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209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三六九齡字數:3537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秦綺忌吃不記打,年少時在謝回身上栽了跟頭,這些年更是南牆都撞破了也不回頭,這次謝回回到京城沒多久,她又到他面前晃盪去了。

    大約是謝回多看了秦綺幾眼,二人說了話,傳到謝家,謝夫人姜寶璐不高興,次日天一亮哭哭啼啼地進宮向姜太后告狀去了。

    姜太后心疼親侄女,命人把秦綺傳到宮裏頭,好一頓數落,仍舊覺得不解氣:“哀家昨夜夢到你父皇和你母妃身邊無人盡孝,綺兒啊,你到下頭陪陪他們吧,好不叫他們白疼你一場。”

    說着就要賜死秦綺。

    此時雲驍帝和衆公卿正聚在麟德殿上早朝,臣僚們就一件事爭得唾沫橫飛……裴皇后着急忙慌地打發女官來了,女官給大太監李桐使了個眼色,李桐趁着朝臣爭辯中場大喘氣的功夫,悄聲道:“陛下,出事兒了。”

    作者有話說:

    信我,謝三蹦躂不了多久啦~

    第235章 惜字爐

    ◎“跟衛家相關的錢莊和墨鋪,一個都別放過,全給我盯緊了。”◎

    雲驍帝瞟了女官一眼, 見她是裴皇后宮裏的,心知事情非同小可, 否則不會在早朝時找到麟德殿來:“李桐, 去問問出什麼事了?”

    李桐應聲走下臺階,往麟德殿後頭去了,過了片刻折回來,悄聲道:“太后要賜死福州公主。”

    雲驍帝聽了面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你去看看。”

    李桐:“……”

    他去了頂個屁用, 姜太后還能聽他的?

    李桐硬着頭皮去了, 路過東宮時, 他往裏探頭道:“太子殿下在嗎?”

    想着跟秦衍打個招呼, 萬一是不得了的事, 說不上搬太子出來管用。

    “喲,李公公啊, ”東宮的一個小太監告訴他:“太子殿下在讀書呢。”

    李桐“哦”了聲,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秦衍聽太子太傅裴頌講了一早上的《尚書》, 趁着老師喝茶潤喉的功夫出來放風, 聽見動靜就問:“李公公來東宮做什麼?”

    方纔打發李桐的小太監回道:“似乎是太后宮裏出什麼事兒了。”

    秦衍微愣片刻:“晨起孤聽說謝夫人進宮瞧太后去了?”

    小太監:“奴還聽說, 謝夫人還在宮裏頭, 太后又宣福州公主進宮來了。”

    秦衍斜乜了一眼遙遙跟着他的中郎將衛景英:“今兒這宮裏頭很熱鬧啊。”

    衛景英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殿下?”

    他不知秦衍是要置身事外,還是湊過去看看熱鬧。

    秦衍笑道:“孤該寫字去了。”

    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他才懶得理會。

    衛景英微微垂下眼瞼:“那殿下快回書房去吧。”

    秦衍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讓她們鬧去,鬧得越大,謝回越不安。”

    聽說謝回這次回京後,一掃先前當右相時的張揚跋扈,行事低調多了, 想來謝夫人這一出頭鬧事, 謝大人又要出名了。

    瞧吧, 有好戲看嘍。

    說罷,他活蹦亂跳地回書房寫字去了。

    衛景英望着少年太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這孩子可能有些老成。

    誰知道秦衍又一陣風般跑出來:“莫非出事了?”

    他原本想着三個女人一臺戲,拌幾句嘴,再不濟相互扯扯頭花就完事了,但仔細一琢磨,早朝時分,本該伺候在麟德殿的李桐卻趕去太后的壽坤宮,定是鬧大了。

    “臣去打聽打聽,”衛景英道:“殿下快寫字去吧。”

    說完,他出了東宮的大門,快步追上李桐:“公公,發生什麼事了?”

    “唉喲衛將軍,”李桐走路走得直喘氣:“太后要賜死福州公主吶……”

    這真沒想到,衛景英皺眉:“……”想了一想他攆上李桐,在他耳邊說了句:“公公要是想救公主殿下,可提謝大人。”

    “提謝大人?”李桐大惑不解。

    衛景英:“在下新學了個詞叫‘投鼠忌器’。”

    李桐一拍腦門,瞟他一眼,快步走了:“衛將軍,謝了。”

    ……

    姜太后的壽坤宮中。

    “姜太后,謝夫人,”秦綺看着擺着她面前的三尺白綾還有一杯du酒冷笑道:“要是本公主真死了,你們不後悔?”

    說完,她擡手端起了那杯du酒,輕晃了晃,放到脣邊。

    “殿下,”恰巧走到壽坤宮門口的李桐聽見聲音,連通傳都忘了,一個箭步衝進來,他上前打翻了秦綺手裏的酒杯:“不可啊……”

    酒杯咣啷一聲砸到地上登時碎片飛濺,摔成了渣渣。

    “大膽,”姜太后氣得七竅生煙:“李桐,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撒野!”

    “太后娘娘,”李桐顫聲道:“您爲謝大人着想一二……”

    要是今日秦綺死在這裏,傳出去,以福州公主放浪在外的盛名,一定會傳成謝回跟她苟且偷腥,謝夫人咽不下這口氣,攛掇着姜太后賜死了秦綺……一夜就能成爲市井街巷最火的話題,好事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謝回給淹了。

    李桐的一番話叫姜太后從盛怒中回過神來,她厭惡地看了秦綺一眼:“給哀家滾出去。”

    秦綺起身撫了撫跪得痠痛的膝蓋,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出宮去了:她妹子秦芸嫁人了,且跟着妹夫徐泓去了新昌府,她孤家寡人一個,怕誰。

    姜寶璐見秦綺毫髮無傷地走了,又扯着帕子哭起來。姜太后只好安慰她:“爲了開陽的前程,你且忍一忍她吧。”

    “她”指的是秦綺。

    收拾了秦綺,只怕謝回會跟着惹一身臊,暫且還是忍着點兒好。

    姜寶璐不得不收住啼哭,緩了好一會兒又不滿意地道:“姑母……爲何陛下這次才給開陽個吏部侍郎,右相的位子明明空缺在那兒……”

    她不要做什麼勞什子的三品夫人,她要當一品的宰相夫人。

    不能拿秦綺出氣,那就要些別的好處吧。

    姜太后的手裏盤了串檀香珠子,拉過姜寶璐的手套在她手腕上:“寶璐啊,右相那個位子,皇帝心裏頭有人了。”

    姜寶璐一噎:“姑母說的是誰?”

    姜太后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寶璐啊,回去吧。”

    “是。”姜寶璐跪安告退,她心中卻冷笑道:不就是那個姓衛的嗎?

    衛景平。

    當年謝回就是從戶部侍郎的位子上步步青雲直上,當上了右相,而今,巧了,衛景平正正好也是個戶部侍郎,真是唐僧西天取經走到了大雷音寺,就差跟佛主見面那一步了呀。

    竟是姓衛的阻了她當上宰相夫人的路。

    她不是很服氣。

    姜寶璐回到家中,見兒子謝玉衡臉上一道重重的巴掌印,驚怒道:“是誰打的?”

    謝玉衡揉了一下臉:“謝……我小叔。”

    他今日出門遊逛,路上好巧不巧,倒黴地遇到了顧世安和謝映放了衙一道回家,從叔侄二人身邊經過的時候,謝玉衡不想跟他們打招呼,裝着不認識二人,他大模大樣地仰頭走路……

    顧世安看見他來氣,上前打了一巴掌:“謝玉衡,你爹沒教過你見了長輩要執禮,我來教你。”

    ……

    姜寶璐氣得跳腳:“謝五敢打你……他……”叔父教訓侄子,好像又沒毛病,她登時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跑到宮裏頭白忙活一場,沒拿秦綺怎麼着,回家後看到兒子謝玉衡被謝五打,還不能叫人去把謝五打一頓,事事都不順遂,姜寶璐煩悶極了。

    唯一能撒氣的,似乎只有衛家了。

    她在心裏頭暗暗發誓:衛景平當右相?做他的春秋大夢吧,誰也別跟謝回搶那個位子,任憑誰也不能她搶宰相夫人的位子,不然,別怪她心狠。

    次日,姜寶璐就派人去盯着衛家人在京城裏的一舉一動:“跟衛家相關的錢莊和墨鋪,一個都別放過,全給我盯緊了。”

    企圖找個茬兒把衛景平拉下水。

    ……

    這日,晴日暖風,衛景平放了衙,他沒有回家,而是抄小道踩着綠茵幽草走去正通錢莊。

    走到半路,衛景平忽然放慢了腳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有人在身後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叫他不怎麼舒服。

    他立馬從小道裏穿出來,上了大路,再往前走兩步就是錢莊的正門了,身後的人似乎沒跟上來,衛景平掃了一眼周身的車水馬龍,大踏步進了錢莊。

    這會兒正好沒生意,周掌櫃在整理謄寫賬本,大約是寫錯了什麼,他把一頁紙團成團,隨手扔到了上頭寫着“敬惜字紙”的惜字爐裏。

    古人寫了字的紙是不能隨便丟棄的,據傳倉頡老祖宗造甲骨文後,是刻在龜甲獸骨上占卜的,所以字字通神明,後來書生在紙張上寫字,一撇一捺都有恭敬心,寫成了字把它看作是活的,即便不要了,也不能隨意丟棄,不可踩踏,需要擱在惜字爐裏點燃燒了,以感念它的功勞。

    於是當朝但凡有人寫字的地方,都備有惜字爐。

    衛景平輕咳一聲,周掌櫃聽見聲音擡起頭來:“喲,大人來了。”

    “您來得不巧,”他又道:“夫人今日早早家去了。”

    周掌櫃是周寂然從紹興族中請來的,人很能幹可靠,他來了之後,姚溪每日清晨來一回,到晌午時分就回家去了,不會像之前那樣成日在錢莊裏盯着忙活。

    “嗯,”衛景平隨手翻了翻賬本,見几上放着一張龍城府那邊錢莊分號的銀票,說道:“這麼快就有龍城那邊的匯兌業務了。”

    他拿起那張銀票仔細瞧着,對着日光一照,左上角隱隱浮現一幅山水圖,指腹大小的丁點兒地方,竟見一人高崖危立,遠水無波……畫技驚人,仿無可仿,驚道:“好畫技。”

    周掌櫃說道:“在下也是頭一次見這麼精細的畫作,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

    衛景平:多半是龍城府知府江揚的手筆。

    江大人這麼上心,怪不得錢莊這麼快就運轉起來,和京城錢莊的業務都對接起來了呢。

    衛景平登時對龍城府那邊的錢莊是一百個放心。

    這時候來了名客人,說要在錢莊存三百兩銀,周掌櫃給他辦理去了。

    衛景平例外看了一圈,見沒什麼事就打算回家去。他出門的時候,方纔那名客人已辦理好業務,揣上銀票,卻沒走人,而是在錢莊裏四處參觀了起來。

    頭一次來錢莊好奇正常,衛景平沒有多想,甚至還怕客人見他穿着官服拘謹,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