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222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三六九齡字數:4510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雲驍帝聽了也不高興,“結黨”這事兒確實是鍾成亂扣帽子了,衛家是後起之秀,可以說在京城勉強算站穩腳跟,柳家只有柳承珏一人在朝爲官,柳氏名不見經傳,門生故舊寥寥無幾,他二人結哪門子的黨?
反倒是鍾家在京城裏歷經百年,可以算得上是高門大戶了,姻親衆多,說不定還有結黨的可能,比如說洛陽知府李玉和鍾家有沒有往來……
“鍾愛卿慎言。”雲驍帝面色不虞。
“是,陛下。”鍾成嚇得一瞬六神無主,皇帝就算一時脾氣好,也不意味着大臣們可以跟他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知趣地不敢再替李玉說話了。
“柳愛卿,”雲驍帝說道:“洛陽知府李玉之前名聲就不大好,藉着此事,查一查也好。”
似乎是他在當太子時,就有人上摺子彈劾過李玉。
時間過於久遠,倒把這人給忘了。這次既然想起來了,新賬舊賬就一起清算吧。
有貓膩沒貓膩的,查一查總是不多。
柳承珏欣然接了旨意,而後輕蔑地看了鍾成一眼。
鍾成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得咬牙切齒,他臉色灰敗,是他小瞧衛景平了,以爲年輕就好拿捏,沒想到這廝城府深,半路又殺出來個柳承珏一唱一和,叫他措手不及,唉。
衛景平後來又奏道:“去年平叛秦似時朝廷軍和北衙六軍的將士傷亡不少,如今京城戍軍不夠充裕,眼下正是需要武將之時,臣以爲武舉不必像科舉一樣三年考一次,便是各地鄉試之後,就到京城來比試,陛下說呢?”
非常之時,宜行非常之舉。
提到北衙六軍,雲驍帝微微皺眉,先帝在位時成羣的紈絝子弟混跡此處,平日裏疏於操練,一個個遊手好閒,不堪重用。
本來北衙六軍還能繼續混吃等死的,奈何他登基後陸續打了兩次仗,雲驍帝怕了,看那羣紈絝不順眼,嫌他們當擺設,沒用還得用銀子養着,虧大發了。
當他們對天子來說,用處不大的時候,就意味着卷包袱滾蛋該讓賢了。
因而當衛景平提出從武舉之中選拔武將充實北衙六軍的時候,正迎合了帝心,雲驍帝說道:“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習武不像讀書,武人少年時最爲勇悍,不必等了,傳旨下去,各府武舉鄉試勝出者,即可赴京考武狀元。”
他拍板了。
左相鄒永道了聲“是”,準備散朝之後立即擬旨送往各府。
吏部侍郎杜錦成問道:“陛下,京城的主考官由誰來擔任?”
這是他們吏部要操心請示的事情。
雲驍帝想了想,又和衆公卿商議一番,最後說定,在京城舉行的武舉,由太子秦衍親自坐鎮擔任主考,羽林衛大將軍郝勝、中郎將衛景英擔任副主考,考武,由翰林院修撰謝映並編修二人,庶吉士五人出面考文……這次選拔武將的力度可以說是空前的。
……
大概過了半個月之後,到了仲秋時分,大理寺清查了洛陽知府李玉,果然這人不清白,武舉鄉試鬧出人命的事,全由他玩忽職守所致,押到京城,判了個徙三千裏的流刑,大快人心。
各地知府見狀,不敢懈怠,瞪着雙眼盯着武舉的事,沒再出差錯。
十月中旬,各地的武舉人陸續進京,一個個都壯志滿滿地期待在比試中奪魁,爭奪武狀元。
“二哥,”衛景平說道:“火器營能不能選拔到可靠的人才就靠你了。”
衛景英:“嗯,二哥給你辦好。”他問衛景平:“你想過沒有,火器營以後歸屬哪兒?”
“我看好了北衙六軍,”衛景平說道:“二哥,有件事我琢磨了許久。”他壓低了聲音:“北衙六軍大將軍一職空缺,二哥有什麼想法?”
衛景英搖了搖頭說道:“我暫時沒把握爭到這個位子。”
北衙六軍的大將軍一職一直由京城的高門世家的人把持,甚至是皇親國戚,像前任姜太后的侄子姜懿,像衛家這樣沒有根基的,着實不敢肖想那個位子。
衛景平:“趁這次武舉二哥露面的機會,慢慢留意就是了。”
“老四,其實二哥沒那麼心急往上爬。”衛景英笑道。
衛景平玩笑道:“二哥不爲高官厚祿,也要爲容與打算。”
過去大半年的時間裏,由於太子秦衍過於主動,讓衛容與跟他“偶遇”了兩三次,兩孩子相處的還挺好,這門親事成的概率很大。
也就是說,太子秦衍極有可能成爲他們的侄女婿。
他們做長輩的,焉能不爲倆小輩打算。
太子秦衍十二歲了,是時候慢慢經營起自己的勢力了,否則將來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拿什麼作爲籌碼。
雲驍帝現在膝下只有太子一個兒子,不意味着永遠就他這麼一個兒子。
該留個心眼就得留着。
只有一步一步籌謀,不動聲色地強到無人能撼動,將來不管皇帝老兒生幾個兒子,秦衍才能穩坐釣魚臺,誰都不怕。
衛景英笑道:“老四,你總是比旁人多想一步。”
“只怕不是一時能成的事,”衛景平說道:“二哥和殿下有這個心就好了。”
……
十月下旬,清晨霜重,到了晌午卻是秋陽赫赫。
武舉會試在一個黃道吉日開試,大比十日,太子秦衍帶着文武官員在主持比試,進行得穩穩當當的。
衛景平很是欣慰,這天他放衙後哼着小曲回家。
“你三哥來信說,他護送一名竇姓商人出海,”衛長海堵在門口,手裏揚着一封信:“說船上裝的是一批漆器。”
龍城府當年置郡時遷過來一批嶺南漆器大家段氏的族人,這幾年生活穩定,他們從南方採買生漆到龍城府,又操起了本家的手藝,有商人看到商機,就帶到了海外,漸漸生意做大了,就有了專門的漆器船隻出海,但是沿途劫匪也多,只能花大價錢請人護送。
這次是江揚覺得漆器生意有大錢賺,遂大力扶持,這才讓衛景川護送竇姓商人出海做買賣。
“三嫂隨行嗎?”聽說要出海,衛景平問,他有些擔憂衛三。
衛長海說道:“老三媳婦兒去做什麼,出海太危險了。”
要是他在龍城府,他估計都不讓衛景川去。海里和陸地可太不一樣了,一個風浪過來,功夫再好的人也得被拍在沙灘上,他不是一星半點的擔憂。
衛景平:“也不知他們去哪裏。”
離開陸地後還要走多遠,是後世的哪裏呢。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前兩天加班加的要吐,腦子空白一片,寫的太爛沒敢貼上來,今天重新寫。
第248章 火器營VS出海
◎桑樹、茶樹和漆樹,對應的生絲、茶葉和漆器,是古代海上商貿的三大吸銀巨頭,來往商船,上面運載東西跑不出這三樣。◎
衛景平把衛三的來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信中只簡略說他護送竇姓商人出海做買賣,對於去哪裏, 目的地是何處一字沒提, 似乎他也一無所知的樣子。
“爹,”衛景平無奈地把信收了起來,乾癟地安慰老衛:“三哥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回來的。”
衛長海發蔫地望了望天, 想說什麼, 最後卻搖了搖頭, 什麼都沒說。
衛景平惦記着他三哥的事, 次日放了衙去翰林院藏書閣翻文獻, 據當朝的史料記錄,偶有商人出海做買賣, 商船一般從太倉府的劉家港起錨,沿着海岸線一路南下到福州府的長樂太平港, 在那裏最後再補給一次食物和生活用品, 而後開始駛往渤泥國, 從太平港到渤泥國, 船隻大概要在海上航行二十來天的時間……
渤泥國。
衛景平在腦海裏搜了搜這三個字,總覺得有點模糊的印象, 他想啊想,終於在這天夜裏想起來了上輩子他看過一本叫《碧血劍》的,裏面的男主角袁承志最終隱居海外,落腳的地方就叫渤泥國,這個地方呢不算與世隔絕, 史書上記載從南北朝時期就開始跟我們漢人朝廷來往頻繁, 有文化交流也有貿易往來。
他閉上眼睛, 重新把上輩子讀過的書幾乎都過了一遍,才想起來,渤泥國這個地方是後世的文萊。
對照上了,衛景平回去後提筆手繪了一張地圖,繪完他看了看,心中的石頭落地一半:謝天謝地,這片海域還算風平浪靜,對往來船隻友好,沒那麼兇險。
他心道:且是一條自南北朝就走熟了的海運通道,想來去往那裏的商人有瞭解過情況,不會貿然前往。
儘管這麼寬慰自己,衛景平還是放心不下,時時盯着沿海各省遞往朝廷的摺子,生怕出了什麼事情。
自從得知衛三護送商人出海做漆器買賣後,衛宅裏的氣氛就沒那麼鬆弛了,女眷們甚至開始去寺院禮佛,求神仙保佑衛三順順當當回來。
就這麼一天天盼望衛三回家中,京城的武舉會試結束了。
這次開武舉科,一共選出了將近二百名武進士,爲了顯示天家對於武將的重視,雲驍帝下旨,讓他們和新科進士一樣御街誇官,風光一回。
不過當朝多年重文輕武,這次選拔出來的武進士出身都不高,多半是寒門子弟,不像新科進士,多數有着世家淵源,是貴公子出身,因而他們御街誇官時沒有新科狀元那樣的人氣,沒有萬人空巷,擠得水泄不通的排面,但前來湊熱鬧的市井百姓不少,行人瀝瀝淅淅的,全都駐足觀看,不時對武進士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這次的武狀元是太子秦衍欽點的,名叫何駒,二十五六歲上下,他出自燕山府,蘇家出身還是可以的,祖上是正五品的驍騎校尉,解甲後子孫不僅習武,還都送學堂念過書,於文上四書五經難不倒他,但在較量場上,會試之後衛景英和他切磋過一番,他竟不能在衛二手下過上十招,還是在衛二有意放水的情況下,他自個兒慚愧的要死,一個勁兒說這次中了武狀元全憑運氣。
是個心寬且老實的好後生。
用衛長海的話說:“可惜我們上林縣的好兒郎早幾年都去戍邊了,不然,哪有他們的事兒。”
就這兩百來名額,他們上林縣能給包圓。
不過武探花陳四禹是他們上林縣的,衛景平對他的二姐陳二妮還有些印象,當初他在上林縣開墨鋪,聘請半日師爲墨鋪造勢時,陳二妮還來出過風頭呢,這孩子才十七歲,比試場上劍出鞘時劍光入電,只是讀書上略遜武狀元和武榜眼幾分,假以時日,必然後生可畏。
“聽我爹說是衛大人提議才開的武舉,”御街誇官後,陳四禹來給衛景平磕頭:“這才給了我出頭的機會,這一拜您一定要受了。”
衛景平看着他滿心喜歡,忙把陳四禹扶起來:“今年是頭一次開武舉會試點武進士,正巧叫你趕上了,我真高興。”
武舉鄉試結束之後,太子秦衍上書雲驍帝,說既了對這科武進士的安排,還順手把衛景平的火器之策推了上去。
現如今雲驍帝膝下只有秦衍一個兒子,太子之位板上釘釘,日後的皇位看着也沒什麼爭議,沒有奪嫡的煩擾,所以他們父慈子孝,彼此內心都很安穩。
太子進言,雲驍帝沒有不聽的道理,甚至還很高興:“那太子就操辦起來,朕不是迂腐之人,有新的武器,厲害的,都給朕用起來。”
他們愛折騰就折騰去,只要不伸手找他要銀子就好了。
有了皇帝這句話,衛景平就放開手幹了,但他不能以戶部侍郎的身份幹,畢竟戶部管不到北衙六軍,只能等到輪到他擔當右相的時候,過問一嘴北衙六軍的事,把籌備火器營的事情一步步安排下去。
在這期間,他又和柳好通過幾次信件,在信中商討了huo藥的改進方法,衛景平試煉了幾次,多少有些進步。
差強人意吧。
“後面就是銀子的問題了。”衛景平最後一次試煉成功後走出工部,同顧世安嘮叨:“最燒錢的地方要來了,什麼生鐵啊,礦石啊,都要採買跟上。”
不然拿什麼製造火銃呢。
顧世安:“今年的稅賦比去年收上來的還少,能掙錢的記裏馬車和錢莊的盈利少不得要去補這部分虧空。”
他又問衛景平:“明年各府還是這些人丁數,總不能年年開武舉吧?”
衛景平:“自然是不能的。”
今年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舉。
對於各府人丁增多而耕地不增的現狀,衛景平心中有想法,只是還不太成熟,便沒有說出來:“車到山前必有路,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關於借鑑“一條鞭法”還是“攤丁入畝”,都需要花費時間多琢磨,甚至還要到各處走走逛逛,實地調研一番才能改革推行多年的人丁稅和田畝稅並行的稅賦制度。
就這樣在忙忙碌碌中過了一個多月,到了十一月下旬,京城漫天飛舞起鵝毛大雪的時候,衛三的信到了。
來信說他們已到達福州府長樂港,準備就地登錄直接進京省親,看到這封信,衛家繃緊了將近兩個月的心才放進肚子裏,總算是人沒事,全尾全須地上岸了。
衛長海咧嘴笑道:“老三好好的,我得回去祭祖,好好給老衛家的祖宗立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