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雲路 第29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三六九齡字數:3382更新時間:24/07/06 00:21:48
顧思炎放軟了身段:“小叔父,你就融通這一次嘛,我進了白鷺書院,一定好好唸書,絕不會給小叔你丟臉,行不行啦?”
“燒餅只吃中間的?”顧世安道。
“不會了,”顧思炎態度極好:“以後全都吃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顧世安又道。
“我以後比雞起的還早。”顧思炎指天發誓。
“天天看話本子?”顧世安再道。
“都燒了,”顧思炎道:“除了四書五經都不看了。”
顧世安:“你說得真好聽。”
顧思炎:“做不到就讓大黃下個崽兒。”
大黃一隻黃澄澄的橘貓嚇得兩顆蛋蛋涼風颼颼,四個爪子打滑逃走了。
喵喵喵,爲什麼小主人要拿它起誓,它很乖的好不好。
都拿大黃起誓了,姑且信他一次吧。
顧世安嘆口氣:“去兌12兩銀子,明天自個兒去書院報到。”
“得嘞。”顧思炎聽見有學上了,一蹦老高,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臭小子。”顧世安仰頭喝了口酒,內心狂喜,壓着聲音笑得幾乎嗆住:“大哥,我終於等到小炎要上學了。”
祖宗顯靈,這孩子終於還是入了他的彀中!
不要說一年12兩銀子,就是24兩,他都樂意花這個錢。
又一次覺得收了衛景平這孩子進書院太值了,一下子就把他老顧家的頑疾解決了。
翌日。
白鷺書院的百靈鳥潘逍又有的忙活了,到處散佈新來了個顧餅圈,蒙童們炸了窩,下課後嘰嘰喳喳議論了半天,個個翹首以盼,等着顧思炎帶他們開啓新鮮的淘氣法。
顧餅圈顧思炎進入白鷺書院唸書,總算暫時讓衛景平涼快了些,蓋過了他的風頭。
衛景平知道顧思炎,他對這孩子印象十足地深刻。半年前在繁樓,就是這孩子一次叫了五六個胡麻餅,只啃中間那塊帶芝麻的,一會兒就咬出一盤子面包圈。顧世安爲了教育他,當着一繁樓人的面,把“餅圈”一個個吃進了肚子了。
這主兒,是玩煩了?來自家小叔的白鷺書院體驗人生了嗎。
不過還沒等來顧思炎興風作浪,卻猝不及防地等來了顧世安抽風。顧夫子每天頭一個到書院,從不閒着,不是隨機抽蒙童去查問背書情況,就是抓人去他白鷺書院的藏書閣裏習字,要不就到處巡視,一旦見到不認真學習的,就嚴厲批評,甚至還親自動手拿戒尺打手板,一時風聲鶴唳,小小的蒙童們個個都繃緊了神經,誰都不敢攛掇着讓顧思炎帶頭搞事情了。
七月的前一天,蒙童們最後一次在書院制消暑冰飲,輪到到給顧世安那一份,紛紛推諉,誰都不想去觸黴頭,就把這份“重任”交給了衛景平。
衛景平託着乳糖真雪去找顧世安,到了他的三間瓦房前,門扉虛掩,裏面傳來不輕不重的嘆息聲,看來人在家中。
“顧夫子。”他叩了叩門,輕聲喊道。
無人應答。
“顧先生。”衛景平拔高了聲音。
依舊無人應答。
衛景平:“……”
他朗聲道:“幡幡瓠葉,採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①”
一吆喝好喝的好吃的來了,他就不信顧世安不動心。烤兔頭是沒有的,先把人騙出來再說,大不了被他罵一頓嘛。
顧世安這人,他算是看明白了,是個資深老饕吃貨,你說吃的他必然有迴應,衛景平這是投其所好。
果然,話音落地才那麼一轉眼,就聽到了顧世安的聲音:“進來。”
見了他只乜了一眼衛景平手裏的東西上來就問:“你背熟《詩經》了多長時間?”
衛景平:“……”
他昨天才把《詩經》完整地背下來。沒想到顧世安的耳報神這麼敬業,今天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去。
“我通常多讀幾遍多抄寫幾遍就能背誦下來。”衛景平道。
其實在他這兒,不說過目不忘吧,最多三遍,他就能清晰地記住一本書的內容。
顧世安目光微凝滯,似乎有些失望:“這麼說,你並不能過目不忘?”
外頭都說他破格收的學生衛景平是個神童,能過目不忘。
衛景平撩起眼簾,微微含笑道:“勤能補拙嘛。”
顧世安:“……”
去他的“勤能補拙”,他從來沒看見這小子放了學在書院多停留一會兒半會兒的,還搗鼓這個搗鼓那個,他總覺得衛景平沒跟他說實話。
“可理解意思?”顧世安又問。
衛景平故意答:“死記硬背罷了,算不上入腦入心。”
就算是破格進了書院,他也不願意讓顧世安給他帶上神童的光環,他是奔着省錢來的,不是出名。
小小年紀就捧個神童的名聲把自己高高放上去,以後高開低走掉下來那得摔得多痛啊!
他不。
“罷了,你去吧。”顧世安頭疼地道。
當資質超然的孩子收進來叫他連個響兒都聽不到,他還怎麼好意思問下一撥學生要束脩銀子呢。
氣悶一陣猶不放心,顧世安又叫住他問了句:“字練得怎樣了?”
“在臨摹柳體。”衛景平回道。
“上大人”那一口溜終於寫完了,程青說他進步很大,又給了他一本字帖,讓他拿去臨摹。
顧世安點點頭,又道:“學過韻了嗎?”
“夫子您前幾天剛講過。”這是問作詩的,顧世安前幾天授課的時候講了五言詩,衛景平記得清楚:“學生都記了筆記,回家有複習。”
“學詩不能光靠先生授課,”顧世安思索着道:“要時時留心,多琢磨。今上恩科取士不僅看重文章,還好唐宋,文章之外,殿試還要問詩作對子,別的地方的私塾,學生入門不久就是要學作詩的。”
一旦讀熟了“三百千”,就要嘗試着引導蒙童去吟詩作對了。
衛景平心中叫苦不已:“……”
他明明是跟着白鷺書院的授課節奏走的,爲何夫子們都要他提前搶跑卷起來呢,上次溫之雨直接問他四書五經讀到哪兒了,這不,顧世安又明裏暗裏要他立刻馬上抓緊學作詩,一個兩個都這麼急吼吼的。
衛景平一直覺得,八股文章還能按着套路勉強學上一學,作詩要有情懷有天賦,這兩樣他哪一樣都沒有,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他又想着,只要學好做八股文通過鄉試考個舉人,會試中不中的又有什麼關係。他哪兒想過那麼大的事。
心態先這麼一擺爛又釋然了。
“學生‘三千百’尚且沒仔細讀完。”衛景平苦着臉道。
他後悔了,就不該來顧世安面前晃,叫他看見自己。
顧世安道:“作詩和讀多少本關系不大。”
衛景平:“……”
“學生或許不擅長作詩。”他心虛地道。
他一個當了一世說大白話只會“臥槽”“牛哇”的小老百姓,忽然說要他從事作詩這麼高級的活動,能莽着上嗎?
作者有話說:
①出自《詩經》。
第33章 論張九齡與賀知章詩
◎敢情顧世安要把他培養成縣試的頭一名案首啊?◎
顧世安面如沉水:“作詩, 你非學不可。”
衛景平:“……”
哎哎,顧財迷, 你這沒商量的口氣有點敗好感哦。
“先生說的我記下了, ”他沒什麼底氣地道:“學生留心慢慢琢磨。”
顧世安今天好興致,都聊到這裏了還沒打算放過他,又問:“作詩,該學誰?”
衛景平又卡殼了:“……”
《舊唐書》中記載, 白居易白大詩人認爲:“舉才選士之法, 自漢策賢良, 隋加詩賦。”說是科舉自隋朝開始加進去一項作詩, 然而隋代科舉並不怎麼成規模, 所以真正考詩賦,是從唐代開始的。
唐代的科舉考試加入了試詩貼, 這是科舉專用的說法,抑或稱之爲“賦得體”, 是標準的律詩, 其詩大都爲五言四韻、六韻或者八韻的排律, 以古人詩句或成語爲題, 冠以“賦得”二字,並限韻腳。
科考的時候律詩都要選韻, 規矩和講究很多,重重限制之下,出彩或是所以流傳下來的不多,衛景平只記得錢起有兩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峯青。”, 看, 連唐朝科舉上的詩都傳不下來, 說明唐朝的文人在科舉中作詩也不是那麼有靈感的,說不定像八股文一樣,只在意套路了。
獨屬我大唐的科舉中以詩文取士,大唐的名家詩人之中張九齡和賀知章中過狀元,想來這二位先賢是上佳之選,衛景平慢吞吞地答道:“學生有意學張九齡與賀知章。”
顧世安道:“張相詩風清淡,一掃六朝綺靡詩風,語言以素練質樸取勝,寄意深遠,可學。”
衛景平以爲他這回總沒問題了吧,說了這半天也該口渴了打發他走找點水喝什麼的,誰知道顧世安還在滔滔不絕:“賀詩灑脫豁達,可先學。”
先學賀知章,後學張九齡。
衛景平:“……“
這學誰的詩還要有個先後次序,真臭講究。
轉念一想,上輩子所受過的系統的語文教育,似乎也是從賀詩開始的,比如小低年級的《詠柳》《回鄉偶書》,大概到了高中才開始學張詩“海上升明月”這樣的,這才信服了:“學生明白。”
擡腳要告辭,他又站住問了顧世安一個問題:“先生說過今上好唐宋,取士時看重詩文,那院試鄉試的主考官呢?”
會不會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到時候變相地搞成以詩文取秀才舉人吧。
藥丸。
顧世安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你三年之後縣試應試之前,總要有一兩首讓人稱道的詩在士子中流傳出去,這樣才能更穩妥地考中案首。”
譬如兩個人的試卷評分一樣,分不出伯仲,這時候以什麼定案首呢?
自然就看誰的名氣更大了。
衛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