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175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三六九齡字數:4585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衛景平也沒有閒着,他告了十天的婚嫁,在園子裏佈置了蹴鞠,投壺,抹牌的娛樂場地,預備給那天來得早的賓客們找個樂子,總之不能讓人家來了幹坐着等開席吃飯吧。
……
婚禮這天,頭一撥來到園子裏恭賀衛景平新婚的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徐泓他們,翰林院清閒,一到散值的點就結伴過來了,爲什麼散值了來呢,因爲當朝迎親是在黃昏時分,古人覺得黃昏時分是一天的陰陽相交之時,此時男婚女嫁順應天地,正是敦夫婦之倫的時辰,所以“婚禮”其實應該叫做“昏禮”,是這麼來的。
因而賓客們比迎親的時辰稍微早一些,像當朝各衙門酉時放衙,過來就不早不晚,恰恰好。
庶吉士們來了之後玩蹴鞠的玩蹴鞠,投壺的投壺,抹牌的抹牌……霎時把氛圍帶動起來了。
他們有說有笑在玩樂的同時,廚房裏幫廚的夥計們手裏託着長長的托盤魚貫而出站在廚房外的空地上,將每桌的冷盤託在手上,只等待會兒一到點兒就先端上去,讓賓客們有東西墊墊肚子。
而一字排開的二十來個火竈上燉了三四個時辰的佛跳牆等湯都能出鍋了,只要待會兒園子裏喊一聲“開席”,上過冷盤之後,這道佛跳牆就能很快端上去。
其他洗淨配好的菜等着佛跳牆一端出去,慢慢冷卻到適口的功夫,下鍋煎炒烹炸,接在冷盤後面像流水一樣就一道道端上去了。
上菜的火候很講究,很有序。
衛家這次宴請賓客,看人下菜分貴賤,而是不論來賓官階大小權勢如何,每張桌子上去的都是一樣的菜餚,這讓來賓們吃飯的時候不用饞別桌的好菜,也不用繃着一顆爭功名的心,大爲自在。
衛景平身穿大紅色的婚服,頭上帶着黑漆細紗的官帽,在衛長海和衛景英的陪同下,從柳承珏那一桌開始敬酒,衆人都體恤他今日辛勞,舉杯的時候喝一兩口意思一下就算了,沒有起鬨灌他酒的。
不過就這麼一口兩口的喝下來,敬完三十多桌,他也有些淺淺的醉意了。
好在父兄能喝,轉了一圈下來還能陪着賓客們再來一輪,而他,敬酒之後,就跟着喜娘準備迎接親娘子去了。
這邊父兄給張羅着,衛景平騎着高頭大馬,帶着迎親的隊伍,鼓樂喧天地往姚家去了。
此刻朝霞滿天,春風花草香,正是迎親的吉時。
到了姚宅門口,衛景平此刻才曉得自己緊張得不行,手心裏冒了一層又一層的汗,將握着的馬鞭都溼透了。
姚家那邊也一樣忙得腳不點地……姚宅最裏面的一進院子裏,時不時傳來女人們的低語。
姚溪在杜茹和丫鬟們的陪同下,先素衣素面給她父親姚少裕的牌位叩了個頭,告訴自己要出嫁之事,然後又細細地淨了面,坐在梳妝檯前梳妝。
妝娘先手持紗線在她嬌嫩白皙的面上輕輕滾動了一圈,這是出嫁前的開面,她動作很輕,走過場似的:“奴婢從未見過像大小姐這般白淨的臉面。”
生怕紗線傷了姚溪嬌嫩的肌膚。
姚溪她娘周如梅拿桃木梳子從頭頂開始給女兒梳頭,等梳順了一頭如瀑秀髮,妝娘把她的劉海梳上去,開始給臉上塗粉打胭脂,最後描眉染朱脣,妝容就成了。
女子嫁人這日要將頭髮挽起來梳成髻,叫做綰發,妝娘給她梳好隨雲髻,丫鬟婆子們便捧來了她的婚服,這件婚服用的是宮中最好的綠蜀錦,周如梅請了京城裏最好的繡娘繡了小半年,頭冠更是奢華,上面鑲嵌着各色寶石,花樹上的鈿花用純金絲勾勒,花梗、花蕊和花瓣栩栩如生,光彩耀目。
杜家老太太見姚溪這套嫁衣是按照六品官員的敕命夫人的規格所制,心道:溪丫頭一上來就是個敕命夫人,明年平哥兒升官了就是個誥命夫人,多少女人熬一輩子才掙得上,溪丫頭這命真好,要是茹姐兒以後也有這個福氣就好了……
姚溪穿戴完後給周如梅磕了個頭:“娘,女兒這就嫁人了。”
周如梅把她抱在懷裏,一旁的杜茹靠過來,娘仨一塊眼睛都紅了。
婆子們才把她攙扶起來,就聽見由遠及近的喜慶的鞭炮聲,而後有人高喊:“新郎官迎親來嘍!”
姚家的大門一開,看見衛家迎親的花轎到了,便點燃鞭炮,準備送女兒上轎子出門了。
轎子進門前,衛五月提着個竹籃,裏面放着滿滿一籃子紅包,卻不見姚家這邊有親戚按照京城的習俗來攔轎子要喜錢原來姚家就剩姚春山和姚溪祖孫倆了,外祖周家,她娘改嫁的杜家見沒有姚家人帶頭,也不去帶頭爲難姑爺,就這麼放迎親的轎子進門了。
喜娘帶着前來迎親的女眷們,二嫂曾嘉玉她們去內宅接新娘子出門上轎,男人們則等在外頭。
姚家的客廳裏也擺了幾桌酒席,在座的除了姚春山外都是周家和杜家的人,衛景平過去給要姚溪的娘家人敬了酒,又給姚春山和周寂然磕了頭,謝過他們對妻子的養育之恩。兩位老爺子當面都很高興,接過他敬的酒喝了:“去吧,別耽誤吉時。”
等衛景平轉過身的一瞬,卻雙雙都扭過頭去抹起了眼淚。
作者有話說:
古代對不同官階官員的夫人封號也不同,一般來說三品以上是誥命夫人,九品到三品是敕命夫人,還有更細的,本文不採用啦。
第200章 合巹酒
◎“新郎官,去呀。”◎
衛景平給兩位老爺子敬完酒, 被喜娘笑吟吟地攆了出來:“新郎官還是到外面等着去吧,新娘子就要出來了。”
他往外走了兩步, 見周寂然帶着紅燭和鏡子朝花轎裏照了照, 衛景平很是詫異,一問轎伕才知道這叫做“搜轎”,說的是要驅除藏在轎子內不乾淨的東西,以免衝撞了新娘子。
不禁感慨古時候結個婚真是講究啊。
這時候姚溪穿着鳳冠霞帔蒙着大紅的蓋頭從後院緩緩走出來, 在丫鬟的攙扶下給姚春山叩頭:“祖父。”姚春山看着她, 心中那叫一個百感交集, 登時老淚縱橫:“嫁過去好好過日子。”
姚溪低聲開解他道:“祖父今天嫁出去一個孫女, 三日後回門就添個姑爺, 往後兩個人喊您,不虧呀。”
聽了他這話, 一衆陪着姚春山傷感的姚家婆子一下子笑出聲來:“趕明兒大小姐添個大胖小子,一回來就是仨人……”
逗得大夥兒都笑了。
跨出門時, 婆子端來一碗米飯, 周如梅喂了她一口上轎飯, 上轎飯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兒不忘孃家的養育之恩。
等姚溪吃下上轎飯, 跨出一進又一進的門後,站在轎子前不能就這麼直接擡腳上轎, 而是要等孃家兄弟前來“送轎”,早已準備就緒的周美彥收起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將她扶進上轎,末了說道:“嚯八擡大轎啊我都沒坐過……”
他的話叫丫鬟婆子低頭笑個不住。
站在一旁暫且還找不到什麼參與感的衛景平:“……”
他心道:哥們兒,真給你來個這種大紅底色, 上面繪着鳳凰的八臺大轎, 你敢坐啊?
“起轎”隨着喜娘一聲高喊, 姚家放起鞭炮,用茶葉、米粒撒到轎頂後,起轎了。
衛景平身披大紅花騎在馬上引着花轎接新娘子回家。
衛、姚兩家實在是離得太近,花轎只好慢悠悠地走着,時不時給看熱鬧的百姓撒個喜糖,衆樂樂一下。
花轎走進巷子時,衛家敞開大門,鑼鼓敲起來,鞭炮放起來,早做好了迎轎的準備。
轎子停穩卸下轎門後,“出轎小娘”衛容與一身盛裝,走上前去用小手微拉新娘子的衣袖,拉了三下後,在衛家迎親女眷的攙扶下,姚溪穩穩地出了轎子。
“新人落轎”新娘子腳踩在地上的一瞬,喜娘應聲喊道。
衛景平他二哥輕推一把:“去站在新娘子左邊。”
衛新郎官像個提線木偶一般,緊張地朝新娘子走過去,走近她身邊時,發現她或許比他更緊張,緊繃着身體,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悄聲道:“累吧?”
姚溪聽到夫君溫和的關懷,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氣,聲如蚊吶:“還好。”
喜娘過來將衛景平身上的大紅花解下來,把兩端的紅綢布塞到兩位新人手裏:“新娘新郎進門”
一擱着燒得通紅木炭的火盆放到了新娘子腳下,她得跨過這個火盆才能進門,感受着腿邊的熱浪,衛景平低頭看着姚溪幾乎拖地的裙襬,皺眉小聲道:“當心。”
他在心裏嘀咕了聲:這個習俗不好,新娘子蒙着頭呢,要是緊張過度一腳踩進火盆裏,喜事還怎麼辦下去。
“無事。”丫鬟婆子過來幫新娘子拖住裙襬,姚溪邁開腳,輕盈地一步跨過了火盆。
新娘子跨過火盆之後,二位新人牽着大紅花,進了大門,往廳堂走去。
正廳的樑柱上左右各貼着喜字,廳內擺着香案,案上置龍鳳紅燭,置祖先的牌位,喜娘引二人來到香案前:“新娘新郎給祖宗敬香。”
衛景平接過她遞過來的三根香,穩着手腕在蠟燭上點燃,然後拿給姚溪,又拿起三根香點着,二人一起給衛家祖先的牌位跪下上了香。
而後按照流程,三叩天地而起身。
“二拜高堂!”給祖先上了香後,喜娘又說道。
新郎新娘轉過身來,給坐着椅子上的衛長海夫婦叩了頭,老衛高興得一個勁兒傻笑,幾乎不會說話了,孟氏得體地上前挽起二人:“好,好啊。”
拜完高堂,喜娘拔高聲音:“夫妻對拜!”
新郎又與新娘子對着互相叩了三叩。
這一對拜從此就是結髮夫妻了,要互敬互愛,白首一生。
“禮畢,入洞房”終於,喜娘這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喊宣告婚禮的儀式結束了。
兩個長得白淨伶俐的七八歲小公子,也就是俗稱的小儇,也不知是衛長海從誰家裏誆來的,他們手裏捧着龍鳳花燭,對着衛景平使了個“跟我們走”的眼神,在前導引,帶這一對新人進入洞房。
進到洞房後,喜娘們把姚溪簇擁到牀沿上坐着,卻對衛景平道:“新郎官快出去敬酒呀。”
哦,他都要忘記了,此刻自家的宅子裏還擺着一桌酒席呢,是用來酬謝幫着他娶親的至親好友的,比如從國子監溜出來的顧餅圈、老傅,還有早前在園子裏喝過喜酒,又跑過來湊熱鬧的徐泓等幾名與他相熟的庶吉士……
“算了,衛四,你就喝一口算是敬我們一場,趕緊洞房去吧。”徐泓笑呵呵地提議道。
傅寧擠眉弄眼:“我之前贈你的畫冊看完了吧?”
年初國子監休沐的那天,老傅帶了本畫冊巴巴地跑來送給他:“婚前必備寶典,別說兄弟們沒替你想周全哦。”
衛景平以爲是什麼限制級別的涉春的畫冊,結果打開一開竟是一本……用現代話說就是,一本很正經的,教丈夫如何與妻子舉案齊眉的畫冊,比如束髮描眉啦賭書潑茶啦……
我謝謝你啊老傅。
“今日謝謝諸位。”衛景平躬身一禮,端起酒杯要敬酒。
顧思炎今日倒是話少,只帶着笑意默默地看着衛景平,落在他眼裏,就有了些促狹之意,衛四臉一熱咬咬牙心想:嗯哼,餅圈你給我等着,等你娶裴姑娘那天我去鬧洞房,我鬧鬧鬧……
他敬了酒,又折回洞房去。
喜娘喜秤放到他手裏:“新郎官,去呀。”
去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衛景平手生地將姚溪的紅蓋頭挑起來,她微微垂着眼睫,不敢看他,他只看了一眼豔若桃李的新娘子,就被一聲:“快喝合巹酒吧。”,給打斷了。
新婚夫婦每人手裏被遞了半瓢,就是用銀製的小葫蘆的兩片巹瓢,裏面裝滿酒,新郎新娘每人持一片對坐共飲這酒,寓意夫妻二人日後在一處生活,像這兩個巹瓢一樣,夫唱婦隨,默契如一。
在衆目睽睽之下衛景平起先還有些拘束,但他怕姚溪更不自在,於是絲毫沒有拿捏地挨着她坐下,望着她道了聲:“娘子。”
姚溪僵了僵,旋即淺淺一笑,大方稱呼他一聲:“相公。”
只是她始終紅着臉,沒有直視過他。
二人同時擡袖虛虛一掩,交臂將合巹酒一飲而盡。飲完合巹酒後,喜娘看了小夫妻一眼:“擲。”
叫他們將手裏的巹瓢擲到地上。
娶親前衛長海告訴過他,跟新娘子喝完合巹酒要與她同時把巹瓢擲到地上,擲地時大有講究,要一俯身一仰面,它象徵男女洞房之夜敦倫時的姿勢,男俯女仰,所以新郎擲巹瓢時要扣下去,新娘子擲巹瓢時要仰着放,這樣才能大吉大利討個好兆頭的。
二人本來都還穩得住,到擲巹瓢時,都心跳如擂鼓,動作生硬得明顯了。
“啊喲”在外面等着鬧洞房的徐泓等人開始起鬨:“衛四,你很會嘛。”
衆人哈哈大笑,聲音裏都帶着戲弄玩鬧。
衛景平多穩個人啊,無論心裏多慌,依舊面不改色地對滿屋子的女子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他二嫂曾嘉玉給喜娘和婆子們發了賞錢,帶着她們趕緊退出洞房。
只有兩個小丫鬟站着沒動,她們是姚溪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秋雀和冬梅,倆傻丫頭怯生生地望着姚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