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大夫說腹中孩子發育不良，肯定跟她用布條勒肚子有關，她吃的也少。從醫院出去的時候她沒有再勒肚子，反正已經藏不住，這事兒擺到明面上來解決，拖延從來只會將問題拖大。

    出來直接坐公交去學校，她得找那個男人。不管是打胎還是什麼，這事兒他得負責。

    “同學，請問經濟系怎麼走？”

    “順着這條路往前大約一百米，然後右轉。”

    “謝謝。”

    根據同學指的路找到了所在，但教室門此時已經鎖上，一名同系的同學說李紹天請假回家，不在學校。

    “你是他什麼人，他來了我幫你轉告。”

    “不用了，謝謝。”

    沒找到人，她不知道對方家庭地址，只能先返回自家家中。原身家裏姊妹四個，她排行老三，上頭一個哥哥已成家。姐姐下鄉時嫁給了當地人生了個女兒，選擇留下沒回城。

    如今家裏除了父母就是她和最小的弟弟，弟弟高中畢業待業在家。一天天的高不成低不就。要不，找他幫忙？

    沒找到男人，她只好返回自己家。進門屋裏沒人，她媽這是去哪兒了。她在椅子上坐下，碩大的肚子頂的難受，低頭摸摸得趕快解決。

    正想着這個問題，肚子裏孩子開始亂動。難道是胎兒感知到了危險，忽然間胎動的厲害。雖然感到抱歉，可她真的不能像原主那樣生活。因爲這個，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打定了主意要解決肚子問題，她在家將肚子裹起來，穿着寬大的衣服進廚房做飯。有事幫忙，做了弟弟愛吃的虎皮尖椒。

    “好香。”弟弟回來後徑直進了廚房：“林素馨、今兒挺有眼色啊，還知道給我做好吃的。”

    這語氣，讓人聽了想一巴掌扇他臉上。可想想還得找他幫忙，她只能按捺住一腔厭惡。這樣的貨色就是欠揍，打弟弟得趁早啊。

    “喜歡你就多吃點兒。”

    沒急着說讓他做什麼，等家人都回來後盛飯吃飯。父親看了她一眼，感覺有些不對勁。

    “你吃了什麼一天天的怎麼越來越胖？”男人語氣說着就起了火。“女孩子家家的，都是苗條楊柳身姿。就你這肥豬肚子，哪個男人能喜歡。從今天起一天一小碗飯，給我減肥。”

    這話說的她是又驚又怕又氣，都是你這樣的父親才會有原身那樣的性格。女孩子要在父愛中才能成長的自信，勇敢、大方。

    你倒好，作爲父親成天就是嫌棄打擊，她能不長的畏縮膽怯嘛。出了事只會心驚膽戰的拖延，根本不敢告訴你們。對那個男人也是，在他考試那麼好成績後，她自卑卻不敢跟他溝通。

    她沒回答那話，弟弟卻是點頭附和：“對，我之前就說過她，可她這肚子好像一點兒沒小。”

    說着這臭小子還想伸手摸，嚇的她往後退了好幾步。臉上驚慌失措。這模樣讓父子倆覺得奇怪，臭弟弟更是哈哈大笑。

    “我就看看你肚子上到底有多少肉。你到底吃什麼了，怎麼能這麼大。”

    她驚慌的情緒轉爲惱怒，擡手就給了他一下。“你管我，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用得着你管。”

    “林素馨，反了你了啊。”弟弟在躲避，她那個爹卻是惱了。“一個丫頭敢跟你弟這麼說話，你想造反是不是。你弟說錯你了，你瞧瞧你肚子那囔囔肉，誰看了不討厭。”

    她生怕再惹出別的，對男人這打擊的話不敢再多說。晚飯男人不讓她吃，她忍着肚子咕咕的叫聲回了臥室。

    家裏是個老式的大板樓，兩居室，她這個是陽臺隔出來的。最大的一間父母住，另外一間弟弟住，這最差的就是原身這個女兒的居所。就這，她那個爸還成天嫌棄她。

    回來好幾個月了，工資全都上交。她手裏就二十幾塊，今兒檢查花了一塊多，只剩二十了。這錢不知道夠不夠做手術，而且她這弟弟看着就這麼不靠譜，真的能幫她嘛。

    “咚咚、”躺在牀上愁的睡不着，忽然傳來敲門聲，是母親。“素素，給媽開門。”

    起身開門讓她進來，女人手裏的東西放到桌子上，看着她滿眼憂慮和抱歉。“給你拿了饅頭，你趕快吃。別讓你爸看見。”

    她二十二，母親大概五十不到六十。可是她滿臉皺紋十分憔悴，眼眸中一副慈母的柔光，神情卻是怯懦畏縮。

    能告訴她嘛，她能幫自己嗎？對啊，怎麼沒想告訴她呢。原文中可是她幫着原身帶大了倆孩子，原身上班的時候都是她幫忙帶。不管那個男人怎麼罵她，她都依然堅持幫助閨女。

    “我是她媽，我不幫她她沒法活了。”

    “媽、”

    女人坐在牀上，迎着她擔憂的眼眸，伸手輕輕摸了下她的腦瓜。“怎麼了，有什麼難爲事兒跟媽說。”

    “我、”她有些說不出口。這叫什麼事兒啊，老母親原本就已經如此難了，她還給添這麼大個雷。未婚生子，八十年代初期那得被人嘲笑成什麼樣子。

    “沒事。”

    她說不出口，實在不忍將這個老母親陷入更艱難的深淵。冤有頭債有主，誰造的孽誰解決。這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弄出來的，她還是去找那個男人去。

    打定了主意，她默默的吃了她媽偷偷拿來的饅頭。晚上做好心理建設後強迫自己睡覺，一夜睡的不太好，肚子一放開更加的大，讓她不舒服。

    翌日繼續上班，昨兒去找男人、他同學說他請了三天假，所以今兒去了也找不到人。她沒去學校，下班了直接回家。

    “哎，回來了。”

    一進門就聽到她爸的聲音，而且那聲音明顯跟平時不同，帶着些許溫和。她本來要低頭換鞋的，此時一擡頭看到屋裏有倆陌生人。

    一個女人，完全的陌生面孔，沒一點兒印象。另一個男人大約三十左右，面容瞧着老實巴交，甚至有些呆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判斷錯誤，總覺得這人面相不太聰明。

    “這就是我二閨女，今年二十二。高中生，有文化。如今在副食店工作。”

    “素素越長越漂亮了。”女人開口就誇她。好話不要錢似得說：“小時候就長的玉雪可愛，如今更是一朵花似得。又有工作又能幹，多好的姑娘啊。”

    她爸也得意的揚起下巴，最近她發胖了，幸好臉上一絲沒變。回城幾個月肌膚就恢復細膩白皙，高鼻樑花瓣嘴，眼波流轉間嬌俏嫵媚。之前她總愛低着頭，如今卻是大方多了。氣質加成下更顯美麗。

    她詫異之後很快意識到，這是給她相親。好麼，這男人看着就比她大的多。就算介紹對象也不能找這麼大的吧。她視線落在她媽身上，女人對上後滿眼抱歉，神情無奈。

    “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大劉，也年輕着呢，他就是長的有些老面。但人卻是頂頂好的，體貼又能幹。去年還得了模範呢。”

    那個大劉看着她憨憨的笑起來，嘴角還有白白的沫沫，咧着嘴的樣子看着邋遢，讓林素馨這個孕婦成功的泛起了噁心。

    “唔、”

    她捂着嘴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讓媒人臉色變了好幾變。她媽媽心疼的過來給她拍後背，沒注意她爸那要刀人的眼神。

    “從回來就一直腸胃不舒服，要不明兒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她爸冷哼：“看什麼看。就是慣的。之前在農村下地種田不是什麼都能幹嘛，回來就這樣給誰看？”

    她媽看她好一些了，轉頭跟媒人解釋：“真是對不住，這孩子大概是在農村弄壞了腸胃，自從回來就一直不舒服。你們別見怪。”

    媒人剛纔那臉色都開始掛不住，如今卻是立馬就坡下驢。“哎呀，腸胃的事兒可大可小，可得好好看看才是。”

    “是啊。人都說胃病三分治七分養，我也想着給她做點兒好的，慢慢的就養過來了。”

    媒人趕快接話：“那敢情好，大劉他爹媽給大隊養豬的。養豬場裏也養着好多的雞，光是雞蛋都吃不完。”

    說着女人回頭看了眼那個男人，看他依舊沒領會意思，只得擡手推他一下，壓低聲音提醒。

    “對不對啊，雞蛋吃不完。”

    男人這回明白了，趕快點頭。“嗯，我家有十幾只母雞。還有十幾只公雞，還有小雞崽子，小豬。”

    家裏養豬，還有這麼多雞。一聽這個林父就是開心的笑，這肯定有油水，彩禮不少給應該。

    林媽媽面露爲難，不知道該說什麼。那頭老頭子卻是開口“家境還不錯啊。那彩禮能給多少？”

    男人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回頭看向了媒人。媒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林父眉頭皺起來，繼續問。

    “這是多少，你明說。”

    “一千。”

    七八年，一千塊錢不算少。可這裏可是一二線大都市，爲了一千塊錢把閨女嫁到郊區養豬，林素馨覺得她這個爹不會如此無情吧？

    “兩千。”

    “你這有些……”

    “啪、”林素馨火了，她可不是原身。這一直忍着，終於忍不了了，擡手拍了下桌子。“幹嘛呢，幹嘛呢，稱斤論兩賣我啊？現在可是新社會，你們這麼做不怕公安把你們抓起來是吧。”

    林父滿臉詫異，完全沒想到一貫悶不吭聲的女兒敢這麼反抗他。愣神後怒火上涌，氣的擡手就要打她。

    “反了天了。老子是你爹，還做不了你的主了。”

    “哎，別打，別打，有話咱們好說。”媒人在中間充當好人，給攔了下來。轉身對林素馨道：“新社會自然是兩廂情願。姨也不是過去那盲婚啞嫁的媒婆，姨這不是給你找對象相親嘛，咱們樂意不樂意的都好說。”

    “我不樂意。”

    好，這回看你還怎麼說？沒想到她這麼強硬的拒絕，女人轉頭看向她爸。不是說你家閨女最是溫和乖巧的嘛，這怎麼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林媽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她爸氣的吹胡子瞪眼一副要刀人的樣子。屋裏一時間氣氛冷凝的好似數九寒天，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媒婆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視線落到了林素馨的肚子上。“素素、你這肚子……是不是有些大？”

    林素馨之前一直是含胸駝背的，天冷一直穿寬大的衣裳遮掩着。剛纔她氣憤不已挺直了胸膛，這肚子一下子就成了個顯眼包。

    聽聞媒人這話，屋裏人的目光全到了她肚子上，嚇的她趕快往回收。可晚了，大家都注意到了她那不同一般的肚子。

    她爸率先發難：“說，你這肚子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