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登基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一世從歡字數:3269更新時間:24/07/06 00:15:22
    彌留之際,人會呼喚心裏念念不忘之人,天子也不例外。

    司徒含煙湊上前,反反覆覆聽到先皇后和她母妃的名字,是那樣親暱。

    父皇對先皇后念念不忘她知曉,卻未曾想過她的母妃竟然也在父皇心中佔着一席之地。

    母妃曾告訴她,母妃之所以能晉位分,是先皇后的緣故。

    先皇后護母妃,救她。

    一是念及先皇后,二是宮中總需要有人能與趙靜雅抗衡。

    母妃性子冷,說話做事透着骨子囂張跋扈,是最佳人選。

    她也問過母妃,父皇難道對母妃沒有一點真心嗎?

    母妃斬釘截鐵,沒有。

    現在想來,沒有真心的不是父皇,而是母妃。

    司徒含煙耷拉着眉眼,這一瞬間竟覺得父皇真是可憐,高高在上的天子,心裏唯二惦記之人卻從未給過真心。

    不僅如此,先皇后的事也讓這位勵精圖治的明君,晚年落得個貞潔不保。

    “煙兒……”

    “父皇,女兒在。”

    “朕對不起你母妃……”皇上斷斷續續地說着,“你母妃她,從不願意困在這後宮高牆,蓬萊殿燒燬,你母妃身隕,想必她很高興。”

    “父皇……”司徒含煙握着皇上顫抖的手,能清晰感受到手掌上的一道道褶皺,粗糲的皮膚。

    她除了握得緊一些,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你母妃的事,你知多少?”

    司徒含煙搖頭,她只知母妃是從前宜嬪的陪嫁丫鬟,姓甚名誰皆不可知,有的那個名字是曹家所賜,母妃並不喜歡,故而無人提母妃的名字。

    “你母妃是流落到曹家,曹家世代居北離,你母妃當是北境一帶的姑娘……”皇上眼睛渾濁,似乎想到什麼,怔怔地出神,良久再度開口,“你母妃,不像平常人家的女子,朕派人查過,多年無所獲。”

    “你若想爲你母妃尋根,就去北境尋吧,要是你手下人手不夠,你和你弟弟說,他會幫你。”

    司徒含煙知道父皇口中的弟弟是指太子。

    “你弟弟會護你一世。”

    “你弟弟……”皇上有些喘不過氣了。

    “父皇,父皇,不說了,不說了。”司徒含煙輕輕給他順着氣。

    皇上發出一聲重嘆:“煙兒,朕對不起你,大雲也對不起你,大雲……條例不可廢啊!”

    送女兒和親是他的對不住。

    議論長公主之身是大雲的對不住。

    還有冷冰冰的條例,終究是害苦他最乖巧的女兒。

    司徒含煙的睫毛顫了顫,晶瑩的淚珠如雨滴落下,她伸手抹了抹,紅着眼眶笑道:“女兒知道,女兒並不奢求。”

    “煙兒……斐然到了嗎?”這是皇上第一次喊自己兒子的字。

    孩子年幼時,他喊君兒,喊太子,就是要人人都知道,他和芸兒之子是儲君,是太子。

    後面自是喊不成了。

    他把孩子送走養在宮外朝臣家。

    等孩子回來已經不再與他親近,這聲“斐然”也再喊不出口。

    他聽離親王妃喊過。

    小斐然。

    多麼親暱啊。

    現在他就要死了,總要喊上一回。

    一喊,兒子就到了跟前。

    “父皇。”司徒君帶着妻兒風塵僕僕而來,單膝跪在牀前,握住飽經風霜之手。

    皇上終於露出一抹慈祥的笑。

    “斐然,你來了。”

    “是,兒臣回來了,還有秧秧和宿洵。”司徒君望着垂暮消瘦之人,心裏涌上陣陣酸楚。

    這是他的父親。

    父親對不起他娘,對不起老師,唯獨沒有對不起過他這個兒子。

    他朝小兒子招手,“宿洵,雲祉,來見你皇祖父。”

    雲祉一直養在父皇身邊,宿洵不同,秧秧生下宿洵沒多久他們就去了西邊抗旱,宿洵年幼便帶在一起,去時還只會咿咿呀呀,如今都會喊人了。

    兄弟兩個上前來。

    雲祉白得像洗乾淨的蘿蔔,宿洵跟着他們風吹日曬,跟個小黑炭一樣。

    雲祉比弟弟大三歲多,當初弟弟生下來就抱着愛不釋手,雖然半年多沒見到弟弟,也沒生疏。

    他牽着弟弟黑乎乎的手上前去,自己叫一聲“皇祖父”,弟弟就跟着叫。

    小黑炭弟弟的眼睛很亮很亮。

    “乖孩子。”皇上看着兩個孫兒,臉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下一瞬身體的疼痛便讓他的臉色扭曲。

    雲祉焦急地喊着“皇祖父”。

    “雲祉啊,記得皇祖父教你的嗎?”

    “記得。”雲祉早就哭過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好不容易止住眼淚,這會兒又滾滾而來,“雲祉會孝敬爹孃,會照顧好弟弟。”

    “還有你自己。”皇上提醒着他,“別忘了自,自己。”

    明顯已經說不上話了。

    皇上鬆開兩個孩子的手,目光再次落到司徒君和許秧秧身上。

    他沒什麼說的。

    只是兩個人長得是越來越像了。

    心裏有些羨慕罷了。

    斐然和秧秧相互陪伴,相互扶持,他沒有任何的放心不下。

    他的兒子百姓愛戴,朝臣尊崇,還有離親王和容家人愛屋及烏。

    可以了。

    “斐然,秧秧啊……照顧好你們皇姐。”皇上放心不下的只有這件事,叮囑完便緩緩閉上眼睛,沒了氣息。

    “父皇!”司徒含煙趴上前去,泣不成聲。

    正德公公及皇宮衆人嘩嘩跪下,俯身埋頭。

    一時間,皇宮肅穆。

    悲愴的氣氛不斷蔓延。

    許秧秧瞥見司徒君垂着的手顫了又顫,上前去拉住。

    十指交纏。

    司徒君順勢將人摟入懷中,兩人的眼眶都是紅的,泛着層層的水光。

    許秧秧側頭,整張臉埋在司徒君的胸膛裏,眼淚奪眶而出。

    父皇這麼多年來待她不薄。

    哪怕是有預謀的。

    世間的愛和喜歡並不純粹,總是伴隨着複雜。

    她一哭,司徒君的眼淚也順着左眼下來。

    啓瑞三十三年夏,瑞帝駕崩。

    秋,太子司徒君登基爲帝,太子妃司徒頌歡爲後。

    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同時進行。

    帝后攜手,共視江山。

    登基當日,旱了一年的西邊突降甘霖,大雨傾盆兩日而轉小雨,乾涸許久的土地得以滋潤,百姓雨中奔走歡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新皇萬歲!

    司徒君稱霖帝,年後改爲瑞霖。

    許秧秧入主中宮西宮,居於未央宮椒房殿。

    司徒雲祉、司徒宿洵入住東宮。

    瑞霖二年,許秧秧在行宮洛神花下誕一女,霖帝赦免天下。

    珈玉滿身,洛神賦女。

    公主名司徒珈洛。

    瑞霖三年,孝期已過,後宮依然無妃,引百官爭議。

    朝臣有意聯合上奏,想以御史臺大人打頭,御史臺大人連連搖頭,以自己手斷爲由遁走。

    朝臣無語。

    您是斷了手,平日也沒見您這張嘴少參人一本!

    御史臺大人被煩狠了,怒斥道:“你等是剛上來的官,不知道皇上皇后的手段,我們這些老臣可是知道得明明白白!你們瞧着皇上親賢臣遠小人就以爲皇上好說話?簡直可笑!”

    “皇上當年是出了名的薄情冷臉!你們少觸之逆鱗!”

    “還有皇后,真以爲如你們所看到的整日笑盈盈?真以爲皇后時常入民間微服私訪就是個和善的?”

    “當初皇后一劍捅穿叛敵大皇子,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們可別忘了,容家是將門!她是將門之後!”御史臺大人氣得鬍子一抖一抖的,他是愛彈劾朝臣,但這是他的責任,彈劾皇上和皇后,他可不敢。

    如今朝中大臣換了一批,還是有一部分老臣在,老臣們都不敢提這事,這些出生牛肚不怕虎的東西!

    有人不聽,“將門之後,也是皇后,哪有皇后獨佔皇上之理。”

    御史臺大人微笑:“老夫言盡於此,諸位閒得慌儘管去上奏。”

    他勸退幾人,還剩幾人固執己見。

    既然御史臺不肯領頭,那就去找丞相!不過左相年邁,除去百姓大事,想必不會理會他們。

    不如去找右相!

    好巧不巧,衆人在聞相府剛把勸君選妃之事說完,屏風之後便竄出一道人影,拎着劍差點把他們斬了!

    容統領!

    當今皇后的四哥啊!

    完了完了,踢到鐵釘上了!

    這容統領沒事總愛聞相府跑什麼啊!

    現在倒好,變成他們跑了!

    容驚春打得一個個抱頭鼠竄,趕出相府去。

    “好了好了,消消氣,消消氣。”聞季冬端着茶遞過去,“你這一打,不僅沒打消他們的念頭,反而激起他們的氣焰,大雲一直都有外戚干政的事,如今後宮獨有皇后一人,朝臣們心中更是警惕。”

    “幹個屁的政!”容驚春灌一口茶才平息點怒火,“二哥兵權都交出去一半了,你都坐上右相的位置了,老子這些年也沒想過往上升!”

    “咱們幾家還不夠低調做人做事?這些狗東西嘴裏念着爲皇家着想,要皇家子嗣香火旺盛,實際上打的什麼主意大家心知肚明!”

    “不就是想把自家姑娘送進宮裏去,鞏固世家地位!我看想藉此干政的是他們!”他呸一聲。

    聞季冬怕他說渴了,又遞茶。

    容驚春猛灌,“我得進宮一趟,讓秧秧早做打算,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