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呆子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熱情與痛苦字數:2368更新時間:24/07/06 00:27:49
    人在路上,有雪,有雨,聽雨賞雪。

    大雪積滿的街道上,有一條坑坑窪窪又歪歪扭扭的小路。這條小路不是掃出來的,也不是鏟出來的,而是被早起的行人踩出來的。

    楊錚打着把傘,獨自一人走在這條小路上。

    風雪雨,打溼了他的傘,也淋溼了他的臉。但唯獨好像沒有澆滅他的心。

    他眯着眼睛,艱難舉起傘,昂着頭一步步走在別人踩過的小路上。

    他一步一步地把這條歪歪扭扭的小路踩得整整齊齊,也一步一步地把這條坑坑窪窪的小路踩得平平整整。

    雖然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麼努力,這條小路也會隨着這風這雨這雪在幾個剎那之後,變回以前張牙舞爪的模樣。但他也知道,在他身後依舊還有着和他一樣前仆後繼的行人。

    只要後面的行人能跟他一樣,用心跟上前人的腳步,那麼這條小路終會敵得過這漫天風雪,成爲一條真真正正的大道。

    今天的楊錚,心情算得上不錯。

    因爲,他終於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這份工作是李大爺介紹的,也是份有些盼頭的工作。

    雖然這份工作難度較大,而且和他以前工作過的所有工作性質不同。但是想起李大爺說的,這份工作幾乎沒有什麼加班,薪資也算不錯,更主要的是,這份工作應該也能幫到歡歡。

    一想到歡歡,他那被風雪雨凍得僵硬的臉部線條逐漸變得柔和起來。那冷冰冰不帶一絲血色的蒼白臉龐,也因爲這柔軟的線條變得逐漸紅潤,他抿了抿嘴脣,用力地握緊抓住雨傘一直發抖的手,才把剛剛想起歡歡,撲通到刺耳的心臟聲平復下來。

    他用力地哈了口氣,眼神又恢復着往日的堅定,腳步更加踏實的踩在那一處處帶着積雪的小路上。

    花家棋社。

    算的上是上京最大的棋社,它是一個圍棋和國際象棋爲主的培訓機構,有着十多位圍棋業餘五段以上註冊棋手的坐鎮,除此之外還有着上百名培訓教師。據說,這家棋社更有着近兩千名不同水平的學生以及再考學員。

    在這個圍棋,國際象棋可以中考高考加分的時代,學圍棋和國際象棋早就成爲了一種潮流,一種選擇,更可以說,它們是一份大好前程。

    楊錚所要工作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花家棋社。

    不過他啊,既不是教圍棋和國際象棋,也不是當老師。只是當花家棋社象棋班的助教。

    象棋,也曾是花家棋社的特色,只是象棋無論你下的多厲害,也不能在中考這個人生轉折點上加分。甚至連高考,在大部分城市也不享受着加分待遇。也就因爲這點,在這十幾年來,象棋的五個班,縮減爲了現在的一個班,一個老師。

    本着自負盈虧的新型經營模式,象棋班在花家棋社更像是個被外人承包的教室。畢竟,象棋班的老師不但沒有工資,還要自交房租。

    但花家棋社的象棋老師可不是一般人,至少在李大爺嘴中,花家棋社的老師,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狠人。

    爲什麼要用堂堂正正和狠人來形容她,因爲她做人是堂堂正正的,下棋是不留情面的。聽李大爺說,這個女人,下棋又快又狠,不少老一輩的象棋高手都敗在她手下,敬上一句後生可畏。

    這個女人不但下棋狠,對自己也更狠。

    她能兩天兩夜不吃不喝,沉迷於專研象棋棋譜。她也能一天連下四十來盤棋,最多時與五六名對手同時博弈,不悔不退而震赫八方。

    也因爲她對自己這麼狠,對下棋這麼癡迷。加上她七歲出道時樑影帝的《棋王》熱播,大家都敬畏的用《棋王》主角王一生的外號棋呆子來稱呼她。

    她也不在乎什麼呆子不呆子的稱呼,對她來說,只要能下棋,能與不同高手交手,就算被稱呼爲呆子傻子,也變得好像沒那麼重要了。

    李大爺和她是老棋友了。李大爺總會在提起她時,在不經意間惋惜,惋惜着這個棋呆子生不逢時。若是早生二十來年,定會成爲一代宗師,甚至是那種能將,中,國象棋帶上世界舞臺的一代宗師。但生在這個被定格的時代,象棋下的再好,也只是小道,終走不上陽光大道。

    當時楊錚望着整日笑嘻嘻的李大爺,第一次因爲承認象棋是小道時,流露出了那無能爲力的悔恨,他也莫名出現着感同身受的感觸。

    好似這世界隨着時代高速發展,很多東西自出生就被定格了。

    所謂的大道三千小道無數,道道通道。好似在這個時代僅僅是個笑話!

    ……

    楊錚踏着花家棋社刺耳的上課鈴聲,踏入了這極具着現代感設計的大樓裏。

    那一間間被單獨的隔離出去的大廈單間,像極了圍棋棋盤上的交叉點。

    361個房間,也對應着圍棋棋盤上361個交叉點。

    象棋棋社所在的位置,曾是天元。

    在那鼎盛的《棋王》熱播時,它的位置就該是天元。

    後來它又從天元變成了小目、高目、目外到如今的三三。

    能看出這家棋社的老闆,還是對着傳統象棋有着一定期待的。

    或許,他是對着棋呆子有着期待。

    當楊錚找到象棋班所在的位置,已經大約上課了十五分鍾。

    四十來平的棋室,放着整整齊齊的九張棋桌。

    那九張棋桌除了最中間那張棋桌坐着一個女人外,剩下的八張桌子每張都坐着四個十來歲稚氣未脫的孩子。

    僅僅看背影而言,坐在中間的女人,一身寬鬆漢服,頭髮高高盤起,脖子雪白細長,耳朵也小的可愛,光僅看背影就讓人浮想翩翩。

    她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嘴裏吐出一連串楊錚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她也說的很慢,但卻能鏗鏘有力地擊中旁聽者的心臟。

    她說話聲音也很好聽,用如沐春風不爲過,春風化雨也剛剛好,似乎隨着她一字一句落下,窗外的雪和雨也隨着她嘴裏那一個個高深莫測的四字詞語融化那般,化爲了陣陣白霧釘在窗戶上。

    “你終於來了。”女人似乎聽到了楊錚的腳步聲。

    她停頓了下來。

    “嗯,我來了。”楊錚有些窘迫,上班第一天遲到,還被老闆抓了一個現行,讓他更爲尷尬。

    “聽李建剛李大爺說,你是個象棋高手?”她似乎不計較楊錚的遲到,她的聲音揚了起來,隨着她這高亢的聲音,窗外的風好似也暖了許多。

    “不如咱兩先殺上一盤?”

    棋呆子扭過了頭,那不經任何修飾十分乾淨的臉,綻放着看似柔弱的神彩。

    那是一雙裝滿光的眼睛,棋室裏那高高懸掛的日光燈好似也因爲她的這次回眸,用力地打在她那兩根細長手指所捏住的“馬”上,也似乎讓她手中也抓住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