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春夜載月字數:3541更新時間:24/07/05 12:23:52
富貴被叫起後就在原地站着,整個人身體緊繃着,臉色發白。
攸寧叫人給他端了碗熱茶,頂着他哀求的目光說:“你先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要真叫人發現了,我肯定不會放着你不管。”
有了她這句話,富貴好像得了救命稻草般,整個人肉眼可見放鬆了。
他能夠想到的,攸寧自然也能想到。
富貴和那邊的太監雖然受不同主子使喚,但到底是歸屬圍房的,事情一旦叫人知道了,他們四個一個都逃不了。
就是最後審出來的結果是富貴沒摻和,但也早被慎刑司那邊用了幾頓刑,豎着進去,躺着出來,到時候差事肯定是沒了,運氣好點能養好身子繼續當差,運氣不好,落下個殘疾什麼的,不會有主子肯要他,只好被打發去做髒活累活。
是能從慎刑司安然無恙出來,可是沾染上這事兒,他哪敢再跟着去伺候主子?
就算主子再心軟,他也沒有這個膽子。
說到底,都怪那幫孫子利慾薰心,什麼東西也敢收!
富貴又氣又恨地想着,今夜回去把那幾個捂死了算了,惹出這檔子事兒來,平白擋了他的青雲路!
攸寧倒是沒在意他的怨憤,而是想到了一個算不上好,但也許能躲過一劫的解決法子。
她道:“樹挪死,人挪活,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不如趁這時候另謀個差事,也能躲過這一遭。”
話音剛落,就見富貴和桂娘眼睛裏亮起光來。
桂娘雖然和富貴交情一般,但是看在都是忠心爲主子的份上,自然也不希望這麼一個得用的太監就這麼沒了。
聽了攸寧這話,她這才從驚惶中清醒過來,拍拍胸口笑道:“主子說的對啊,這會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咱們幹什麼在這自己嚇自己?”
富貴也頓時看到了生的希望,此時已經是熱淚盈眶,要不是旁邊六娘攔着,準又要哐哐狠磕上幾個頭。
“主子對奴才,可真是再造之恩吶......”
他這回是哽咽着說的,剛剛害怕不敢掉的眼淚,此時也大滴大滴落了下來,瞧着很有幾分可憐勁。
“奴才就算是在外頭,也絕不敢忘了主子,但凡您一句話,我就是豁出去這條命都不敢不遵的。”
桂娘過去“呸”了一聲,嫌棄道:“在主子跟前胡說什麼?就算你出去了,也還是我們這的人,要真有什麼差事,你別推脫就是了。”
富貴恢復了先前的老實樣子,忙說不敢,又說起自己先前照顧過的一個小太監,現在算是他徒弟,叫安樂,現如今在鹹和右門外面做着掃地的活兒,就是攸寧這邊圍房後面的一個門,他可以幫着傳個話。
這也算是表忠心了,攸寧自然也不會吝嗇,先取了五兩銀子給他,讓他早些尋個別處差事,又表示若是日後還有困難,也來找她就是。
解決了富貴的事情,攸寧就開始讓桂娘和六娘跟着她做賬本,順便理清庫房裏的東西。
不查還真不知道,她這裏有兩隻茶杯和一隻碟子損壞了。
損壞的茶具是封答應時內務府送來的,相當於是答應身份的一種象徵,和普通的茶具還不一樣。按例要報給內務府,然後領新的來用。但是攸寧早前自掏腰包買了一套喜歡的杯具,這些就被忘在腦後了。
要是哪天不小心把碎片丟了,去了內務府就領不來新的,說起來又是樁麻煩事。
其餘的她清點過,也按着她自己原先記錄的本子對照了,沒有冬休丟失或者損壞,這才放下了一顆心。
畢竟那些太監手裏的東西,還真有可能是他們偷過來的,但是扯上這些事,又是和名譽有關的,就是有理也說不清,還是儘量不要沾染爲妙。
桂娘說嬪妃一般在圍房住不了多久,就得搬去後宮,她估摸着自己也差不多,至多再有個把月就該搬走了,到時候富貴要是願意,她再把人調回來就行。
其實不把富貴調走也行,這事兒不一定會叫人發現,但是她殘存的良心讓她不想拿別人的命賭。
何況,富貴這次的提醒確實也讓她繃緊了弦,要不是他提醒,她哪能想到宮裏還會有這樣的事情,而且就離她那麼近?
攸寧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賬本樣式,叫人做了三本厚冊子來,其中兩本用來記錄收入和支出,支出那本交給了桂娘,收入則是攸寧自己收着,定期覈對。
另一本則是用來記錄庫房裏的擺件,以及衣服首飾之類,何日拿出使用,何日歸入庫房,然後固定日期清點,避免丟失,本子歸攸寧管,差事則交給六娘,也算是鍛鍊一下她。
辦法雖然粗糙,但應付她現在這些家當就已經足夠了。
桂娘和六娘自然是各種奉承她,能想出這麼精妙的法子,不過攸寧沒覺得有什麼。
記賬這玩意兒古人估計早就會了,不光會,可能他們的記賬方法自己都不會用,非要說的話,也是桂娘她們比較的沒見識......
這讓攸寧更加堅定了帶着她倆一齊認字讀書的想法。
之後很快,富貴就找了人調去別的地方,在乾清宮不遠處的空置宮殿裏,是處閒差。
而攸寧也在提心吊膽了幾天後,發現確實沒發生什麼,心情才放鬆下來。
期間伴駕的時候,由於不認識一些繁體字而被皇上認爲她不識字,然後寫出來的大字慘遭皇上笑話之類的事情就不再多說,自然,她也不知道正是這些事情,更讓皇上認定她是個腦袋空空的‘傻子’。
雖然‘傻子’其實略帶戲謔。
就算她知道了也沒什麼,因爲對皇上來說,其實大部分人在他眼裏都不是很聰明吧。
*
承乾宮。
貴妃近日來也頭疼,宮裏不知何時漸漸掀起一股流言,說烏雅氏對她恩將仇報,裏頭還涉及了承乾宮小阿哥的事情。
說什麼烏雅氏原本就是存了將皇子獻給她,謀求嬪位的心思,結果如今眼瞧着嬪位到手,就後悔了想要回孩子,簡直是忘恩負義。
明着聽起來,似乎對貴妃自己沒什麼影響。
可是是個明白人都能瞧出來,這流言簡直用心險惡!
什麼叫將皇子獻給她?
那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子!
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盼了好些時候才健健康康出生的一位皇子!
她有何德何能能讓烏雅氏把皇子獻給她?
貴妃自認皇上並非輕信流言的人,更知道以皇上的脾性也不會不問青紅皁白就怪罪她。
可皇上如此信任她讓她掌管後宮,她如何能讓皇上失望?
讓皇上以爲她是那等仗勢欺人的人?
今日她便尋了個由頭,把各宮的主位都給叫過來了,讓她們管好自己宮裏人的嘴,不許私下議論主子是非。
貴妃資歷雖有些不如七嬪,但她進來就是貴妃,一瞧就是將來繼後的人選,這種大是大非上面,還真沒人想跟她作對。
底下大家都應了是,也有人心底琢磨着,該不會真是有哪個故意在裏頭攪混水吧?也真是不嫌煩的,還連累了自己等人。
安安生生過日子不好麼?
倒是生育了皇上長子的惠嬪老神在在的,她自認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查問。
何況這會兒有一件事耗去了她大半心神,這是在坐人人都知道的。
她所生的長子保清先前被送去宮外撫養,才接回宮裏來,被養成了不服管教的潑皮猴子還罷了,和她這個額娘相處起來更是陌生。
保清剛回來的時候,皇上特許他在惠嬪處住幾日,結果住了幾日他就鬧了幾日,還幹過趁惠嬪沒注意,偷溜出去想回從前家裏的事情。
嬪妃們雖然都羨慕她有了個立住的兒子,但是這會兒也不由得對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鬧到後面,還是皇上親自出馬,帶着太子和大阿哥又是跑馬又是玩小弓箭的,折騰幾天,終於讓人消停了點,據說大阿哥近來跟太子玩的還不錯呢。
大家各懷心思地說了陣閒話便散了。
貴妃剛要歇一歇,又聽人來說烏雅貴人那邊不好,頓時頭都大了,她趕忙讓人去叫太醫,自己則按捺着脾氣去問宮女烏雅氏的情況。
不得不說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可偏偏又不是時候。
烏雅氏這個樣子,貴妃哪敢再跟她提胤禛的事,可是她不提,烏雅氏卻還聽了流言自己心裏琢磨,思慮過度,連帶着腹中孩子也不好。
貴妃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跟皇上交代了。
請來太醫開了診方,貴妃一看上面寫了有小產之兆,雖然是思慮過度所致,不是自己沒照顧好,可思慮的根源到底還是和她有關,她心裏頓時一涼。
等皇上一來,她立刻就上前去請罪了。
前因後果她一點沒敢隱瞞,說得清清楚楚。
皇帝負手站着,屋裏一片靜寂,貴妃跪着不敢擡頭,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怎麼樣的,只知道以前會在她行禮那一刻叫起的皇上,這次就這麼由上而下俯視着她,一言不發。
她從沒講過這樣的皇上,這比他動了怒還叫她害怕。
可是貴妃自認除了親近胤禛以外,她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只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多照顧那個孩子一點。
她說到這裏聲音發抖,沒有再說下去。
她真的只是忍不住,多麼巧合的事情啊,當她的孩子,那個已經幾乎能夠看清楚長了什麼樣的孩子離開她後,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烏雅氏懷孕了。
她生下來的胤禛,她越看越像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許,也是最後一個。
靜默半晌,貴妃終於平復了心情,聲音發啞:“這回是我做錯了事,您要廢了我,把我趕出去,我都沒話可說。”
皇帝沒有看她,只有略顯急促的呼吸證明他並非表面那般平靜。
他目光沉沉道:“你也累了一陣子了,往後歇一歇吧,事情交給旁人去做。”
事情也許就這麼揭過去了,貴妃深深磕了個頭,眼角餘光看到皇帝走了,可是心頭卻沒有半點輕鬆的感覺,仍然是沉甸甸的。