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204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三六九齡字數:3754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是謝回。

    這人的皮囊還是那麼好,一身官服收拾得清新俊逸,乍看還是個風姿特秀的美男子,讓人實在是唏噓,你說謝大人從右相到小小的地方知州,仕途算得上大起大落了,怎麼他得心態這麼好,眉眼、麪皮……怎麼就一點兒都看不出滄桑失意呢。

    衛景平又一回想:能當兩代皇帝心尖寵臣的人,沒點兒本事在身上那是不可能的,這點兒不能忽視。

    謝回笑吟吟地道:“說起來,下官跟衛大人頭一次見面就是在龍城府吧?”

    那年,龍城府剛置郡,他以戶部侍郎的身份押運錢糧過來,就是交接給衛景平的呢。

    敘舊開始。

    謝回雖然沒得直接得罪過衛景平,但三年前的龍城之戰中衛景明受了重傷甚至差一點兒就沒命活着回來了,至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因而衛景平打那會兒起接受了他是個“奸佞小人”的設定,看見謝三就自帶一股火氣,聲線疏離地說道:“謝大人記性真好。”

    謝回多人精啊,聽出衛景平跟他不近乎,知趣地笑了笑,跟在後面不疾不徐地走着。

    包間內,江揚非讓衛景平坐於上首貴客的位子上,他自己則屈居謝回之下,既尊重衛四又擡舉謝三,不得不說,很會做人了。

    但比他更絕的還是謝回。

    從身居高位的相爺一下子淪落爲地方上小小的六品知州,謝回此次來到龍城府,對自己所屬的角色拿捏的很到位,對待比他官階高的人時謙恭真誠,和平級的同僚說話時文雅有禮,對待下頭人則非常和藹,讓人沒法不對他心生好感……

    等開了席,坐在餐桌上,一桌十幾個人當中,謝回開口說了一段話,頃刻便一掃沉悶的氣氛,把這頓飯吃得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要不是衛景平等人之前跟他結下過樑子,說不定真要與謝回傾心相交了。

    衛景平不禁在心中感慨:怪不得雲驍帝對謝三念念不忘,他這身本事也是萬里挑一,極難得遇到的。

    自嘆弗如。

    總之,這頓接風宴因爲謝三的賣力,吃得賓主盡歡,意猶未盡。

    次日,江揚請他到府衙商議錢莊之事,果然如衛景平所料,在他來之前,江揚不僅給錢莊選好了址,就連掌櫃和師爺都有人選了,甚至連銀票怎麼印製,借貸業務的契約怎麼簽訂,江大人都做了功課,瞭如指掌,可謂萬事俱備,只等着幹就是了。

    既然這麼讓人放心,衛景平交接了印製銀票的陸箋和姚墨之後,並不再做過多的過問,他知道江揚能辦好,這就夠了。

    錢莊的事情說清楚了之後,他和江揚、謝回三人再一次碰了個頭,該說說怎麼修築防禦工事的事情了。

    寒暄之後,江、謝二人人不約而同地從袖中摸出一份圖紙,全是照着衛景平附在摺子裏的那份的臨摹的,大抵是聽說這件事之後,就開始查資料詳細瞭解了,謝回的圖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江揚的上面畫滿了圖形、符號,大抵是走訪了當地的老工匠等人,對那份流傳出來的防禦工事圖做了不同程度的補充……反正都是有備而來,沒有一個是腦子轉的慢,事先沒有謀劃一問三不知的。

    衛景平心道:江大人做事一貫如此,一絲不苟,謝三,大抵這次是卯足了勁兒要全力以赴將這件事辦好的吧,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努力了。

    畢竟錯過了這次,下次能讓他翻身的機會就不知道在猴年馬月才能有了。

    看過他二人的圖紙後,衛景平心裏頭有底了這防禦工事,一定能修築的很好。

    甚至都不用他監工的。

    在外人看來,眼下錢莊,防禦工事,這兩件事幾乎都有着落了,衛景平甚至都可以拍拍屁股回京城去了。

    不過,衛景平還走不了,他還有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要辦。

    從府衙出來,他往駐龍城府戍軍的大營走去。

    路上遇到了清瘦的老頭兒,手裏提溜着個鳥籠子,裏面的八哥嘴很髒,一直罵罵咧咧個不停,也不知是老頭兒剋扣了它的口糧還是怎麼的……

    老頭兒一上街,身後嘩啦一下聚攏過來一大串從街頭巷尾跑過來的小孩子,他們用髒兮兮的小手拉着那老頭的袖子:“柳爺爺,糖葫蘆,糖葫蘆……”

    老頭兒姓柳。

    衛景平定睛一看:嘿,老熟人啊,這不是柳承珏當年來龍城府任職時從家裏撬過來的大夫柳二叔柳仲喜嗎?

    他當年在龍城府生了風寒,還找柳二叔抓過湯藥喝呢。

    原來柳承珏後來調任京城,柳大夫沒有跟着他走,而是在這裏定居了下來。

    衛景平看着柳仲喜給圍着他的小孩兒們每人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然後看着他們舉着冰糖葫蘆一鬨而散,樂得眯起眼睛:“小兔崽子們。”

    他手裏的八哥罵得更大聲了:“小兔崽子……”

    衛景平朝他走過去,笑着開玩笑道:“柳二叔,我的冰糖葫蘆呢?”

    當年他在龍城府的時候跟柳仲喜還算混的熟,想來還是有一串冰糖葫蘆的交情的。

    柳仲喜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好地認出了衛景平:“衛四……呵呵呵……”他攤手道:“人家的糖葫蘆賣完了。”

    這時候小販默默地從箱子裏拿出剛蘸好的糖葫蘆插到了草靶子上,大聲吆喝起來:“新做的冰糖葫蘆”

    衛景平看着柳仲喜:“……”

    柳仲喜白了小販一眼,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扔過去,翹起鬍子對衛景平說道:“快挑一串。”

    衛景平不客氣地抽出一串拿在手上,他也不吃,就看着柳仲喜氣呼呼的樣子很開心,路上碰見個孩子,眼巴巴地瞅着他手裏的冰糖葫蘆,他就把那串糖葫蘆給了小孩兒。

    柳仲喜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不過到了岔路口,他生怕衛景平再訛他糖葫蘆,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衛景平在他身後笑得好大聲,他拐了個彎買了份伴手禮,加快腳步去了關琦的將府。

    關綺這兩年身體都不大好,乾瘦得厲害,年輕時候南征北戰廝殺留下的傷痕,也在身體衰老時作祟更甚,每到陰天颳風時,他的膝蓋都痛得走不了路,忍受着常人不能忍的痛。

    但他身上年輕時沙場殺伐之氣一點兒都沒褪去,反而更重了些。

    衛景平來的時候,關琦正在鍼灸,而給他鍼灸的大夫,正是柳仲喜。

    作者有話說:

    謝三暫時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哦~

    第231章 桃花林

    ◎最近嚼他舌根的人真不少啊。◎

    給關琦行上針之後, 柳大夫瞅了他一眼:“肝火這麼旺,來一針?”

    衛景平嚇得後退兩步, 目光躲閃:“不不不, 我多喝水,喝白開水……”

    近來謝回給他添堵,能不生肝火嗎。

    音落,關家進來上茶的小廝急忙掉頭回去, 給他端了一大碗白開水來。

    衛景平:“……”

    他爲了不礙柳大夫的眼, 跟關琦打了聲招呼, 到外間喝白開水去了。

    等了半天, 柳仲喜總算完事了, 他長吁一口氣出來,正要走, 被衛景平用話截下了:“柳二叔請留步。”

    柳仲喜皺了皺眉:“什麼事兒?”

    “關老將軍還好吧?”衛景平問道。

    柳仲喜捻了捻鬍子:“老將軍歲數大了,難免有些小病痛, 不礙事。”

    他臨出門時又瞥了衛景平一眼:“多喝白開水。”

    衛景平:“……”

    等送走柳仲喜, 關琦穿着長袍從裏間出來, 不拘小節地說道:“叫你久等了。”

    衛景平:“老將軍見外了。”

    關琦請他去了書房, 說道:“前兩日接到兵部的密信,聽說要在關外修築防禦工事, ”他拍了下几案:“沒有比這再好的事情了。”

    他先前想過修築長城,不過一看龍城府關外的地勢,又覺得辦不到,遂打消了念頭。

    城外多一道防禦屏障,即便胡人打過來也能有個緩衝期間, 兩軍對壘時勝算就大多了。

    衛景平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兩張圖紙來, 一張是他上輩子在博物館見過的明代□□, 憑着記憶和蹩腳的畫技勉強畫出來的:“老將軍見過這個嗎?”

    他簡略解釋了一下□□:是用火藥發射鐵彈丸的管形土造火器,也是武器。

    衛景平不奢望這輩子能在這個朝代製出以火藥爲動力的長qiang,因爲沒有後世那種精密儀器把關,生產時達不到精確到毫米的標準,根本製造不出qiang械來,只是想着關琦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明代□□一類的東西。

    上輩子他在哪裏的軍事博物館似乎見過,明朝的時候已經有土炮了。

    衛景平當時對土炮的殺傷力存疑慮,但對於它的震懾力,卻絲毫不懷疑。

    只要一響,哪怕炸飛一隻烏鴉,都能把對方嚇得心驚肉跳,在士氣上矮下去一大截。

    穿來這個朝代後,他記得無論是打胡人還是去年年底平叛鄭王秦似之亂,將士們上戰場用的都是刀啊劍啊弓啊……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冷兵器,而帶點科技元素的□□,比如□□啊,他沒有見過,也未曾聽說過,不知到底有否有能人製作出來過。

    關琦看了半晌,否認道:“老夫活了六十多歲,征戰不下百次,還從未見過這是什麼東西。”

    衛景平:“……”

    那大概就是沒有了。

    □□……都沒見過,更別說土炮了,不用問,那一準兒是不可能有的。

    他手裏另外一張圖畫的是古代的諸葛連弩的式樣圖,這是從書中臨摹下來的:“老將軍見過諸葛連弩嗎?”

    按照衛景平的設想:尋不到能制火炮的人,防禦工事裏頭就先放置諸葛連弩。

    關琦眯着眼睛看了看,回想道:“嗯,這個在許久之前軍中有用過。”

    是綁在戰車上用的。

    但因爲造價過高,工匠不好求,且用起來很費事,後來軍中就淘汰了諸葛連弩。

    他忽然一拍桌子說道:“衛大人,你所說的修建防禦工事,不是相當於是一輛固定在關外的戰車嗎?”

    裏面設置機關,將諸葛連弩放進去,可不就是一輛戰車嗎。

    衛景平:“是那個意思。”

    可他設想的要比戰車的功能更強大些。

    關琦:“當時軍中有個會造諸葛連弩的工匠來着,你等我寫信回家中問問。”

    除了小女兒關紅芹和女婿衛三在邊關陪他之外,關家的子孫都留在陝西府祖宅呢。

    衛景平:“有勞老將軍了。”

    “我外孫怎樣了?”說完正事,關琦惦記起衛泱來。

    衛景平:“我爹孃疼得緊,白胖着呢。”

    老衛還能虧待自己的孫子嗎?除了被衛容與揍之外。

    那沒辦法,誰家都逃不過血脈壓制,姐姐打弟娃兒天經地義。

    不過這事兒他可不敢跟關琦說,說了那還不把老人家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