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251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三六九齡字數:3779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好在秦衍打小時常看見她掛在高樹上,每回一看她爬那麼高的樹頭疼得不行:“衛姑娘,你快下來,這個時節樹上有毛毛蟲,扎手。”
衛容與擡頭找了找,別說,還真發現一條肥碩的青蟲,她用兩根手指頭捏起一條給秦衍看:“殿下害怕這個?”
說着還故意把毛毛蟲擲到了秦衍眼前的空地上。
秦衍動了動脣:“……”
衛家父子臉色微變,衛景平立即掏出手帕掩住那條蟲子,不讓太子爺看見。
他心道:容與這孩子是怎麼了?不對勁。
秦衍笑道:“不怕亦不喜。”他轉頭看着衛景平:“衛姑娘能爬樹能調皮耍賴,孤放心多了。”
看來是一場虛驚,衛容與真的沒事。
等他再擡頭往柿子樹上看去的時候,衛容與已經回屋去了。
秦衍的心踏實了,不肯久留這就要走,臨出門問衛景平:“上次偷襲衛姑娘的人都抓了,那人起先吐出一個‘趙‘字……這麼久,大理寺怎麼還沒審出個結果來?”
連他都想到了是魏府幹的,大理寺應該知曉得更清楚了吧。
衛景平說道:“或許他還是不肯招吧。”
他不肯就此事再往下說了。
秦衍心裏頭跟明鏡似的,略皺了皺眉頭,兜着圈子問他:“衛大人,孤近來在東宮閉門不出,只管讀書,是不是把衛姑娘給得罪了?”
從去年除夕夜衛家突然遇襲,到幾天前衛容與被人下手,衛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袖手旁觀吧?
他這次來,除了瞧瞧衛容與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跟衛景平碰個頭,看看需不需要他搭把手。
如今北衙六軍在他手中,秦衍覺得:他也不是個純擺設,或許還是能有點兒用處的。
衛景平難得好爲人師,勸導人一次,他說道:“臣以爲,像殿下這個年紀,正是心無旁騖唸書的時候。”
他完全不想太子秦衍摻和進來,甚至還要求着他連過問都不要過問一句。
因爲衛景平以及衛家,絕不會對魏府和魏綠衣使手段要他們怎樣,而是,就在剛纔,他拿定主意:在魏綠衣生下皇子之前,要跟魏家扯不上分毫干係,就靜靜地等着。
秦衍聽懂了他的話,按捺住浮躁的心氣兒:“衛相說的是。”
他聽衛景平的。
……
當他們寥寥數語,對彼此的意思心知肚明之後,太子秦衍以年紀小爲由,把自己關在東宮閉門苦讀起書來,鳳儀宮的裴皇后也把一切風頭讓給了魏綠衣,讓她在後宮嘗足了風光。
宮外,已經穿上紫色蟒袍,身掛金印紫綬的右相衛景平在路上碰到成國公魏大吾的車駕,大老遠就讓自家的馬車給他讓路,要多謙卑有多謙卑。
隨着魏綠衣臨盆之日漸近,這陣子京城的百姓都羨慕魏家生了個好女兒,巴不得自家有朝一日也出個寵妃,給天家生個皇子,讓他們跟着沾光。
而魏家呢,在經歷了多年的沒落,唯唯諾諾做人之後,忽然煊赫起來,腰杆兒直了,這讓他們狂喜一陣子後,不自覺地飄了。
第278章 相印
◎“這麼看你是能過幾年太平宰相的。”◎
一飄起來, 族中子弟在外頭的行事難免逐漸驕橫跋扈,那一陣子, 市井街巷間關於魏家的話題就沒斷過。
當然, 都不是什麼好事。
說的最多的,要數這件事魏家和京城第一酒樓樊樓身後的巨賈樊家之間的恩怨。
幾年前魏家的兒子魏珺,如今魏貴妃的一個兄長死在樊家孫子的手裏,魏家翻身後, 有了風頭和銀子, 眼裏哪還容得下樊家, 又像對衛家那樣, 故伎重施, 暗中僱了殺手去滅樊家滿門,哪裏知道樊家特別雞賊, 他們在看到魏家支棱起來之後,早做好了準備, 他們買下離京兆府最近的一座五進院的宅子, 樊家的老小全搬進了這座宅子裏, 家中有數十名家丁看家護院, 而宅子外頭,京兆府的衙役們無時不刻不在巡邏、換班, 都要從他家門口經過,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必然驚動京兆府。
這讓魏家遲遲無法動手,便換了個法子,時常僱一些地痞流氓到樊樓搗亂, 糾纏前去用餐的顧客。
京城裏的很多人喜歡去樊樓吃個早點, 每次去都碰上亂七八糟的事情, 大大敗壞了一天的好心情。
甚至尋了妓子在樊樓周遭拉客,把一些一日三餐常駐樊樓的貴公子弄得煩不勝煩,再沒去樊樓的興致了。
折騰了數日,讓原本顧客如過江之鯽的樊樓門前冷落,人氣減淡,大不如從前了。
掌櫃樊一時不時出來抹眼淚演苦情戲,說樊樓撐不下去,很快就要倒閉了。
京城裏的人同情樊樓,就此敗光對成國公府魏家的好感。
……
有人在衛景平面前提起對成國公府魏家的不瞞,他沉默着,對魏家的事從不置一詞。
只冷眼旁觀。
一日放衙回家,衛景平把衛容與叫到跟前,問她:“容與,上次太子殿下來咱們家,你爲什麼要往他跟前丟毛毛蟲?能跟小叔說說理由嗎?”
他心道:這丫頭一向鬼精鬼精的,深諳規矩和禮儀,就算被祖父母無比嬌慣,與京城的世家閨秀交往,她一言一行皆是進退自如,幾乎叫人挑不出錯處來,怎麼上回見到秦衍,就反常了呢。
此刻,衛景平屏退下人,除了他們叔侄倆無人在場,衛容與嚴肅地說道:“小叔,我怕太子殿下來找你,是讓你幫他對付魏貴妃。”
她心道:魏貴妃懷了皇子,秦衍得知後應該是最不安的吧,以魏氏的得寵勢頭,日後她的兒子在雲驍帝面前只會更得臉,到時候,他這個太子就岌岌可危了。
他要未雨綢繆,聽到魏家招惹了衛家的風聲,說不定會想借衛家的手剷除魏綠衣母子呢。
好叫雲驍帝一直是秦衍一個獨子,沒有人與他爭太子之位。
可要是衛家真的出手對付魏貴妃,他秦衍是坐收了漁翁之利,但他們衛家呢,手上沾了皇子的血,日後難保不會被雲驍帝恨。
一家老小都難保平安了。
衛景平聽了衛容與的話暗暗吃驚,別說,這小丫頭想的還真是那麼回事,他笑道:“可是,這又跟你扔他毛毛蟲有什麼關係呢?”
衛容與:“我想告訴他,他害怕蟲子,可是我未必跟他一樣害怕呢,宮裏頭的臭蟲都到他眼前了,他要是有心剷除,就自己動手好啦,我們衛家可是不管的喲。”
這一番邏輯讓衛景平直接傻眼了:“……”
他心道:大侄女啊,你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兒,太子殿下能意會你的想法嗎?
他都沒反應過來呢。
這時候,衛景平才忽然意識到,衛容與已經十一歲,不知不覺中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他還一直把她當作五六歲,抱在懷裏去巷子口買玩意兒的小小丫頭呢。
怪不得有種割裂感。
“容與,”他想了想正色說道:“小叔怎麼覺得,你是不是不太喜歡……”
太子秦衍。
她表現的太清醒了。
又或者是年紀小,沒開竅?是以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戀愛腦。
他心道:撇開秦衍太子的身份,丫頭你只把他當個男子好了,喜歡就嫁,不喜歡,小叔想辦法給你另覓佳婿好了。
一根鳳釵而已,栓不住老衛家的閨女。
衛容與臉面微紅:“小叔,我對殿下原是有好感的,可是一想到宮裏又要添一位皇子,將來還要爭個你死我活的奪嫡,我很不安,生怕一步沒留神連累了咱們家。”
宮中即將添一位皇子的消息傳出了,讓她對秦衍朦朧的情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的擔憂和不安。
衛景平拍了拍她的衣袖,安慰她:“有小叔在,容與你可以任性些,要是你不喜歡他了,小叔來想辦法把那支鳳釵還回去好不好?”
反正沒有正式下聘,花些心思能體面地把這門婚事給退了。
衛容與眨了眨眼睛:“小叔,我們小孩子的事情你們大人出面不太好吧,讓我自己來處理好不好?”
衛景平想了想:“容與……”
長輩對小輩,總是想一手包攬各種事情,他也不例外。
衛容與撒嬌:“小叔,你信我,信我……”
“好吧,”衛景平難免多囑咐了她兩句:“要多給你爹孃寫信……不要委屈了自己。”
衛容與嫌他囉嗦,扮了個鬼臉跑了。
……
五月中。
謝映帶領近百艘商船從海外歸來,停泊劉家港。
等市舶司清點造冊放行之後,一共收取了四萬兩左右的稅,加上謝映□□回來的貨物,光這一趟,就賺了七八萬兩銀子。
且今年以來,日常有海外來的商船在港口停泊、上岸,抽解的稅收銀子跟流水似的進賬,沒有間斷過。
陸續有更多內地各府的人到太倉府謀生,衛景平在太倉知府解興的摺子上批覆:中部五府人多地少,可多招人過去務工。
在太倉府開辦正通錢莊的陸譫抽空回了一趟京城,去見衛景平,見面瞄了下他緋紫的官袍,笑道:“衛相爺。”
太倉府的正通錢莊已經培養出了可靠的掌櫃和賬房師爺,功德圓滿,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人看着都道風仙骨了很多。
衛景平給他行了個大禮,說道:“陸先生,感念陸先生的教誨。”
回過頭來想,當年在龍城府象峯書院師從陸大儒學習的那段日子,讓他後來在官場上少走了太多彎路。
陸譫真是他人生中的良師。
“讓我開開眼瞧瞧你的相印?”陸譫笑眯眯地說道。
衛景平解下來給他看:四四方方,金澄澄的印座上立着一隻玄武,龜首高昂,兩眼平視不怒自威,龜背上刻着直線紋和曲尺紋,印面白文篆書右丞相印四字,書體蒼勁,刻工精良,用紫色鑲銀邊的綢布包裹着,懸掛在腰間的環佩之中,格外顯眼。
陸譫拿起來掂了掂:“重啊。”這金印,吏部給的分量足,很實在。
衛景平說道:“嗯,在早朝時跟人起爭執打架,還能順手當兵器用一用。”
像他上高中時候跟人打架,從書包裏拎出新華字典當板磚使一樣。
陸譫大笑:“你當上右相後你們衛家還和平常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沒有子弟在外頭仗勢跋扈,很好啊。”
衛景平:“子弟都還小,還正是抱在懷裏的階段,沒有長大的呢。”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陸譫有笑了:“這麼看你是能過幾年太平宰相的。”
回想這些年裏頭,衛景平牽頭開辦的事情:記裏馬車如今不只在京城,一些省府都開始運營起來,大大增加了各府除了收繳農戶的田賦之外,獲取額外收入的可能。
而去年開辦的市舶司不僅派人出海□□,買稀罕東西回來倒賣賺大把的銀子,往來的商船每日的稅收都是個驚人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