，猶如溺水者脫逃時那般不斷的深呼吸以及劇烈的咳嗽。

    “把玉牌輸給你的人是某個邪教的信徒，沒腦子的蠢貨，自以爲佔了便宜，殊不知那塊玉牌裏藏着一絲墮神的力量，長時間戴在身上只會讓你成爲他們的傀儡。”

    白若素收回腰牌，冷聲說道。

    “那個雜種，我一定要找到他，讓他付出代價！”

    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再想起剛纔那塊腰牌上刻着的字，錢三合咒罵邪教徒一會兒，又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巡使大人，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去找到那個將玉牌輸給你的人，不要打草驚蛇，盯着他，然後通過這個地址聯繫我，你要做的只有這麼多。”

    從錢三合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情報，白若素隨手扯下一塊布片，在上邊寫下白府在外的一處產業鋪子，勉強算是聯絡方式。

    通訊器目前還沒有在酆都城普及，也就官方的一部分機構能夠完成全面的配裝。

    錢三合接過布片連連點頭。

    爬起身抓着僅剩點底的酒罈，頭也不回的鑽進旁邊的巷道，很快就逃的無影無蹤。

    至於他是否會去追蹤那名坑害他的邪教徒，白若素倒不怎麼在意。

    酆都和平了太久，這些年總有些人自以爲風頭已經過去，想要暗自發展勢力，她做爲巡使，類似的事情遇見過太多次。

    不論如何，查清楚劫香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錢三合的發現無疑是個意外。

    由於自身受到玉牌的影響，他才能夠看到那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恰恰給了白若素調查的方向。

    厲鬼無法轉運虔信香，不代表那羣墮神者不行，他們的手段完全區別於前者，同時也不屬於冥府的管轄範圍內，想要追蹤也是無從查起.

    沒錯，製造劫香案的，極有可能是那羣藏在地溝裏苟延殘喘多年的“老鼠”！

    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能夠捲土重來。

    墮神代表着什麼.墮落的神明？

    看着白若素變換不定的神情，閻荊心下同樣在思索。

    主線任務要求他幹掉至少三頭邪祟或是墮神。

    閻荊對邪祟在熟悉不過，可這所謂的墮神，他確實不瞭解。

    錢三合對他手中玉牌人像的描述倒是讓閻荊想到了現世的某位神明。

    轉念一想又覺得多少有些扯淡。

    火炬在對這個世界的描述中提及的“神道崩塌”。

    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只可惜現在還沒到主動開口說話的地步，閻荊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來完成自身的“進化”。

    這就跟戒指裏的老爺爺似的，一開始都得蟄伏一段時間。

    因此現在只能跟着白若素的思緒走，寄希望於她能夠通過剛收集到的線索有所發現。

    所幸白若素現在已有頭緒。

    通過分析錢三合給出的線索，她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明確的線索脈絡。

    劫香案中出現的幕後黑手極有可能是通過墮神信徒避開三法司的後續搜查，可這種方法同樣存在着破綻。

    不同於需要支付慘重代價才能駕馭厲鬼，使用它們能力的馭鬼者，墮神信徒想要使用超凡能力，需要付出的是自身靈魂。

    數噸重的貨物轉運，還是在隱瞞常人和三法司搜查的前提下，可以說每一秒都需要墮神信徒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能勉強位置。

    再加上這段時間三法司對事發周邊區域的封鎖和搜查幾乎從未停止。

    白若素有理由相信，當時被劫走的貨物仍然停留在事發點附近，而劫匪只能通過將貨物分開轉運的方式慢慢移送走。

    那麼問題來了。

    如此龐大的貨物量，它們能被存放在何處？

    酆都城，重陵街區。

    這裏是劫香案的事發街區，也是整座城內的工業區。

    民居和商鋪的數量大幅度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舊時的工坊和輕工業廠房。

    冬季的白晝時段本就較短，白若素帶着閻荊趕到這兒時，天色已暗。

    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正是飯點，街面上的行人少了許多，大部分工廠也都已經停止運作，只剩下一些作坊高處還亮着燈。

    站在一處街角。

    閻荊手中撐着把黑傘，將白若素也籠罩進去，裝做前來遊逛的同伴

    路邊的煤氣燈接連亮起，映照着漫天飛舞的碎雪。

    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幾臺樣式奇特的機械正在不斷的將各種材料運送進去修補路面，工人們在工地內來回跑動，口中不斷的吆喝着。

    各種廢料堆積再加上來往的踩踏，滿地的積雪都變得髒污不堪。

    閻荊收回視線，轉而投向身旁白若素手中的地圖，後者手裏拿着一根鉛筆，正從十字街口向着錢三合醉酒後停留的位置延伸。

    按照墮神信徒無法長時間使用能力的特性，白若素並不認爲他們會繞路，這也就意味着那些被劫持的貨物，就隱藏在這個方向上的某處地方。

    同樣的，想要藏住這麼多絕不能暴露在外，極容易被追查到的特殊貨物，再偷摸着轉運出去，必須要滿足多個條件。

    首先，裝載虔信香以及衆多祭典用品的貨櫃造型特殊，前者更是因爲本身的特殊性極易被察覺，想要確保不被發現，必須得由墮神信徒看守。

    這就使得人來人往的工廠被排除在外。

    其次，三法司對周邊區域的搜查目前還在持續進行中，幾乎是刮地三尺的姿態，尤其針對地處偏僻，規模又小的地方，一些私人小作坊根本不存在藏匿這些貨物的可能性。

    最後，爲了將這些東西分批轉運出去，藏匿點必須得是個時常有車輛往來而不會引起關注的地方。

    結合以上三個條件，剩下的無非就是排除法。

    白若素的炭筆在地圖上沿着剛纔標註出來的路線滑動，每經過一處區域就會短暫的停頓，思考其中是否有可能藏匿貨物。

    叉代表排除，圓圈則表示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等將路線所延伸方向的區域排查完畢，她又在打上圓圈的範圍內進行重要性排序。

    最終炭筆停留在位於事發地點一公里左右的一座中型染坊。

    其規模算是中等偏大，私人開設，內部的工人不多，又因爲染坊時常需要熬製染料，所以經常會有車輛來回運送原料和成品的布匹進出。

    最重要的是染坊的工作目標註定了其內部存在着大量的染缸，懸掛晾曬的布匹和存放貨物和原料的倉庫乃至地窖，怎麼看都是最有可能藏匿貨物的區域。

    鎖定目標，白若素徑直帶着閻荊前往。

    只不過在知道染坊內可能藏匿着劫香案罪犯的前提下，直接用三法司的腰牌上門搜查顯然不可行，那只會給他們做足準備的時間。

    尋常百姓的身份也不行，沒理由進去。

    因此白若素再度走進附近的成衣鋪，再出現時，已經重新換上一身富貴逼人的裝束，連帶着閻荊也是一身絲綢衣服，鼻樑上裝模作樣的架着一副蛤蟆鏡。

    循着地圖來到染坊門口。

    孫氏染坊。

    燙金的匾額掛在門樑上方，周邊一圈則是懸掛着大紅色的喜緞，連接到左右兩側的院牆。

    門前更是懸掛着兩盞大紅燈籠。

    白若素先是上前敲了敲門，皺着眉頭打量染房外部的佈置，彎腰撿起門前雪堆裏的鞭炮。

    顯然這染坊的主人家剛經歷過一場喜事。

    一般來說藏匿足以抄家滅門貨物的地方還會辦喜事嗎？

    還是說這是他們刻意製造出來的障眼法？

    沒等多久，宅門便被人打開，穿着厚實布衣，手裏還拎着竹竿的中年婦人探出頭，看了眼門外兩人，有些遲疑的問道，

    “兩位這麼晚上門有事？”

    “我們是外地來的客商，聽聞孫氏染坊是整座酆都內最爲出名的幾座染坊之一，便想着臨走前來進上一批貨。”

    白若素上前兩步，說辭是在來時的路上就準備好的，

    “因爲明天就要走，這才冒昧的上門擺放，不知道主家現在有空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