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167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三六九齡字數:4178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衛景平頭一次來白馬寺燒香爲國祈福,沒有經驗,只能跟着柳承珏,見他做一步自己就學一步,很快,他們就上完了香。
“衛大人去拜一拜財神爺嗎。”柳承珏說道。
衛景平:“嗯。”
他示意柳大人往前頭走帶路。
柳承珏想起來一處近路,就帶着衛景平七拐八拐進了兩道院牆夾起來的小道,說小道還真是小道,勉強能容下不肥不瘦的男子通過的那種窄,稍微心寬體胖一點兒可能就要被卡殼了。
“呵本官還是這麼清瘦,”走在小道裏柳大人得意地笑道:“十多年前能穿過來,這回還能,這正是不改少年氣呀。”
衛景平上下打量他一眼:“柳大人啊,到了你這般年紀發一點兒福更顯得面嫩。”
但凡多攬鏡自照幾回就會發現那一把胡茬去充少年不容易吧。還不如立個白麪美髯的美大叔人設呢。
柳承珏:“衛四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二人在去財神殿的路上你一句我一句拌起了嘴。就在要穿出小道的時候,忽然耳邊起了冷風,衛景平倏然本能地一貼牆,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就擦着他的袖子飛了過去:“嘶啦”
要不是他反應太快,那把利匕就刺進他的脖頸裏去了,衛景平這一躲,只割破了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劃出一道並不算很深的口子。
柳承珏見狀立即大呼:“有賊人行刺朝廷命官。”
一黑衣人手持一枚利匕向他刺來:“再不閉嘴連你的狗命一塊兒要。”
衛景平感覺到寒風乍起的時候見柳承珏還未反應過來,立刻擡腿向前一踹將人踹到了一邊,躲過了黑衣人的襲擊。
唉柳大人看着人高馬大的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文官啊,連他這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危矣危矣。
還好刺客好像是衝着他來的,看來他們今日要殺的人並不是柳承珏,衛景平高喊:“柳大人快跑。”
但喊完他發現衝着他們來的刺客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完犢子了。
看兩名刺客的伸手他好像打不過,要命的是還身陷這條極少人走的,甚至連知道都不知道的小道,估計連救援都趕不過來。
柳承珏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掏出他隨身佩戴的純金龜印亮出來:“本官身居大理寺卿,何方賊人竟敢如此大膽行刺於本官?”
兩名刺客對視一眼,冷哼一聲沒搭理他,又持身上的佩劍朝衛景平砍去。
柳承珏沒有半分慌亂,他瞅準機會伸手一掀其中一名刺客腳下的青瓦片,接着高聲喊道:“蒼雲你個禿驢還不快出來救人,本官砸了你的木魚。”
蒼雲是白馬寺的主持蒼雲大師,他這語氣叫外人一聽就知道是故人,十分孰的那種故交。
他折騰的功夫,衛景平忍着胳臂上的疼痛撿起刺客頭一回襲擊他時扔在地面上的利匕,一個不太標準的連環虎尾腿對着攻擊他的一名刺客掃過去,他虛晃一招,在這名刺客防備的同時將利匕擲向了另一名劈頭要砍柳承珏的刺客的後背,只聽“嗷”地一聲哀嚎,嚎到半截就像被扭斷了脖子的公雞那般一腿卷起來拋上去,又“啪唧”摔了下去……
另一個也速速被寺裏的和尚們踢翻在地上不能動彈。
這時候京兆府負責在白馬寺巡邏的捕快們也循聲趕過來了,他們押了兩名刺客請示柳承珏:“柳大人,帶回京兆府還是押送大理寺審問?”
“大理寺吧。”柳承珏盯着那兩名刺客看了看:“閣下是漓州人氏吧?”
是漓州鄭王秦似派來行刺衛景平的吧。
這就辦案審問上了。
鄭王秦似是當今天子雲驍帝的小叔父,封地在漓州,那地方的人酗酒成風,一頓沒酒酒要了命一般。
早前先帝在位時曾訓斥鄭王是個“狐鼠之徒”,嚇得他安分了多年,如今看樣子蟄伏不住,又來京城興風作浪了。
兩名刺客頗有骨氣,他們狠狠地瞪了柳承珏一眼:“什麼漓州,不曾去過。”
柳承珏冷哼一聲,心道:你二人分明是要刺殺衛大人,他一個初入翰林院的士子,除了輔助朝廷推行榷酒麴令礙了鄭王殿下的財路,本官實在想不出還能得罪誰。
不過這話不能在外頭說:“押送大理寺地牢嚴加看管。”
幾名捕快道了聲“是”,押着人走了。
柳承珏不滿意地看着蒼雲大師:“還不快拿刀傷藥來,衛大人負傷了。”
蒼雲大師慈眉善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只是不知道這位大人願不願意用寺裏的藥粉?”
柳承珏同情地看了衛景平一眼撇開眼去:“衛大人?”
衛景平看了看那剔透小巧的瓷瓶,禮貌地道:“多謝大師,在下皮糙肉厚這傷也不要緊只是破了皮而已,無需用藥就能好。”
看柳承珏那模樣,這藥粉用起來肯定很疼。
蒼雲識趣地收了起來:“貧僧來遲了,對不住二位大人。”
衛景平笑了笑:“多謝大師搭救,下官不勝感激。”
“衛大人有傷在身,”柳承珏說道:“改日再去拜財神爺吧。”
趕緊打道回府。
衛景平:“也好。”
這麼一來,他也沒去求財的心思了,腦中不停地盤旋着某個念頭:榷酒麴令……那個埋在心底許久,連細想都不敢想,更遑論對外人道的擔憂恐怕是要應驗了。
第191章 審訊
◎“換烙鐵,本官又饞烤肉了。”◎
去年推榷酒麴令前夕, 顧世安私下裏拿了張地圖來找他,手指敲了幾個地方, 都是酗酒之風盛行, 每年消耗酒麴的大戶,末了說道:“要是榷酒麴令真推行下去,別的地方不說,就說漓州這裏, 鄭王殿下估計要恨你。”
衛景平看着地圖陷入沉思, 他想過推行榷酒麴令會妨礙一些人的財路, 但沒顧世安考慮得這麼周詳, 能具體到誰頭上, 畢竟頒佈之前能不能在京城推行開來都是未知數,少了走一步看三步的運籌。
“夫子, 真到了那一步,陛下頒旨推行到各地去的時候, ”衛景平掂量了輕重之後說道:“就該由內閣着手這件事了吧。”
還輪得到戶部來牽頭嗎。
顧世安道:“但願是我多慮了。”
“夫子提醒的是, ”衛景平說道:“不管日後誰來主辦這件事, 我都得給自己留個心眼。”
後來果然如他所料, 榷酒麴令在京城一推行,戶部此項每月進賬的銀子遞增, 雲驍帝從中嘗到了甜頭,迫不及待地頒佈法令到各地實施斂財,命左丞相鄒永親自辦理,給府的知府輔助,以雷霆之勢推廣出去, 不要說衛景平了, 就連戶部尚書梅清敏在其中都快成打醬油的了。
更別提他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了, 早沒他什麼事了。
在推行榷酒麴令之中的存在感被淡化,衛景平求之不得,隨着時間推移,他心中的隱憂也漸漸埋深,很久沒挖出來細想過了。
直到這次遇襲後柳承珏上來就問那兩名刺客是不是漓州人,當初埋在心底的擔憂才一下子蹦出來,讓他一瞬有些大腦空白。
柳承珏既然問那兩名刺客是不是來自漓州,必然是猜到衛景平當時主張的榷酒麴令斷了鄭王秦似的財路,惹人家氣急敗壞,又不能跟朝廷對着幹,只能來尋出主意的人了。
既然想的事情都一樣,一路上誰也沒再開口說話,匆匆走出了白馬寺,到岔路口,柳承珏拍了拍衛景平的肩:“放心,本官連夜提審,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今日的事多謝柳大人了,”衛景平誠摯地說道:“柳大人,有件事還得您幫我擋一擋,就說……”
對外就說他們行刺的是大理寺卿柳承珏。
反正除了柳大人和刺客兄外,目前沒人確切知道刺客這回行刺的目標是衛景平。
傳出去,刺客竟連堂堂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柳承珏都敢行刺,羣臣,尤其是年事已高的老大人們腦補一下他們自個兒的死對頭找上門尋仇,得震怒成什麼樣兒,這京城就是時候該加強戒備了。
給“賦閒”的京城的羽林衛和禁軍北衙六軍找點兒事幹,讓他們出來唬一唬人吧。
不然他們每年找戶部撥付上百萬兩銀子養閒人呢。
這麼一來,要是那兩名刺客有同夥,說不定就被捉了出來,就算藏得好不露餡,再打算對衛景平動手麻煩了。
柳承珏笑道:“行,能賣你這個人情。”
不但要賣衛景平這個人情,還得演好幾齣戲呢。
和衛景平統一了口徑,對外咬定刺客就是來行刺他的,柳承珏沒有直接回大理寺,而是跑到京兆府一通鬧:“本官堂堂三品大員,去個白馬寺都能被人行刺,曾大人這京兆尹是怎麼當的,京城裏的治安竟亂成這樣?”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衝着曾文來的,但只有把這件事情鬧大了,鄭王秦似才會被雲驍帝猜忌,進而倒大黴。
嘿,這回撞他手裏,不好意思,先蛻層皮吧。
榷酒麴令分明是朝廷爲斂財推行下去的,是個人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得見,你秦似有本事衝着皇帝去,來刺殺衛景平算什麼本事。
虧得還是個皇叔老王爺呢,快五十來歲的人了吧,這些年就喘氣了沒長進啊。
柳承珏很是瞧不起鄭王秦似。
曾文聽說柳、衛二人在白馬寺被人行刺,又氣又內疚,在京兆府的地盤上作亂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不能忍。
於是次日上朝時,曾大人重新拿出他這幾年熄火的罵功,變着花樣大罵柳承珏,柳大人被罵得冒煙,眼看着二人就要在早朝上打起來了。
雲驍帝皺眉:“柳愛卿在白馬寺遇刺了?”
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在京城刺殺三品大理寺少卿,老虎頭上拍蒼蠅,好大的膽子。
柳承珏委屈的好似小媳婦兒一般,幽怨無比地道:“陛下,臣才上任幾天就這麼招人恨嗎?”
衆朝臣聽了這話撲通撲通全跪下了:“陛下,臣也惶恐。”
爲官多年,誰還沒得罪過人,有個死對頭呢。
雲驍帝擡袖掩口輕咳了聲:“那衆卿覺得這事該怎麼辦?”
左丞相鄒永昨日就聽說了這件事,他當然沒信那兩名刺客是來行刺柳承珏的,稍稍一細思就想到了榷酒麴令,甚至是漓州的鄭王秦似身上,脊背狠狠一涼他可是正在主持這件事啊……越想越糟糕,他認定自己也在行刺的名單之上,只是昨晚想了一夜,沒想好怎麼揭發,無憑無證的隨便懷疑老王爺,那是犯了殺頭的罪啊。
只能想轍先自保。
他帶頭奏道:“啓稟陛下,臣以爲柳大人被行刺是頭一個,但未必是最後一個,爲了朝臣性命着想,臣肯定陛下委任羽林衛與北衙六軍的將士們與京兆府一同巡邏京城各處,嚴加戒備,搜捕可疑人員,直到揪出刺客背後的主謀才罷休。”
“請陛下準鄒左相所奏。”衆朝臣齊聲道。
雲驍帝:“裴愛卿,你意下如何?”
如今還是揚武大將軍裴竣執掌北衙六軍,此人先前因爲逝去的前妻瀛洲郡主和表妹陳氏之間的糾葛,以及護駕不力等事情而被先帝所厭惡,險些革了他的職,後來裴家出面保他,先帝念及舊情才饒了他一回。
但後來雲驍帝登基後並沒有重用他和北衙六軍,而是更信任羽林衛,好事一概想不起他們來。
裴竣消沉了數年,這次一看立功出頭的機會來了,敢不答應:“臣必然肝腦塗地擒住宵小,保諸位大人安全。”
雲驍帝點點頭:“衆愛卿都平身吧。”又道:“柳愛卿這邊加緊審問,一查清楚速報朕知曉。”
而後他擺擺手,命百官退朝。
當夜,大理寺。
“竟敢刺殺本官,”柳承珏看着左手邊是浸泡在鹽水裏的帶刺的抽人的鞭子,右手邊是燒紅的烙鐵:“來給本官看看,你們的皮有多結實。”
兩名刺客垂下眼瞼,不受他言辭的震懾。
柳承珏擱在寬袖中的手微微顫抖了下,他內心是不想用刑的,自從去年龍城府一戰之後,他聞着血腥氣就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