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寰宇渾天儀

    陰魂拖拽着水蚌“馬車”潛入深海，靠近海底山峯中段。

    此處距離海面已逾數百米，周圍環境的可見度大幅度降低。

    所幸陰魂從一開始就有着明確的目標，這些魂靈自然不需要光亮來引路，而就在它們踏足山間石徑的同一時間，原本設置於洞府周圍的開關被激活。

    靈能漫過，海藻間的礁石釋放出淺薄熒光，隨之而來便是一層透明的，外邊看上去就像是泡沫的能量屏障展開，將整隻水蚌都包裹進去。

    海水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排空。

    等閻荊進入這類似於“結界”的區域，目光從溼潤石徑上撲騰着的魚蝦轉向一旁海藻中鋪設的法陣線路，源源不斷的氧氣正在生成，本該存在的水壓也是蕩然無存。

    這些精細的佈置讓閻荊對這座深海洞府裏存放的東西越發好奇。

    嶽千仞手持着一份卷軸，將現場的情況與卷軸記述的內容相比對，環顧左右，徑直走向入口處附近的一座珊瑚礁。

    等他再返回時，手裏已然多了個青灰色的金屬匣，轉而直奔前方的洞府。

    轟隆隆~

    伴隨着一聲悶響，厚重石門向內開啓。

    顯出直通山體內部的通道。

    看樣子洞府還要再更深處的地方。

    藉着墨竹社一衆成員們手中的高功率探照燈，閻荊注意到通道內部的環境相當狹窄粗糙。

    隨處可見不規則的外凸石塊和高低不平的橫截面，看着像是通過蠻力強行開鑿造成的痕跡。

    通道的寬度更是僅能讓兩人並肩通行。

    外邊佈置的如此精巧，裏邊卻是這麼一副寒酸模樣。

    前後的差距讓閻荊不免有些意外。

    然而隨着嶽千仞帶隊走進通道，對靈能的敏銳感知讓閻荊迅速意識到通道四周的巖壁不同尋常。

    巖壁的顏色與外邊的山體並不相同，總體上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赤黑色，閻荊擡手抓住一節外凸的石棱，嘗試着將它掰斷查看內裏的情況。

    結果出乎閻荊預料。

    換做尋常石塊，放到如今的閻荊手中與麪糰也差不了多少，而這山體內部的岩石堅硬程度卻是遠超他的預料，用了不小的氣力才勉強掰下一小塊。

    “這石頭有什麼問題嗎？”

    察覺到閻荊的異常舉動，嶽千仞詢問道。

    “我也不清楚，對礦石我沒什麼研究，可這些石頭......它們蘊藏着某種特殊的能量......不，不能這麼說，它們更像是因爲某種能量的影響而發生了性質變化。”

    閻荊擺弄着手中的小半塊碎石，他能夠感應到其中正在消散的能量，頗有些詫異的說道，

    “這座海底山的內部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存在着蘊含龐大靈能的東西。”

    初步的觀測沒有實質性的結果，衆人只能繼續加快前進的速度。

    隨着隊伍的深入，閻荊的推測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巖壁的顏色開始出現明顯的變化，最開始的入口處是黑色，緊接着中段部分出現赤黑色，而如今呈現在一行人面前的則是外觀看上去猶如黑曜石與玄武岩糅合而成的奇特巖壁。

    其表面遍佈各種大小各異的坑窪，令人感到些許不適的古怪線條與形狀更是讓包括閻荊在內的幾人都不由得蹙起眉頭，心中升起些不好的預感。

    不需要嶽千仞特意去提醒，在場的都是餘燼使徒中的佼佼者。

    凝重的氛圍讓所有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情況有些不對勁......墨竹社先輩留下的記錄雖然不算完整，但裏邊明確提到這座洞府經過特殊改造，否則也不可能在幾百米深的海水中保存這麼多年，而這些石頭的變化顯然是計劃外的事情。”

    這一路過來，嶽千仞同樣時刻關注着環境的異常。

    只不過到這一步，不論前方藏的究竟是什麼，他們都得進去瞅一眼。

    又往前走了一百多步，黑暗的通道中有亮光閃爍。

    嶽千仞與閻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

    前者徑直從餘燼空間取出一道符籙甩向身前，落地時符籙已然變做一頭靈能凝成的獵犬，向着通道口飛奔而出。

    幾秒鐘後，一道幽藍波紋擴散。

    “發現一處大型空間，未發現活物，未發現異常靈能波動和危險地勢，保持警惕，由我打頭陣！”

    通過召喚物迅速得到光芒所在地的情況，嶽千仞再度邁開步伐，衆人緊隨其後。

    等走到通道末端，前方空間豁然開朗，只是裏邊的景象多少有些奇特。

    視線所及的區域內，矗立着數量龐大，表面閃爍着橘紅色光澤的礦石柱。

    它們與整個山體的環境格格不入，偏又像是從岩石間長出來的礦物，直徑普遍在一到兩米左右，高度則超出三米，佔據着整個空間的大部分區域。

    “深海的特殊礦石？”

    測試過此處空間內沒有活物存在，嶽千仞盯着這些石柱，不由得問道。

    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解釋。

    “找到了，快看那......等等，那是......”

    鬱珂忽地像是發現了什麼，神情激動的擡手指向右前方的某處，言語斷斷續續。

    藉着礦石柱散發出來的光芒，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座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儀器。

    看到它的第一眼，閻荊腦海中幾乎是立刻浮現出一種如今已然極爲罕見的器物：渾天儀！

    只不過比起閻荊以往在一些教材或是別的什麼圖書上看見的圖片，眼前這座外觀並無多少華彩，卻自有一股內斂貴氣的渾天儀的規模無疑更爲龐大，造型也是前所未見的精緻。

    “寰宇渾天儀，居然在這兒！”

    不同於閻荊的冷靜，這一路過來都顯得十分穩重的嶽千仞此刻臉上洋溢着難以掩飾的驚喜。

    其餘幾人更是不必多說，飛快的衝上前去。

    從嶽千仞能直接報出眼前這座渾天儀的名號來看，它在墨竹社內的地位絕對不低。

    閻荊緩步上前，仔細觀察着眼前這座裝置。

    渾天儀基本分爲兩部分，渾象與渾儀。

    前者的構造是一個大圓球上刻畫或鑲嵌星宿，赤道，黃道等天象或是別的相關事物。

    後者渾儀是一觀測儀器，內有窺管，亦稱望管，用以測定昏、旦和夜半中星以及天體的赤道座標，也能測定天體的黃道經度和地平座標，由早期四遊儀和赤道環組成。

    然而以上的這些內容只是書上描述的普通的渾天儀。

    此時出現在閻荊眼前的寰宇渾天儀顯然是另一種存在。

    上邊增添了許多閻荊從未見過的環道，表面更是鐫刻着大量稀罕的存在，而在渾天儀的四周，更是坐鎮着黃銅雕刻而成的四聖獸：

    騰雲駕霧的青龍，振翅翱翔的朱雀，匍匐於地的玄武，張牙舞爪的白虎。

    整座渾天儀的地盤更是向外延伸出一座龐大的法陣，四面滿是玄奧繁雜的咒文......

    閻荊不知道這座寰宇渾天儀的功能，卻也能從這堪稱豪華的配置中窺見這座洞府內顯然鎮壓着某些不得了的存在。

    “先輩們讓寰宇渾天儀坐鎮此處，必然有他們的用意，既然如此，附近肯定有他們留給我們這些後輩的信息，鬱珂，分散開去找！”

    站在寰宇渾天儀前，嶽千仞平復激動的心情，開口說道。

    得到指令的鬱珂等人當即分散向各處，沿着以渾天儀爲中心的法陣邊沿開始尋找。

    “它就是你們此行的目標？”

    見墨竹社的人恢復理智，閻荊這才走上前來問道。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這洞府裏面存放的居然是它。”

    嶽千仞想了想轉身介紹道，

    “寰宇渾天儀，它是墨竹社傳承下來的典籍中記載的最爲重要的幾件寶物之一，它最初的擁有者是墨竹社的創始人之一，更是當年‘南柯’選中的爲數不多的晉升者羣體中的一員！”

    “它的作用是什麼？”

    閻荊沒打算追問早已逝去的人，他對眼前這座裝置更感興趣。

    “不知道......”

    “嗯？”

    “就像我剛纔說的，寰宇渾天儀是墨竹社創始者手中的法器，你會將自己最重要的寶物信息分享給其他人嗎？”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閻荊無法反駁。

    墨竹社內部雖然有不少傳承，但能夠成爲晉升者的存在，又怎麼可能隨便將自己的核心裝備信息留存在紙上，那無疑是給別有用心者算計自己的機會。

    所幸這座深海洞府的位置偏僻的叫人難以置信，能來此處的也只有墨竹社內部的核心成員，因此開闢洞府的人還是留下了一部分的信息。

    幾分鐘後，鬱珂就出聲示意有所發現。

    就在寰宇渾天儀南邊不遠的法陣邊沿位置，一塊石碑嵌在山體當中，周圍還有礦石柱環繞。

    閻荊和嶽千仞靠近時，鬱珂已經用水沖刷掉石碑上覆蓋的厚重土層，一字一句的念出上邊的留存的信息：

    “乙亥年，三月初一，餘得一物，示意海外有禍星將現世......以挽救蒼生爲己任......遍尋海域，終於此地發現墟間雛形，嘗試各法門欲將其封印，皆無所得，無奈之餘只能以寰宇渾天儀爲陣眼，諸多珍奇異寶爲材料，鎮壓此處......”

    從文字記述的方式來看，顯然是百年前的行文，而裏邊的內容倒也不難理解。

    整個過程很簡單，墨竹社的創始者通過某種渠道瞭解到海外爆發了某種災難，而墨竹社成立的初衷爲的就是保護人類，因此他們毫不猶豫的帶領一批人出海。

    最終找到了此處，也就是墟間所在的位置。

    後續發生的事情已然擺在眼前，寰宇渾天儀做爲這座法陣的陣眼而被留了下來。

    至於爲什麼要讓墨竹社的後輩每隔十二年判斷世界環境，再來此處，原因顯而易見，是當初封印此處的那位創始者擔心靈氣潮汐會讓封印鬆動。

    “以這碑文上的信息判斷，墟間代表着災難，先輩在傳承下來的卷軸中留下的法陣咒文與運轉方式，原來是用在這兒的。”

    嶽千仞再次取出卷軸，閱讀上邊的內容，不無驚歎的說道。

    墨竹社內部原以爲卷軸是殘缺的，這才使得許多信息都顯得晦澀難明，現在看來分明是當初留下卷軸的那位創始者刻意爲之。

    看完石碑上的內容，閻荊起身讓開位置，他這趟來本也沒指望能混到些什麼，真正在意的從來都是墨竹社掌握的關於‘南柯’的隱祕。

    如今信息獲知的部分已讓閻荊頗爲滿意。

    不論是關於權限晉升的情報還是徵召任務的內幕，都對他未來的行動有不小的幫助。

    因此他也樂得當個觀衆，見識下墨竹社創始者用來鎮壓災難的核心寶物的威能。

    “依照卷軸記載，以特殊法印和咒文激活渾天儀，若是一切運轉如常，我們就可以立刻離開，若中途出現意外，便要重新完善法陣，查漏補缺。”

    做爲持有卷軸的人，嶽千仞當仁不讓的再度站到寰宇渾天儀前，依照捲上記載的手法和咒語開始進行儀式。

    數道靈能伴隨着嶽千仞結成的法印投入四個方位上的聖獸雕像。

    霎那間，靈光乍現。

    整座寰宇渾天儀如同蒙塵明珠終於滌盡塵埃，在短短數秒內爆發出璀璨光芒。

    其主體，也就是鐫刻着各種天象，軌道乃至各類奇異的環道逐漸運作起來，來回的旋轉，翻騰，深邃的藍光於核心處匯聚，凝成天外星雲模樣。

    諸多幻象於此刻接連呈現在衆人眼前。

    各大星座，星象，瑰麗宏偉的山海，前所未見的奇珍異獸......這寰宇渾天儀在猶如一方小世界，承載着無數美好的事物。

    在這個過程中，寰宇渾天儀底部的法陣亦是在發生變化，靈能流通的法陣紋路和各處節點被逐一點亮。

    鬱珂等人現在負責的便是站在各個位置觀察法陣的運轉是否順利。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一切順利之際，寰宇渾天儀底座卻陡然響起一陣磕碰響動！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鬱珂幾人更是緊盯着法陣，仔細尋找着造成異動的那部分區域。

    “小心你們身後的石柱！”

    忽然有人高喊。

    等墨竹社衆人後知後覺的擡頭。

    只一眨眼。

    周遭環境竟是變幻成了另一番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