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174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三六九齡字數:4374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當時選日子的時候他本來想往後推一推的,只是一想到兩人訂親五六年,姚溪十八歲了快成當朝刻薄婦人口中了老姑娘了,就沒勇氣提推遲的話。

    生怕外人私下裏議論姚溪,叫她受委屈。

    衛景英似乎看穿了衛景平的顧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等過了年讓你二嫂幫着爹孃給你張羅一下,別擔心。”

    “……”

    聊着衛景平娶親的事,後來又說到龍城府,再後來是京城……之後三人合力淨了庭戶,換了門神,掛了鍾馗像,釘了桃符,一番祈禱好運驅邪避災後,到三更天,都乏了,撈起吃沙糖桔吃了一麗嘉筐後又各自在藤椅上歪了會兒,四更初外頭鞭炮聲噼裏啪啦此起彼伏,把兄弟三人震得精神抖擻起來。

    “二叔、三叔,四叔過年好。”大年初一早上,衛容與來給三個叔父磕頭拜年,收了壓歲錢後拿去買煙花跟小夥伴們瘋玩去了。

    ……

    衛景平正月裏走親……不對是走師,老姚啊老顧啊陸大儒啊路侍郎啊,訪友餅圈啊……也只有餅圈了,傅寧徐泓柳承珏等人都回原籍探親去了,餘下就是一干打有交情沒交情的同僚了,初一到初六忙得跟趕場子似的,到了初七才又稍稍清閒下來。

    衛三兩口子難得回來一次,孟氏把他們當寶貝疼愛,天天在家裏張羅吃的,衛景平跟着享口福,到正月十五年快過完了,驚覺他白了,還胖了。

    讓人一瞧就覺得他這年過得滋潤。

    可衛三卻皺眉看着他手裏捧的《律例》書本說道:“老四,你這一年到頭手不離書,過年了也不能好好休息下,多累啊。”

    衛景平放下手裏的書卷,笑道:“習慣了。”

    他倒想着把租住的房子修整粉刷佈置婚房迎娶媳婦兒呢,可正月裏哪有夥計給你幹活,都在過年呢。

    只能看看書消遣時光。

    衛三心道:懂,就跟他爹衛長海一天不比劃兩下拳腳就渾身不得勁一樣,老四就好撈本書看看。

    衛景平:“大哥跟大嫂還好吧?”

    衛三“唉呀”一聲直拍大腿:“差點忘了,”他從貼身的口袋裏翻了翻,掏出一張紙片遞給衛景平:“這是咱侄子的出生時辰,大哥說請你給他兒子娶個名兒。”

    又拿出一個紅包:“大哥給你娶親用的錢。”

    他和關紅芹從龍城府啓程的時候,衛景明特地把攢了一年的俸祿銀子交給衛三,讓他捎回來給衛景平,說娶親花銷大,手頭多備一點兒銀子到時候多一分體面。

    衛景平繃不住眼睛溼了:“……”

    戍邊日日以弓刀寒月爲伴,他大哥竟還要攢下錢來操心他娶親的事,真是太苦了。

    “大哥在龍城府的名氣很大呢,”衛景川說道:“走在街上百姓都稱大哥神箭手,風光着呢。”

    北夷後來又拉攏幾個小部落出兵來偷襲,都被衛景明一箭射穿一個,沒損一兵一卒就打得他們屁滾尿流,攆更遠的地方去了。

    衛景平拆開紅包,又添了兩張銀票進去交給衛三:“等我給咱侄子取好名字,你一同捎回去吧,就說是我給侄子的壓歲錢。”

    衛三:“大哥早料到你會這麼幹,他交待了,說今年他兒子不收壓歲錢,等明年他過年回來探親,叫你一塊兒給補齊了。”

    衛景平悶聲道:“嗯。”

    “老四,你乾脆也給我閨女想個名兒吧,”衛三說道:“省得再寫信來問你。”

    衛景平:“三哥怎麼知道是個女兒,要是生個兒子呢?不還得寫信回來。”

    “你三嫂說是個閨女。”衛三紅着臉低聲說道。

    衛景平:“……”

    他心道:你和我關三嫂像是能生出嬌滴滴閨女樣子的嗎?你們兩口子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不過後來他還是答應了,說女兒和兒子的名字都給擬幾個,由他們去挑吧。

    衛景川和關紅芹正月十七離京,他們一走,衛景平只覺得“嗖”地一聲,年就飛走過完了。

    他每日又開始去戶部點卯,兢兢業業地做他的官老爺了。

    出了正月,京城裏幹活的夥計們多起來,衛景平請了個裝潢宅子的師傅,動工整修他租住的宅子。

    打算四月份娶親的時候將這裏當作婚房。

    整修不比翻新,這個快些,從動工那日算起,只花了一個來月時間就初步完工。

    這宅子雖然是一進的院子,但整修之後的正房黛瓦青磚,一進去牆面粉刷的雪白潔淨,換了菱花闊窗後,屋裏的陽光敞亮,顯得三間正房格外大氣。

    東廂房是作爲洞房來佈置的,三間屋子東西打通了之後,衛景平怎麼喜慶怎麼來,屋中鋪上厚厚的大紅的毛織地毯,門全部換成新的,用紅漆刷成,並請畫匠在門上繪上蝙蝠,取福祿之意,換了京城裏的回紋樣式櫺花窗,回紋圖案有“女子宜歸”的意思,寓意新娘子嫁進來後福壽吉祥深遠綿長。

    只等他娶親的頭兩日在上面貼上大紅的“囍”字,牀上掛上紅色的幔帳,洞房就算佈置好了。

    ……

    與此同時,正通錢莊的地基也打得差不多了,該建牆體了,預計五月份能封頂,按部就班六七份可開張營業。

    和衛景平娶親恰好錯開,沒擠到一頭去。

    一日放衙路上遇到陸譫,互相行過禮後衛景平說道:“正想找先生說個話呢。”

    陸譫手裏執一把鵝毛扇拍了兩下:“衛大人是不是想說,你要娶親了,人生大事不能耽誤分毫,正通錢莊的修建由我來盯着對吧?”

    衛景平:“……”

    “先生,”他斟酌了片刻用詞說道:“我是想說我想了個要債的法子,或許能幫先生把在平遙縣虧損的十萬來兩銀子要回來。”

    陸譫微眯着眼睛陷入沉思:“走,去鄙府詳說。”

    他本就出身京城高門大族陸氏,在京城顯貴雲集的地方佔了一套五進院的宅子,進去之後非常幽靜,書童上了茶,二人在亭中落座:“衛大人說說看。”

    他在平遙縣開辦的正通錢莊放了貸卻連本帶利一分都收不回來的事情生生困擾着陸大儒至今,他窮盡儒家、法家的學問也想不出討債的辦法。

    也不是說一點兒辦法沒有,最簡易粗暴的,僱幾個窮兇惡極的殺手一刀下去見見血大抵立等可破,但這等方法只適用於商人開辦的錢莊,事實上錢莊也經常這麼幹,只是陸譫心道:衛景平要的是爲朝廷“生息”賺銀子,這用私刑的手段有損朝廷顏面,萬萬使用不得。

    衛景平說道:“過年期間我翻看了我朝當下的《律例》,裏頭關於欠債不還的約束還是不夠。”

    古代各朝代對於欠債不還的行爲都有規定,比如:《唐律疏議》中規定:“諸負債違契不償一疋以上,違二十日笞二十、二十日加一等……”

    “一疋”指的是一匹布的錢數,從這條法律規定可以看出,在唐朝欠債達,違約20日不還就要扭送官府被處以“笞刑”,還要依據情節的嚴重加重處罰。

    而宋朝的《宋刑統》和明朝的《大明律》對於債務人的處罰也有明確規定,大概就是:官府對於欠債不還的人,可以實施拘禁,債務人家族須在兩個月以內返還欠債,否則要被判處勞役。

    ……

    在衛景平看來,這都太輕了,輕拿輕放根本不足以震懾欠債不還的“老賴”。

    陸譫的手指在幾面上輕叩兩聲:“你說的這條我並非沒有考慮過,”他說道:“涉及到修改《律例》,難啊。”

    他在平遙縣就此事告到官府,案子審也審了,但並不妨礙他拿不到銀子。

    衛景平:“先生,難也要有人去辦。”

    陸譫說道:“此事宜緩不宜急。”他放鬆了語氣玩笑道:“你先娶媳婦兒,我等着喝喜酒呢。”

    說完端茶送客,不多留衛景平。

    隨着娶親的日子越來越近,衛景平沒心思過多地想這件事,幾乎全花心思籌備婚禮去了。

    畢竟娶媳婦兒一輩子只有一次,是件天大的事。

    ……

    亨慶五年四月二十日,黃道吉日,宜婚嫁。

    雖然不年不節的,但京城中卻到處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跟上巳節春遊有的一拼。但與踏春郊遊不同,今日街頭巷尾人頭攢動,是爲了前去觀看一場婚禮我朝近五十年來最年少的狀元郎,戶部主事,很快就要榮升戶部侍郎的衛景平迎娶姚家大小姐。

    第199章 昏禮

    ◎此刻朝霞滿天,春風花草香,正是迎親的吉時。◎

    一眼看去, 來道賀的人穿紅着綠,全是官老爺, 那可不, 光翰林院、戶部和工部這些官員及其家眷、隨從就有千餘人。

    加上周、杜兩家的親朋好友,京城中的熟人好友,跟衛景英交好的羽林衛的兄弟們,好傢伙, 來赴宴的足有小兩千名賓客。

    最起碼得六七十桌, 要辦這麼多人的宴席, 衛家肯定招待不了, 只能另想別的辦法。

    年初聽聞衛景平娶親的消息, 京城裏兩大知名酒樓,樊樓和譚家菜館紛紛找上門自薦, 都希望自家酒樓能承辦這次婚宴,這可是難得的一次性見到那麼多達官貴人的機會, 誰不想要。

    樊樓的大掌櫃樊一先前在衛景平手裏折了一個孫子樊顯榮, 另一個孫子樊和卻因禍得福, 掙到了考功名的機會, 他很爭氣,去年考中秀才, 樊家上下歡喜得不行,和衛景平之間的齟齬漸漸淡了,尤其樊和這一房,總說衛家的好處,樊一又生了結交之心, 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這次機會來了焉能放過, 自然要萬分殷勤地遊說衛家在樊樓辦酒。

    譚家菜館也在打算盤:要是衛景平這場盛大的婚宴由他家來承辦,日後多的是上門來沾衛景平官運喜氣的,他們光打這張牌,說不定生意很快就蓋過樊樓成爲京城第一大酒樓了……

    在這兩大酒樓清場辦酒宴,衛景平覺得過於張揚了,要是當天阻了哪位王孫貴胄前來吃喝的興致,人家氣不過鬧起事來,那就難看了。

    是以衛景平一個都沒選。

    二月底,他在離衛宅不遠的地方租下來一處私家園林,這座園林是南邊的一個富商的,佔地不大但佈局精巧雅緻,園子內空闊處平坦無遮擋,足以擺下兩千人的酒席。

    有了場地後,他本來想在京城周邊請大廚來做菜操持婚禮當日宴席的菜餚的,誰知遠在上林縣的繁樓的掌櫃許德昌得知後,寫信過來自薦,說他能帶着繁樓和上林縣其餘知名酒樓的大廚,共五六十人前來爲他張羅酒宴,算是上林縣送他新婚的賀禮……

    衛家見到信後樂不可支,衛長海道:“要我說啊還是許掌櫃來操辦妥當。”

    本來衛家的兒子們娶媳婦兒都該回上林縣祭了祖,在當地辦婚禮,宴請街裏街坊熱鬧一頓的,但他家這種情況,四個兒子誰都告不了月餘往上的假回原籍成親,只能就地辦事了。

    衛景平想了想說道:“那就聽爹的安排吧。”

    許掌櫃雖圓滑但不失敦厚,他還是信得過的。

    這件事定下來後,四月初,許德昌帶着上林縣的大廚們進京,住進了衛景平租下的園林裏,開始着手籌辦婚宴菜餚之事。

    “衛大人,”衛景平來跟他道謝,許德昌看着當年最初在繁樓幫工的小豆丁長成了長身玉立一身貴氣的青年人,眼中含着欣慰說道:“許多年沒見過面了……”

    自打衛景平十一歲上中了秀才而後到府學去唸書後,他就沒怎麼見過他了。

    “許掌櫃還是叫我‘平哥兒’吧,”衛景平對他作了一揖:“您這次進京來幫我,耽擱家中的生意,叫我怪過意不去的。”

    許德昌:“平哥兒你這就見外了,看到你這樣,我恨不得把酒樓開到京城裏來啊……”

    人老多情,他說着都快哭了。

    “見外的話不要說了,”他又道:“我看這裏的桌椅不夠,平哥兒你看看能不能借一些來?”

    他都恨不得從上林縣拉千餘套來了。

    “這事兒我來想辦法。”衛景平說道。他租桌椅的同時,還從京城裏有富裕夥計的酒樓請來了四五十名幫工,至此,除去食材外,齊備了。

    許德昌來的時候從上林縣拉了兩大車乾貨食材,什麼銀耳,黑木耳,竹蓀,猴頭菇,腐竹,輔料花椒麻椒胡椒……是應有盡有,餘下的生鮮食材就只能在京城裏採購了。

    他列了個清單,足有十幾頁紙那麼厚,次日就給大廚們塞了銀子,讓他們分頭採購新鮮的食材去了。

    要說春天辦婚禮好,瓜果蔬菜自不必說,就說各種肉類海貨都能提前一兩天採買回來,稍放一些冰就能保鮮,不像夏天,只能當天買了當天做菜,放一夜就嗖了。

    ……

    許德昌拿出畢生的本事,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衛景平的婚宴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